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与孤岛》林舒慕

4、第4章

　　林妄微微勾唇，就这么看着他。

　　她笑起来时眼尾上挑，自带一股别人模仿不来的慵懒风情，尤其是唇上的那一抹红，不点而朱，就连扬唇时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她从来都不缺追求者，但能入她眼的至今只有一人。也只有他一人，尝过她唇上的那抹红。

　　沉默了半晌。
　　凛冽的风声中，林妄侧过身子，语气带着几分眷恋，“阿玦…”

　　这次男人依旧没有应声。
　　只是在听到这句话时身侧手指微动，心中是否真的如此淡定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随后林妄踮脚，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男人耳边，一字一句说着世上最动听的情话，“我户口本上配偶那一栏的名字，只会是你。”

　　这句话真切地传进男人耳里，胸腔内的心跳声如此猛烈清晰。
　　即便是骗他的，他也甘之如饴。

　　刺骨的寒风吹得人渐渐冷静下来。

　　良久过后。
　　周玦突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林妄。”

　　他的嗓音带着几分干涩，“我会当真的。”

　　林妄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林易风和江念念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

　　“头儿!”

　　林易风兴奋地挥了挥手，走到跟前时才发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粗神经的他当然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

　　倒是旁边的江念念这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女性的直觉告诉她队长和林妄姐之间肯定是有过什么。

　　她目光在两人身上反复打转，脑海里却构思起了小说情节——林妄姐这么漂亮，一定要多安排几个男配，然后让队长吃醋，最好一怒之下再来个强吻…

　　思绪一旦发散开就再也收不住。
　　她决定，今晚就写这个题材的小说。

　　原本怪异的气氛也因为两人的到来而被打破。

　　周玦第一件事就是询问两人调查结果如何。

　　林易风摊了摊手，“头儿，我打听过了。厂里的工人都说王大为平日里话不多，干活倒很勤快。尤其是自从跛了脚后，基本上就没怎么见他说过话。”

　　“不过他倒是很爱他的女儿，发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女儿买玩具。”

　　江念念顺势接上他的话，“大家都没听说他和厂里的哪个工人有矛盾，平时性格比较老实，吃亏了也不计较。”

　　从打听到的信息来看，的确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案发那天晚上，王大为声称自己在家睡觉，家中只有他和八个月大的王小英，自然也就没有不在场证人。

　　周玦习惯性地皱眉。

　　小区的监控因为当时天气恶劣导致突然停电，无法拍到凶手照片。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于痕检部门能从带回去的线索中提取到指纹。

　　过年正是案件频发的高峰期。这些天因为不断接到报案，大家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加班加点，全靠一股信念支撑着。

　　这个点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由于出门时没想到会下雪，现在四人的头顶处不可避免地落满了雪花。
　　冷风一吹，寒意入骨。

　　不过林易风倒是分外兴奋，忍不住伸出手去感受，“没想到今年居然下雪了诶！”

　　“要不我们来打雪仗吧。”他随手从地上抄起一把雪揉成团，瞄准目标，就扔了过去。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被砸到的江念念自然也不示弱，当即拔腿追了上去，“给我站住!别跑!”

　　两人你追我跑，像极了学生时代在雪地里打闹的情侣。

　　月光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你追我跑的那对宛如欢喜冤家，而不远处旁观的那对则相顾无言。

　　林妄忽然想起了从前。

　　他们曾在大雪纷飞的宿舍楼下堆过雪人，也曾在风景如画的洱海边骑过单车，一起看过无数遍日出日落…霸道地在彼此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迹…

　　从身到心，完完全全属于对方。

　　他们是同类人，有着灵魂深处的共鸣。

　　回去的路上，各大红绿灯口/交警正在查酒驾。即便已经冻得手脚冰凉，他们仍坚守在自己岗位上。

　　不止他们，各个行业皆是如此，警察、医生、护士、老师…这些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人。

　　临近过年，街道两旁的松柏树上挂满了红灯笼，年味很浓。

　　警车停在红绿灯口，车前拥挤的车辆说明这一时半会还通行不了。

　　林易风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嘴里愉快地哼起了歌，“我想要带你去浪漫的土耳其，然后一起去东京和巴黎…”

　　少年的歌声倒是意外的好听，轻快的嗓音中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坐在车后座的江念念突然好奇地搭话道，“你想要带谁去土耳其？”

　　林易风扬了扬下巴，一脸骄傲，“当然是我未来的女朋友啊!”

　　“哦~”这下江念念恍然大悟，又坐了回去，“那我要带未来的男朋友去云南大理!”

　　两人自顾自讨论着，对未来充满了向往。

　　他们这个时候正是渴望恋爱的年纪，互相说了一大堆择偶观。

　　但当缘分真的到了，也许那个人未必会符合这些条件。

　　因为喜欢本就是毫无根据的一种感觉。

　　在听到大理这个地名时，林妄视线下意识地偏向副驾驶座。
　　男人一言不发，目光平静，似乎不受外界的对话影响，不过这只是他表现出来的，谁又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究竟如何。

　　车内开着空调，暖意十足。

　　窗外纷飞的雪花飘飘扬扬，白茫茫一片。

　　林妄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忽而扯唇一笑。

　　挺好的!
　　他们重逢于今年的第一场初雪。

　　另一边，江念念和林易风依旧在讨论刚才的话题，天马行空地想象着。
　　但事实是，两人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现在讨论有什么意义吗？

　　搞不懂!

　　江念念说到后面有些口干舌燥，干脆就不说了，等缓过来后她笑嘻嘻地寻求认同，“林妄姐，你去过大理吗？”

　　“去过。”
　　很轻的一道声音。

　　江念念一下子眼神放光，“那林妄姐当时是和谁一起去的？”

　　林妄目光正对上前方男人漆黑的瞳孔，心口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意，但她脸上仍是在笑，云淡风轻，“我的前男友。”

　　江念念又问，“那大理美吗？”

　　“很美。”
　　顿了顿，“尤其是洱海，很适合骑单车。”

　　她语气说不出的轻松愉悦。
　　随后抬手勾了勾耳边的碎发，接着又轻声呢喃了句，“也很适合情侣一起去。”

　　洱海的那段时光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也是在那段日子里，他们把自己完完全全交付给了对方。

　　窗外暴雨如注，他们在酒店的床上做尽了世间最亲密的事。
　　两颗灵魂颤抖地相拥。

　　即便装作不在意，但身体下意识的反应骗不过自己。她的话语清晰地传进耳里，戳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自始至终，周玦都被她牵动着情绪。

　　在她面前，他永远输得一败涂地。哪怕当初是她抛下了自己，只要她现在还肯回头就好。

　　很傻。
　　但他们注定要拴在一起。

　　有一句话说得好，“爱让高傲者低头，让胆怯者勇敢”。
　　只不过，林妄并不胆怯，相反她是最大胆的那个。

　　当初是她先招惹的他，也是她一声不吭的抛下了他。

　　狠心又绝情。

　　通过后视镜，两人的目光再次碰撞在一起。

　　林妄心头密密麻麻的涌上一种钝痛感，席卷了全身，让她差点失控。

　　江念念低头思索了一会，许久后有些纠结地再次开口道，“林妄姐，你是真的结婚了吗？”
　　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林妄闭眼调整了下呼吸，随后才轻飘飘地出声道，“没有。不过追我的人倒是挺多的。”
　　她说的是实话。

　　但那些人，都不是他。

　　这句话刚落地，车内顿时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沉默。
　　空气有片刻的停滞。
　　有人心烦意乱。

　　江念念眼珠转了转，依旧很八卦，“林妄姐，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异性？”

　　女孩子之间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尤其还是关于异性的。

　　听到这个问题。
　　林妄目光一瞬间落在副驾驶座上，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眉眼间隐着笑意，最后意有所指道，“我喜欢…不轻易动情的男人。”

　　因为这样的人，一旦动起情来犹如亘古不化的雪山，只臣服于她一人。

　　他急促的呼吸，动情的低喃，灼热的体温…只有她，窥见了他这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平日里再自律的男人，也会在某些时候沉迷失控。例如…

　　而她也正是爱极了他那双清冷的眼里被染上欲望的模样，爱极了中途看他脸上的隐忍，以及他为自己动情失控时的神色。

　　他有一双不输于钢琴家的人，她从来都知道。

　　在那些纠缠的日日夜夜里，她就像是一架琴，而他则是负责演奏的音乐家，在他手下发出动听的琴声。

　　一泓春水，只为他搅动。

　　他们是这世上最契合的一对。不光灵魂，哪哪都相配。

　　林妄的目光带了几分侵略性，令人无法忽视，轻易就被她的话乱了思绪。

　　也不知道在分手的这几年，她有没有交过男友。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周玦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他并不在乎她有没有交过男友，他在乎的是那个男人在她心中会渐渐取代自己的分量。

　　那样，他会发疯。

　　两个明明在乎对方的人却始终没人先迈出那一步。

　　或许对他们来说，镜子上的那道裂痕还需要时间慢慢修复，能不能如初还不好说，但可以重新开始，毕竟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比起错过，他有一辈子陪她慢慢耗。

　　警车开进了公安局，这个点大部分警察都已经下班。

　　刑侦队的四人忙到现在都还没有吃晚饭。

　　林易风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刚准备点外卖，外卖小哥就跑了进来，随后一脸懵逼地看着手中四份沉甸甸的外卖。

　　林妄点的是最简单不过的牛肉炒饭，配上热乎乎的紫菜蛋花汤，卖相可口。

　　她记得有人不能吃辣，特意备注了其中一份不加香菜不加辣，而自己的那份则加了好几勺。
　　一口下去，辣得她蹙起了眉头，可她依旧没停筷，唇色艳得像是被人狠狠欺负过。

　　她吃东西的时候很专心。
　　但中途还是能感受到一道目光若有似无的在自己脸上掠过。

　　抬眼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眸，里面平静的如同一滩湖水。
　　心头微酸。

　　稍稍失神的功夫，一道巨大的响声拉回了林妄的思绪。她向来是个最要面子的人，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情绪，再度勾唇，抬眼。

　　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一道亮光破空而入。直到数秒后，绚烂的烟花在空中成簇成簇地绽放，照亮了整个天空。
　　美得如同一幅画。

　　临近过年，这几日每晚都能听见周围居民燃放的烟花爆竹，欢声笑语的气氛也感染了原本还在为破案愁眉不解的四人。

　　于是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中，蓦然响起了一道少年爽朗轻快的声音，“我们刑侦队是最棒的！”

　　随后另一道女声也立马跟上，“就是就是。”

　　这一场初雪来去匆匆，不过一会功夫似乎就有了消融的迹象，短暂的像是在庆祝他们的重逢。

　　也许比起“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结局来说，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个结局才最适合他们。因为一颗心都还没腾干净，又如何能再去爱其他人。

　　而他们两个人很像，不会将就的选择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所以，他们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