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当年江湖游》陈甜恬

27、林场狩猎

　　三日后，春狩。
　　今年的春狩和往年大致想通，地点是王宫林场。
　　倒是有所听闻，今年新捕了几只不常见到的黑熊、老虎这些稀有的动物。
　　谢安和江初烨坐着同辆马车，在林场的外围停下。
　　王宫的林场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以四面环山划分出了个区域，四周都用了篱桩围了起来。
　　林场的入口的做了一个用木头捆在一起的门，门后还有两座高高耸立的观望楼。
　　外围的地方是一块空地，此时的空地上搭满了白布营帐。
　　谢安也算是见惯了这场面，对于现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致，只是问了句安排的营帐在何处便寻了过去。
　　江初烨倒是露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四处张望，他生在将军世家，往年谢氏王朝的春狩不是没有参加过，但唯独不同的点，这还是他头一回亲身要入林场狩猎。
　　他们营帐在一个角落里，不过，因按照的是王室贵客的要求搭建的，所以在众多普通营帐里还是尤为显眼，两人住在里头还有很多的空间。
　　江初烨最后一个走进营帐里头，他先是在帐门口左右看了看，再放下了捆起来的帐帘。
　　布帘落下，营帐瞬间暗了几分。
　　“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回去了，有打算先提前写封信回去吗？”谢安坐在榻前，用帕子若有若无的擦拭了下手里的匕首。
　　这不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匕首，刀刃用的是纯银打造，上面刻着龙纹，刀柄呈半月弯型。
　　手指勾在弯柄中指尖轻轻一转，旋即，便带动着整身转了一圈，在空中飞出小弧度，又稳稳落到了主人的手心中。
　　江初烨坐在谢安旁边，看着他这闲松时习惯性的小杂技，思索了会终还是摇摇头，道：“算了吧，我干脆回去的时候买个荆条回去还更来的有避免挨打的效果。”
　　谢安侧头看向他，问道：“荆条？买这个做甚？”
　　江初烨耸肩回道：“负荆请罪啊。”
　　谢安：“..........”好的，是他的这个好兄弟能想的出来的招式。
　　江初烨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转而道：“话说回来具体需要我做什么吗？”
　　从桃城到今日，少有半月有余了，实质性上让他做的事还没一件，江初烨都快觉得他只是跟来玩的了，除了某个让人讨厌的人他还算玩的蛮开心的！
　　谢安道：“春狩要办三日，过后再等两日便是册封宴。所以我们有五天的时间，出来之前本是想找个信任的人可以相互照应，我也未料到咱们会碰上李宸。”给他们省了一大半的事情。
　　他收回匕首随意的塞到腰间，道：“不过，有个奇怪的地方，就连阁里也查不到。”道：“李胜是如何得知水善天阁据点的，我们从各方面都派了人查，最后都是无果。”
　　江初烨听闻，蹙眉道：“会不会是李宸？你当时在客栈询问他的时候，他的话倒是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回答了但没完全回答。”
　　谢安也回想起当时李宸的话，否定的摇头道：“不是他。”他反问道：“嘶，你还记得前几日那场宫宴上，后边进来站到李宸身边的那个女人么？”
　　江初烨歪头，对此有点印象，道：“她怎么了？”
　　谢安道：“你不觉得.....她有点眼熟么？”
　　“眼熟....”江初烨重复了这句话，低头若有所思半响，突然抬起头看向谢安时眼睛都睁大了几分，道：“你是说是她？可、可不应该啊......就算如此，这和透露据点有什么关系？”
　　谢安解答道：“两者没关联，只是临时想起来了这么一件事。”道：“关于李胜的事，我感觉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第三者在暗中操作风云，此人甚至就连水善天阁都查不到。”
　　江初烨好似想到了什么，抖了抖身子，双手搓着双臂，道：“那也太吓人了。”
　　另说，一座与他们同样规格的营帐里，昏暗无光。
　　黑暗里，穿着深红金纹底劲装的李宸坐在上首桌案后的桃木太师椅上。
　　他的脚边还跪着一身穿夜行服的女子。
　　女子低着头，不敢对他对视，周身的冷意却是可以感受到的一清二楚。
　　“主子，引出来的那些叛徒如何处理？”女子道。
　　李宸一手搭在椅上翘着腿撑着身子，一手揉着自己的眉心，昏暗的视线里看不透他脸上的神情，锐利阴鹜的墨瞳在黑暗中睁开，他道：“全都分尸。”
　　女子作揖又道：“谢平手底下的天工司也查到我们头上，想要与您见一面。”
　　“谢平啊。”李宸念完又轻笑一声，道：“你们就告知他，在下与令弟初见如故，与之交好便可。”
　　接到指示，女子刚离开片刻，帐外又响起了尖锐的公公音。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连世子殿下都敢拦！”
　　一清脆男音接话道：“张公公，这王上都还未下诏书，您就这么着急喊上了？”他冷哼一声，道：“三王子还是稍等片刻由在下先去通报一声罢。”
　　那男人刚说完欲要转身入帐，李宸已蹙着眉从里头走了出来。
　　“殿下。”
　　李宸侧眸瞥了眼男人，挥手示意他退下。
　　他转而又看向李胜，对方是骑着一匹骏马过来的。此时正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
　　李胜道：“大哥，这都来了几个时辰了怎么还闷在自己帐里呢？怎么大白天还拉下帐布，这是在宠幸哪家小娘子吗？”
　　李宸面无表情道：“三弟何事对别人的私事也感兴趣了？”
　　李胜扬眉道：“小弟只是关心下大哥，别如父王那般，被美色挖空了身子。”
　　李宸懒得同他费口舌，道：“三弟若是特意来寻我就是说这些废话般，还不如多去猎几只猎物讨父王欢喜。”
　　李胜抓着缰绳掉转了马身，道：“小弟只是来忠告大哥，好好珍惜这几日。”
　　.......
　　说回谢安那头，两人在营帐里换了身方便活动身子的劲装，挑了两匹骏马想要去林场打些野味回来解解馋。
　　此时林场外头也聚了不少的人，都是些个官臣家的公子哥。
　　三三两两，都是互相认识的凑一块组个队。
　　其中有一蓝衣竹纹长袍的公子哥，搭着另一个比他高处半个头的公子哥问道：“哎！裴轩！你家那只狗呢？怎么没跟着你来？”
　　李裴轩身穿着一身青墨色劲装，推开那人的手，道：“别提了，我爹为了监着我整天让人跟在我身边，烦都要烦死了！好不容易甩开他，你能不能提点好听的。”
　　那人不屑的笑了声，道：“既然你这么烦他，倒是借给哥们玩几天啊？哥们保证给你训的服服帖帖的！”
　　李裴轩鄙夷地看了对方一眼，道：“你怎么什么都不挑？”
　　二人身侧另外一个穿着米色窄袖长袍的公子哥插话道：“哈哈哈哈！不是我说裴轩，就你家那个小伴读老被刘铮喊狗的那也是一条长着美人胚子的小母狗，可是从第一眼见就被这他盯上了好久呢！”
　　刘铮吹了个流氓口哨看向谢安的方向，道：“呦！看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谢安闻言抬眸看了眼刘铮几人的地方，又跟着对方视线扭头看向了身后，正有一身穿白色广袖袍的少年牵着一匹马朝几人走来。
　　少年白的有些病态，骨瘦如柴，脚下的步子也是略微气虚不足，红唇凤眼，细看倒真是有几分胜似女人的艳色。
　　谢安收回视线抿了抿唇，把弓挂到了马侧将箭筒背上，轻声道：“走吧。”
　　等到二人经过几人走进了林场里头，还能听见那个叫刘铮的公子哥扯着嗓子。
　　“哎！小野狗，你会骑马么？要不要坐本公子怀里保护你啊？放心，哥哥会好好疼你的。”
　　话落，又传来细细弱弱的少年音，“不、不用。”
　　江初烨忍不住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刘铮伸着手摸着那少年的下颚，嘴角挂着那副亵渎的笑容，道：“真恶心。”
　　谢安下意识拉住了江初烨的手腕，道：“别管闲事。”
　　江初烨深深吐出一口气，愤愤道：“小安，这你也能忍？”
　　谢安比江初烨还要理智几分，不是见到什么不公平的事就会出头做这个行侠仗义的“菩萨”。
　　谢安无奈的叹了口气，捏住江初烨的脸，道：“别这么冲动，他们不是也要入林场？咱们刚好可以观察观察下。”
　　江初烨双手环在胸前，不解的皱起眉头，道：“真搞不懂，为何男子会对男子感兴趣，不觉得.......咳”他话到一半，又戛然而止干涩的咳了下，道：“那、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差点忘了谢安也是断袖！！！
　　谢安是断袖这件事，还是一年多前他亲自告诉江初烨的。
　　当时知道的时候江初烨还震惊了好几日，后来也就慢慢的接受了自己的好兄弟喜欢男人这个事实。
　　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女子的！
　　江初烨的脑海里幻想起自己和心爱的女子花烛之夜，自己心情澎湃的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锋利的男人模样，被自己吓了一跳！
　　关键那个男人居然还是温择黔的脸！！！
　　然而谢安并不知道江初烨脑子里丰富多彩的画面，只是看着他从一副痴样变换成见了鬼的样子，不解的打量他，随后抬起手弹了下他的额头。
　　他阴恻恻的询问道：“你这小脑瓜子里又在想梦游什么呢？”
　　江初烨让谢安这无情一弹指疼得捂住了红了一块的小地方，幽怨的回过神来，嘀咕道：“靠，小爷都要被你毁容了啊！”
　　谢安白了他一眼侧身翻上马背，拽起缰绳，道：“再耗下去太阳都落山了，少磨磨唧唧的了。”
　　江初烨揉了揉自己受伤的小额头，一步上前轻轻松松的娴熟上马，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肚子已经开始饿的“咕咕”叫了。
　　两个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自然而然是还没吃过早膳。
　　刚才被转移了注意，现在回想起来了后这股子饥饿感反倒来势汹汹，好似在计较自己被遗忘了的无声反抗。
　　谢安很少出来过，甚至别说在外头打野味。
　　要说唯一可以拿的出手的也就是那烧鸡了。
　　先不提他们是不是在王宫林场，就算是在荒郊野外也是很难碰到的上有山鸡。
　　所以他们只能把野味寄希望于能逮到几个野兔子吧。
　　林场里什么野物都不多，但偏偏这兔子还算是不怎么稀有的。
　　王宫的林场分为外围、中围、内围。
　　其中分别用了绿黄蓝三条绸带绑在标志性的树干上做标记。
　　谢安抬头一眼便看见他们面前一桩粗壮磅礴的树干上就绑着围了好几圈的一条绿色的绸带。
　　初进了林场的外围，他们就幸运的一个在一堆蓬蒿里瞅见了灵动的小身影。
　　谢安将马鞍侧边挂着的弓取了下来，又举手从身后捏出一支箭，三两下便已是蓄势待发的模样。
　　手里的箭支还未出手，另一支从他身后飞来的弓箭赶在他的前头风驰电掣般射在了他们盯上的那只野兔子。
　　接着一声流氓哨音响起，有一男子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喊道：“哎！戚砚，过去捡回来，这野兔子是我们的了。”
　　谢安冷冷侧眸看向身后，说话的正是他们在林场外头碰见的刘铮那伙人，此时方才再外头看见的那个少年已经闻声走了过来，又被谢安的眼神赫在原地。
　　“这是我们先看上的！你们要点脸行么？”江初烨看见那几人，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刘铮许是头一回被人这般说话，嘴上也收敛了那副贱兮兮的笑容，沉下脸来，道：“这是我先打的，理所当然是本公子的。”说罢，他还怒瞪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戚砚，道：“你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去给本公子捡回来！”
　　戚砚两边来回看，最后视线落在了几人身后的李裴轩身上，只见对方只是冷漠的抿着唇注视这一切。
　　他没办法拒绝刘铮只能硬着头皮挪动起步子，方走了几步就被翻身下马的谢安挡了下来。
　　谢安淡淡打量眼戚砚，又抬眸冷冷看向马上的刘铮，道：“人没什么本事，使唤人你倒是得心应手。”
　　谢安许多事上是会比江初烨要理智看待，但他也不是一个忍者，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恨不得把好东西呈在他面前求他收下，还没遇到过个敢和他这么叫板抢东西的。
　　骨子里流着的皇室傲气血脉在叫嚣。
　　他很生气，他要开始揍人了。
　　这是江初烨得到的第一个信号。
　　跟谢安待久了，至少他的脾气是摸清楚了的。谢安往日是不屑于同这般人争夺的，不过一旦他有了和你杠起来的气势，说明这事是真惹毛他了。
　　这刘铮也是个被家里人惯出来的暴脾气，一听到一个不知从哪来的人如此忤逆他，更是粗俗语言都彪了出来，骂道：“你他娘的事哪里的杂碎！知道老子是谁吗？敢和我这么说话！”
　　谢安讥笑一声，回怼道：“你是谁我不知道，但我是你老子你现在该知道了。”
　　刘铮怼的脸都气红了，骂了句“操！”下一息，抽出了他挂在腰间的鞭子，挥出来的同时，喊道：“你找死！”
　　鞭落瞬息，谢安一指勾住匕柄甩出握在手中，仅仅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睁大了瞳孔，看着谢安刀起刀落，本该挥在他身上的长鞭分成两段。
　　然则，又在众人始料未及之空，谢安已腾空而起一脚便将那刘铮猛踹下马滚了几里。
　　刘铮捂着胸口，嘴角流出一丝血液，面目狰狞红着眼。
　　“操！老子跟你拼了！”他急了眼，刚起身准备冲向谢安，一支冷箭说时迟那时快正正好射在了他面前的一步之遥。
　　“都给我住手！”几人身后，李宸带着几个兵骑着马朝他们过来。
　　李宸视线扫视了一遍，最后落在了刘铮身上，道：“来人，送刘公子回营帐给太医瞧瞧。”
　　刘铮不情愿的甩开上来扶他的手，仰着头看向李宸，眼里的恶狠丝毫不收敛，语气里也无任何的尊卑之分，道：“怎么？大王子什么时候有空开始管起闲事来了？”
　　李宸睥睨了他一眼，道：“此乃我王室贵客，你若有意可去寻王上说理。”
　　刘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冷哼一声甩袖翻上马，又看了眼谢安才驭马离去。
　　刘铮一走，跟着两人也离开。
　　戚砚见此，朝李宸行了个礼，牵起自己的马匹时江初烨也跟着凑到了他身前。
　　“喂，那、那个戚......他们这般折辱你还要回去？”江初烨说话间摸着鼻翼，这是一般是他不太好意思时为了不让自己太尴尬常做的小动作。
　　当然还有撒谎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有这个动作。
　　戚砚抿起发白的唇瓣，作揖道：“多谢公子关心。”话落，他还是牵起马往刘铮几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见劝不动，江初烨也就放弃了帮他念头。
　　都离开后，李宸也下了马走到谢安面前，无奈一笑叹了口气道：“谢公子可真是厉害，这一上来就把左相的儿子给打了。”
　　谢安闻言倒笑出一声勾起了嘴角，附和道：“多谢大王子夸奖。”他的眼神里满是看戏的韵味，道：“这区区一个左相之子都不把你放在眼里，看来大王子混的还真是有点差啊？”
　　开始了，在一旁观战的江初烨看到谢安这眼神就知道，他要开始讽人了。
　　他常常就是受害者，对于这个眼神格外的刻骨镂心。
　　对比江初烨的一讽就上头的脾气，李宸还算是冷静，不，应该说完全就没受影响，还赔笑道：“谢公子这话里的刺，可谓一刺扎心啊。”说罢，他又收敛起笑，道：“一个蝼蚁而已，还能有几天活头。”
　　李宸本来就是路过时正好碰上，见解围差不多了，他也不再多聊又上回了马背，道：“在下就不打扰谢公子吃野味的雅兴了，先行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