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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下山寻师遇奇案 ...

  •   “听说了吗?一月前宸王南下清扫南周余孽,得了一件名为‘朝引’的宝贝。传闻此镜具异香,能看见死人呢!”

      “可不是吗!据说光明磊落之人会见到魂牵梦绕的人,穷凶极恶之徒却会看到枉死冤魂化为厉鬼索命,直至疯魔!此镜简直匪夷所思,若真有如此功效,怕是会轰动武林!”

      “正好宸王得此珍宝大悦,广邀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共赏。张兄,你我二人不如也去长长见识?”

      阳春三月,微雨落。

      花影婆娑,银丝蒙蒙,上京城整个儿被笼罩在如云似雾般缱绻的雨幕里。杏花娇嫩,被雨丝打落后,竟随杨柳凭风而舞,无端令这幅画卷显得出奇静谧与祥和。那横穿上京的玉关河河岸旁停了几只舟楫,在这层轻纱覆洗下微微摇晃,于水中漾起层层潺潺的波纹来。

      忽有微风携雨丝涤荡而过,便着了水墨似的杏花披身。

      “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一座名为“朝云阁”的酒楼二层里,红衣少女堪堪收回下望的视线,趁兴品了口盏中美酒,便垂下睫羽旁若无人地低语喃喃道:“上京风景如画,你可诚不欺我。老鬼,我曾在你手札中见过‘朝引’一名,明日便是宸王那赏宝大会,你嗜酒如命,可会去尝他府里借晨露杏花酿出的美酒‘腾娇’?”

      .

      三月十八日申时,赏宝大会开宴迎宾。

      戌时,至宝“朝引”不翼而飞。

      “荒唐!”身着赤色盘领窄袖袍的宸王瞪着那以假乱真的铜镜,自首座拍案而起。他五指微扣,紧紧掐着腰间玉带,怒火中烧道,“王府戒备森严,宝物却硬是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被掉了包!本王要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此言出,家仆们唰唰齐声跪倒。领头侍卫林湾将盛宝托盘搁置在地,单膝跪地道:“王爷息怒!未时属下还特意去阁中核对过宝物无异,直至方才将宝物请出,取下绸布时才发现宝物竟不知何时已被人偷梁换柱……属下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

      “这期间,”宸王衣肩上的金织蟠龙栩栩如生,他面携郁色,便如那蟠龙般令人胆寒心悸,“都有什么人出入?”

      “只有……”林湾伏低身子,不敢直视他,“申时贵客入府后,曾应您令引他们参观过王府,这其中就包括藏宝阁外阁。”

      朝引稀世之珍,自是细心存放于内阁,但若有人入外阁伺机而动,采取了什么特殊手段潜入内阁移花接木也未可知。

      宸王得宝,虽广邀天下豪杰前来共赏,入府条件却极为苛刻。其一,归属门派者不得入府;其二,需与其贴身护卫过十招且立于不败之地;其三,需为男性。

      此次来者众多,符合条件的却只有六人,皆是在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

      宸王眸色晦暗,往靠窗处投去一瞥。

      少年人便闲散倚着那扇镂空雕木花窗抱剑而立,着着桃红色秋霞黛锦春衫,外覆透色薄纱,纱上以浅色丝线绣了些桃瓣,倒是与那衣裳的颜色相得益彰了。

      他马尾高束,身姿挺拔若悬锋韧竹,正侧眸漫不经心地瞧着窗外风景。料子也不贵,可穿在他身上,就是比那些落拓粗鄙的江湖草莽漂亮讲究了不知多少。

      “王爷这是疑心我?”

      宸王虽未语,那少年对外物的感知却竟出奇敏锐。月滑似绸,风盈于袖,他噙笑回身。西府海棠越窗垂襟,如雪沾红裳,衬得其杏面桃腮,眸中越发似含了漉漉春水,一时竟勾魂摄魄,近仙近妖。

      正是女扮男装混入府中的施挽月。

      宸王心思被一语道破,却并未显出尴尬之色,只是平静地坐回金丝楠木椅。席间香雾氤氲,檀香袅袅,他抬起手,示意那些侍卫先起来,说:“传本王令,即刻封锁宸王府缉拿盗宝贼。未经本王允许,谁也不得擅自离开。”

      一众侍卫齐声答道:“是!”

      随后他拾起茶盏,揾着瓷盖拨了拨浮沫,这才撩起眼皮看向施挽月,目中流露出真切的赏识,笑道:“小友,你误会了。本王只是见你年纪轻轻便气度不凡,与府上一位贵客很像,这才不免多看了两眼。”

      真是只老狐狸。

      施挽月含着淡淡微笑,只将他的话当作个屁给放了。她手腕微翻,长剑转圜一周,剑尖以剑鞘裹覆,行云流水地击在地面,纵起“叮”的一声。

      “如今至宝失窃,想来王爷也不会轻易放我等走了。”她微抬下颌,说,“一个时辰前正是酉时,我六人自藏宝阁出来后便分散开来各逛各的。因没什么特别喜好,我只是在王府四处走动观赏,所过之处均有侍卫轮值。”

      她没从赴宴的江湖人里见到老鬼,尚不死心地又将王府全翻了一遍,才终于确认他并没有来。

      “哦对对,先洗脱自己嫌疑才紧要。”一术士打扮的中年江湖人手捧占星石,眼神忽而一转,矛头直指风流剑修,呵斥道:“多情剑魏无极!你好色出奇,半个时辰前我恰巧撞见你往西边侍女阁的方位走,现在想来,那也正是藏宝阁的方向!你且说说,你究竟作何去了?”

      众人眼刀随指认齐刷刷投向魏无极,魏无极双颊涨红,两撇胡须颤颤,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宸王陡然凌厉起来的眼神下才终于缴械投降,轻若蚊蝇地嗫嚅道:“……庄寿你切莫血口喷人!我、我就是去侍女阁的。多情剑法需与年轻女子合修,这府上女子众多……”

      他说着说着,察觉宸王冷戾神情,也知惹了祸事,赶忙将话头引向另一人身上:“但我什么也没敢干,只是望梅止渴!不过我回来时,却也看见翟景自西边出来……正好是一柱香之前!”

      妖枪翟景生得面黄肌瘦,看着一副手不能提的羸弱模样,身后却背有一把六十三斤重的银枪。他抱臂站着,蹙眉道:“百芳园名满天下,我素来喜好侍弄花草,自你我六人从藏宝阁一齐出来便直奔那里去了。施兄弟可以为我作证。”

      “不错。约莫在宝物证实丢失的一刻钟前,我确实路过百芳园,看见翟景站在入口处……”说到此,施挽月稍作停顿,眼尾上挑,斜斜地睨向翟景,“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家妻病重,需一味名为‘素荷’的花煎熬入药方可医治。”翟景面不改色,一副无愧于心的模样,“在下正为此而来,也同王爷请示过了。”

      见宸王点头,施挽月微微颔首,说:“本人方向感不好,又不喜与人亲近,于是便远远跟着翟景来的宴上。”

      “我与柏舟,也看见施兄弟往这边走了。”

      此声温柔明净,似潺泉浸润人心,却是那案后始终未发一言的碧衣公子。

      他面如冠玉,谦卑有礼,腰侧别着碧玉萧及一把折扇,瞧了旁边闭目养神的黑衣冰块脸一眼后,捧着茶朝众人柔和一笑:“在下‘十六箫’林潇音,与左侧这位陆柏舟陆兄乃是故交,与诸位分开后我二人同游王府,找了一处小亭饮茶,待时辰临近便来了宴上。”

      十六箫林潇音,悲魂刀陆柏舟。

      首次露头便以弱冠之龄突破“人、地”二榜,分别据天榜第十七、十九,年岁之轻、资质之高,堪称江湖年轻一辈中的佼佼惊才。

      “一帘春欲暮,茶烟细杨落花风。好茶。”林潇音不慌不忙地品了一口,才笑吟吟地说,“在下倒是想问问庄兄,半个时辰前去西边是要做什么?”

      庄寿冷哼一声,手里的占星石都要攥碎了,没好气道:“鄙人术士,术士!占星台便立于王府西北边,我不去那里去哪里?侍女阁吗?”

      魏无极:“……”

      如此说来,众人竟皆有不在场证明,宝物却在眼底下凭空飞了。这难不成,还能是宸王他监守自盗么?

      施挽月背抵花窗,搭在剑柄的指尖轻轻叩动,正暗自琢磨着,忽觉自南方传来了细微的内力波动。

      “诶说到这里,施小兄弟,那一个时辰里我们众人全寻了宝地驻足,怎么只有你……”庄寿搓着石头,眼珠微转,不怀好意地问,“怎么只有你,似怀有目的般在府内四处走动呢?莫不是在寻一处藏宝好地,等风平浪静后再偷偷运走?”

      宸王府森严壁垒,贼人插翅难飞,可眼下要紧之人皆汇聚于此,能传出内力波动的地方定是发生了打斗。那盗宝之人——糟了!

      施挽月旋身甩袖,有一红光自袖中似箭矢般倏地冲出主殿。她不再迟疑,提剑追上。

      “竟真是你,施三!”庄寿大惊失色,被她远远落在后边瞠目跳脚道,“拦住他,快拦住他!”

      .

      银月照灯,疏影婆娑,衬得夜幕下的宸王府更是雕墙峻宇,精美绝伦。

      此时无风,仅有一红裳随弧光掠过时带起的急急扑簌之音,细听便闻檐角鸣铎阵阵,铃动若飞流急湍,荡人心魄。

      施挽月落在檐牙儿,抬臂召回引路红蝶,扫眼便见有一影子正走到屋檐边缘,像是黑暗里渗出的白,鬼祟地张望着底下,似是要往下跳。

      施挽月脚尖轻踮飞檐之上,“沉潇”蓦然出鞘,便见夜里雪华一闪,她手持长剑,携游龙惊鸿之姿势如破竹地刺向那人!

      偏生那人反应奇敏,几乎在施挽月堪堪提步的时候便有所觉。

      剑刃破空而来,仿佛将这深如极渊的天幕瞬间割开,他脚尖倏转,侧身时白发被疾风荡起,风吹着他的袖,他修长两指并屈,几可称作“快准狠”地,稳稳夹住那煞白剑尖。

      忽然此时,不知哪里传出阵银铃般的脆响,丁零当啷,宛如叮咚碰撞在青石上的小溪。甫一听去,霎是醉人。

      施挽月闻声侧眸,看见他腰际一对磕碰的玉环,目光循之上抬,隔着缠绵如丝的月色,撞进一双死水般寡淡的桃花眼。

      这人微微一笑,眼中死水霎时荡开,只听他音醇若酒,温和地说:“少侠,好身手。”

      这一身雪白的怪人仿佛只是刚巧路过,笑说后并不恋战,两指划过剑尖,微微屈起自剑身上略施小惩似的轻轻点了一点。

      听得“铛”的一声,便将施挽月轻易震退。

      没有内力,全是技巧。

      施挽月微愕,总觉得那双眼睛分外熟悉,但剑被震退,她觉出来人没有恶意也不像要逃跑的样子,想来并非盗宝贼——岂料她刚要收剑,便眼尖瞧到那雪人正贼兮兮地将手伸向自己腰间缀的钱袋。

      施挽月:“……”

      这手明晰如玉,却拿来做这等腌臜事!

      她长剑调转,以剑柄磕在这人抬起阻挡的手腕,随后突起一掌,击向其单薄胸膛。

      远处传来宸王焦急的声音:“哎哎,别打了!误会,误会!”

      雪人生挨一掌,闷哼一声,像一块残碎不堪的破布般随着这力道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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