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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仙客来 ...

  •   到达汴京时,张铭坤已经疲累不堪,不多余也从一头驴累成了骡子,从青城山到汴京,这路确实不是人走的。可以这么说,张铭坤现在只剩下钱和不多余了。家里没人知道他来了汴京,他在汴京也没有认识的人。那,干些什么呢?
      张铭坤骑着他的小毛驴从城东头走到城西头,又从城南头走到了城北头,他来汴京是为了成就一番事业的,可是要成就什么事业呢?张铭坤逛来逛去,看着那些贩夫走卒、杂耍艺人、唱着词曲的歌女,他心里更加迷茫彷徨了。他呆呆地牵着毛驴走在汴京城的大街上,这里没人认识他,也没人对他前呼后拥,拥挤的人群让他觉得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他一点都不特别。他觉得那些在街头为生计奔波的人虽不及他富有,但他们都有可以谋生的本事,有精彩纷呈的生活。可是他呢?这么多年,他养尊处优,一直在盛清门所在的青城山中生活,一出去便是竹林,要不就是被轿子抬着去其他地方见别人让他见的人,这样的生活他早已感到疲倦,他觉得他的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他虽精通文武艺,可学到的那些东西就算卖艺恐怕看得人也寥寥无几。他学到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成为一个优秀的盛清门门人。难道,就只能回盛清门继续枯燥的生活吗?继续为了成为优秀的盛清门人而活着吗?
      汴京城的大街上,少年仰首问苍天,想要得到一个肯定或着否定的答案。可惜天地无言。倒是一滴豆大的雨水从天而降,打在了他的脸上。下雨了,一滴一滴黄豆般大小的雨滴打在地面上,乌云严丝合缝地将整片天空遮住,倾盆大雨从乌云里倾倒出来。张铭坤急忙找了家酒楼歇息,不多余则被带去了后院。他将被淋湿的衣服换下,换上了白色带刺绣的圆袍,将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一眼看去,谁能想到如此清朗阳光的少年与那个刚进汴京城的穷酸书生是一个人呢。窗外,碧天如洗,大雨的倾泻并未永远将晴天带走,雨停后,一道彩虹出现在天空中,傍晚的天空也被霞光浸染,雨后芬芳的泥土味潜入白衣少年的身体里。
      此情此景,让张铭坤想起了青城山,想起了盛清门,想起了也是这样的倾盆大雨,他和师兄师姐一起练功,想起了也是这样的雨后晴空,做饭的嬢嬢看他们辛苦特意做的蹄花汤,想起了也是这样的霞光满天,他和同门的兄弟姐妹们一起站在竹子上,看着远方的小镇和不知名的小山。世间美好,只有失去的时候才最怀念。家乡,只有离开的时候才最思念。过了半天,他才从思乡的感情中抽离出来。
      想起来的路上听人说过汴京夜市繁华无比,他便生了想要出去看看的念头。
      “求求老爷们,别打了,求您几位了,求求了,老爷们。”只见一座酒楼的前面一男子正趴在地上不停求饶,旁边几个彪形大汉对他拳脚相加。
      “现在你知道求饶了?从爷爷们这抢生意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会挨打呢?”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小个子在旁边破口大骂。
      “别打了”张铭坤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进去,挡在那男子的面前。
      “哼,你说别打就别打,你是哪位啊。”小个子的脑袋十分圆,像是一颗大圆菜,他慢慢地走上前来,不紧不慢,头向天上扬起,一脸傲慢与鄙夷。
      “你管我是谁。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当街打人,视本朝律法于何物!”张铭坤伸开双臂,拦在被打的男子面前,义正言辞地说。
      “律法?律法是用来管你们这些普通人的。我乃是左丞相——王确王大人的亲外甥,连律法都是我舅舅他们订的,你用律法来管我,不觉得荒唐吗?”小个子挑着眉,戏谑地看着他们。
      “左丞相的外甥?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啊!”人群中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只见一男子走穿过拥挤的人群走上前来。那男子身着黑袍,袖口处有暗红色的花纹,胸前暗红色的大翻领,后背威武的豹饰,腰间挂着腰牌和白玉饰的黑色细腰带,头戴幞头,长身玉立,一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你是何人?见没见过我重要吗?莫非你今天也要在此伸张正义?”小个子依旧趾高气昂。
      “我是何人?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乃十七门副卿,左丞相之子——王廷懋。”男子亮出腰牌自报家门。
      “你说你是王确的外甥,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家父还有你这个外甥。”王廷懋冷冷地反驳道。
      听此言后,那小个子心中忙说不好,两腿一软便跪了下来。旁边满脸横肉的大汉们也跟着跪了下来。围观的群众七嘴八舌的声音都小了不少,大家都在感慨原来这就是当朝第一奸臣——王确的儿子啊。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命。小的知道公子向来仁慈宽宏,我是你父亲的奶奶的妹妹的丈夫的外甥的小姨子的第三个孩子的私生子啊。求求大人不看僧面看看佛面,饶过小的吧。”小个子一改刚刚趾高气昂的模样,跪在地上求饶。他知道左丞相的家人做事向来凶狠,为这事要了他的小命也不是没有可能。小个子想到这里,不禁心中一颤,边说边哐哐磕头。
      王廷懋不理他,绕过正在掰着手指头数刚刚小个子说的那堆关系的张铭坤,将被打的人扶了起来。带他走到小个子的面前。
      “绕不饶你不由我,得看这位兄弟的意思。若是这位兄弟饶了你,我也就不追究了。若是这位兄弟不原谅你,当街打人,再加上借当朝宰傅之名为非作歹,我倒要看看你把不把我朝律法放在眼里。”王廷懋咬着牙对着他说。
      “没事没事,大人不必太过恼火,虽说他们打人确实不对。但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大人还是饶了他吧。”被打的人笑了笑,无所谓地说。虽然被打的脸上紫一块青一块,但还是为他们求情了,他很清楚这帮人若是进了传说中的左丞相家的暗牢,不死也得丢半条命。他只想好好做生意,今天也是因为生意产生了矛盾,不至于因此让这几人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这兄弟饶过你了,你走吧。不过要是再让我发现你用家父的名号为非作歹,别怪我让你尝尝传说中的暗牢是什么滋味。”王廷懋一脸阴狠地说。
      “对了,把这位兄弟的医药费赔了。”王廷懋说完这话后,那小个子立马把身上所有的钱全都毕恭毕敬地奉上,等到被打的人接过钱后便立马跑了。
      “王兄,王兄,你爹找你。”远处,一个人急忙地跑过来就要拉着王廷懋走。此人与王廷懋所穿区别不大,只是耳边攒了一朵粉色的花。
      “等一下,等一下,我爹找我何事如此着急。”王廷懋冷静地说。
      “不知道啊,你爹只让我叫你,又没说是何事,你可别惹老爷子不高兴,把他惹毛了咱两都完蛋。”来人说着就要拉着王廷懋走。
      “好好好,我跟着你走,两位兄弟,咱们有缘再见啊。”王廷懋边走边喊。
      “恩人,谢谢您救小的一命。不知恩人贵姓,家住何方。哦,对了,我叫进财,暂时负责仙客居酒楼的生意。不知恩人还缺什么,我要如何报恩。”被打的人万分感谢地说。
      “免贵姓张,叫我张铭坤就好。我从蜀地来的,现在还无定处。报恩什么的就不需要了,况且我做的很少,多亏了刚刚那位大侠。”张铭坤回答道。
      “若无定处,不如就到仙客居暂住吧。放心,不收费的,我现在代管仙客居一切事务,这事还是可以说到做到的。”
      “不可不可。你莫劝我了,再劝我我可就走了啊。”张铭坤连忙摆手拒绝,他从心底里觉得不能接受。
      “那这样吧,不如我请您去樊楼吃饭吧。”进财提议。
      “不可不可。更何况,你不是也开着酒楼吗?去什么樊楼啊,不如就去你开的仙客居吧。我请你!这可不能拒绝了啊!”张铭坤想到他都到别人的酒楼门口抢生意了,自己的生意肯定很差,不如趁此机会帮帮他生意,顺便让他好好带自己看看汴京城。
      “这。。。也行,那您就随我来吧。”进财本想拒绝,可是看到恩人那么坚定的神情,只好同意了。他心里想着等吃完饭后可决不能收恩人的钱了。
      就这样,进财带着张铭坤兜兜转转地来到了偏僻的仙客居里。和其他酒楼相比,仙客居小了不少,位置也十分偏僻。难怪进财要出来招揽客人。张铭坤心里想到。
      “多宝!朱四!我回来了。”进财朝里面大喊一声。
      只见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身高八尺,浑身的骨骼都被肌肉包裹着,小麦色的皮肤让本就孔武有力的身体看起来更加强悍,再加上他穿的衣服没有袖子,肱二头肌强壮到要跳出身体的感觉。这人站在张铭坤的面前,张铭坤只觉得一栋楼站在自己的眼前,黑压压的。另一人则与这大汉截然相反,说他是瘦骨嶙峋也是夸张了,此人身体如纸一般薄,若是光看他,张铭坤只觉得进财这个老板平时定有虐待员工的习惯。
      “嘿嘿,进财,这就是你从街上招揽来的客人吗?”那魁梧大汉挠了挠头,对张铭坤笑着说。张铭坤只觉得后背生了许多冷汗。
      “多宝,不是,我在街上招揽客人被人家追打,是这位恩人救了我。”进财向多宝和朱四介绍道。多宝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伤,倒是朱四眼疾手快,回去拿了药给他。
      “这位魁梧无比的就是本店的厨子,他叫多宝,那位便是朱四,是本店的店小二。”进财介绍完,便请张铭坤坐下。
      “这店里只有你们三位?”张铭坤好奇地问道,这是他见过伙计最少的店了。
      “不怕您笑话,这店不是我的。是我老板的。只是有一天,雨下得很大,偏偏那天店里客人又多,店里的东西根本不够,老板便顶着雨出去买菜,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原来,多宝也不是厨子,我也只是个记账的,后面许多债主来要债,其他人就都走了,只剩下我们三个在这里等着了。”进财无奈地说。
      “那你们为何不也另谋高就啊。”张铭坤小心翼翼地问。
      “不行,老板对我等有恩,我们要等他回来。”进财激动了起来。他不会忘记冰天雪地中,他的亲生父母将他抛弃,是老板将他捡了回来,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多宝也不会忘记,他从村里来到了汴京,大字不识一个,被人骗,受人欺负,是老板收留了他,给他吃给他喝给他钱,还教他认字。朱四更不会忘记,他从小身体羸弱,是老板带他遍寻名医,将满身的疾病治好了。他们要在这里一直等着,等到天荒地老,等到老板回来。
      嘭的一声,就在众人回忆往昔之时,一个人踹开了仙客居的大门,债主来了,后面还跟了起码二十多号人,小小的仙客居立马就被填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酒楼定有过人之处,才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招揽这么多客人、
      “怎么,还不还钱啊,你们老板可从我那钱庄里欠下了不少钱,我告诉你们几个,再不还钱就把仙客居给我。”债主毫不客气地说。这么多年,为了维持仙客居的运营和员工的生活起居,仙客居的老板欠下不少债,从前生意还说得过去,怀得起。自打老板失踪后,酒楼的生意也江河日下,债主也陆续来讨债,进财他们三人凑了半天,多宝把自己攒的娶媳妇的钱都掏了出来才勉强将那些小债主的钱还了。此次来的便是钱庄的钱老板,他是最大的债主,进财他们实在还不起他的钱,因此才铤而走险去其他酒楼门前招揽客人,没成想客人没招来自己先挨了一顿打。
      “钱老板,眼下的情况您也知道,可否在宽限几天,您放心,我们一定能凑够钱。”进财走向前,佝偻着身子祈求道。
      “眼下的情况我也知道。就你们三个,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开酒楼?这生意你们自己也能看到。不是我为难你们,我这是为你们好,眼下你们老板迟迟不归,酒楼就剩你们三个,一个记账的管理酒楼?一个抗货物的干厨师?一个病痛缠身的做店小二。不是我打击你们,你们自己觉得能干下去吗?不如就听我的,你们几个去别家干活,将这仙客居给我,我把它再租出去,你们也不用守着这家店了,我的钱也收回来了。将来若有一天你们老板回来让他直接来找我,我和他解释。”钱老板激动地说道。
      门外杏花书上的蝉鸣不停,门内,良久的沉默取代了一切。张铭坤见此,没想到进财他们三个如此忠心,他决定自己也要帮他们一把。
      “我替他们还。”张铭坤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他从家里出来衣服没有多带,但钱财可没少带。
      “这位是?”直到此时钱老板才注意到这房子里还有一个人。
      “我是谁不重要,这样,接下来您和我去取钱,从今往后,仙客居,我护着。”少年坚定的话语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
      对于钱老板来说,谁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钱回来了,这就比什么都强。钱老板脸色骤变,嘴角都快咧到了天上,收回了这笔钱,他自己的生意也有救了。于是连连答应,屁颠屁颠地跟着张铭坤去取钱。
      张铭坤将钱给钱老板后,自己也将东西收拾后,他说过他要护着仙客居,护着进财他们三个人,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事业,他要和进财他们把仙客居做成天下第一酒楼,就像樊楼那样,他要和进财他们一起等着仙客居的老板回来。走在路上,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马菠萝的身影,他也要和马菠萝一样在遍地黄金的汴京实现自己的伟大愿望。当张铭坤背着行李,带着不多余回来的时候,进财三人霎时间红了眼眶,他们没想到大恩人还会回来和他们一起奋斗。望着门外飘落的杏花,四个人决定要齐心协力,把仙客居干成大宋各种榜单榜一的酒楼。
      加油吧!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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