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身如幻》东边魔法师Enchanter

8、里耶新娘（上）

　　“他对你可真好，一个男人肯对你这么好，你就知足吧。”闺蜜笑着对章寒柳说道：“他甘愿放下大好前程，带你去那与世隔绝的地方定居，世上这样的男子不多了。不过说起来，我一直还挺纳闷的。像吴千灯这样的男人，这么好的条件，爱慕他的女人那么多，他怎么就一眼相中了你。虽然咱们是多年的闺蜜，但说句心里话，你章寒柳也不过是中人之姿，今年已三十二有余，年纪上不占优势，他怎么就从那么多美娇娘中选择了你呢。”
　　章寒柳笑着说：“他不也四十了吗，说不定就是看上了我成熟稳重。"
　　“算了吧，像你这么跳脱的人，也称得上稳重成熟，那我这怀里淘气捣蛋的五岁儿子，也称得上懂事乖巧。”
　　“不过说实话，感情这种事吧，也是看眼缘，说来奇怪，我们第一次见到彼此，都有种前世今生的感觉。”
　　“是吗，这么有缘。”
　　“还有更离奇的呢。”寒柳说道：“后来相处下来，发现我们的饮食喜好、服饰穿着，甚至连喜欢的歌曲影集都一样。”
　　“接下来你们一起去他老家里耶古城定居，可以慢慢了解彼此更多的相似点，真是前世姻缘今世定。”闺蜜笑着说道:“说起来，你们发展还真是迅速，办公室情缘，也没认识多久就定了终生，仿佛他就是在公司守株待佳人。不过，这也算他运气好，要是早几年遇上你，那时的你哪肯跟他去那般冷清的地方生活。”
　　是啊，她章寒柳当年何尝不是游走在一段又一段情爱之中，为情痛被爱伤，在历尽千帆后，遇到了吴千灯。据说吴千灯年少时亦是风流成性，伤了一个又一个姑娘的心，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从此封心锁爱，直到遇上章寒柳。
　　没有人知道吴千灯曾经的故事，只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湘绣师傅，自己在省城开了家湘绣服饰店，经营得也不错。吴千灯对章寒柳有多上心呢，连婚服都是亲手绣制，是很古老的针脚绣法，在这省城之中，也只有吴千灯才有这精细的绣工。
　　偕同章寒柳去里耶古城，也是他的主意。里耶古城位于武陵山脉腹地，其历史可上溯到战国和秦汉时期，街上大小商铺鳞次栉比，商号招牌颇具古风，或用梓木黑漆匾额，或用楠木茶华条屏，均镶边包角，亦有用各争帷作酒帘、茶帘的，题字或金色或绿或朱红，古色古香，另有雅致。每条街道都可直通河码头。临街建筑的房屋多大是前店后家两进式三开间的木房子，每户之间均建有码头形的青砖封火墙，大户人家更是庭院深深的"印子屋"即常称的封火桶子。沿街望去，家家是挑水屋檐，弧形望板，铺台货柜，陈列有致，南北杂货、花纱布匹、陶瓷什锦，琳琅满目 。
　　里耶古城是吴千灯自幼生长的地方，章寒柳并不是一个性格清冷的人，但如今世道不好，疫情连连，各地都在灾荒，倒是这边陲角落的古城是个不错的居所。吴千灯的旧宅是祖传的明清小阁楼，木窗上雕着各路神仙和古人生活的场景，式样极为精美。中庭种着亭亭如华盖的金桂花，走在廊道间，会闻到老木头的味道。
　　小阁楼中有很多的房子，其中最顶楼被打扫得最干净，每次有月亮的晚上，吴千灯总会独自一人在顶楼待到很晚。这些举动，章寒柳并不过问，自己也过了少不更事的年龄，自然知道人人都有不可言说的秘密和过往，不如保持沉默不去打扰。
　　直到有一天晚上，夜空中出现了两千年一遇的血月，吴千灯和往常一样，待在顶楼的房间里，这一晚尤为燥热，章寒柳在热浪中翻来覆去，终于进入睡眠。
　　梦里有一位穿着和自己同样婚服的女人，缓缓走在阁楼上。章寒柳一路跟随她，走上顶楼的房间。进门时，那女人慢慢回转头来，笑着对寒柳说：“章小姐，你不过是我的影子。”女人掀开盖头，露出一张和章寒柳一模一样的脸。
　　章寒柳从梦中惊醒时，吴千灯已端着一杯水来到床前，他握住寒柳的手，温和地问：“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寒柳接过吴千灯手中的茶盏，喝下一口水，缓了缓后，说：“没什么，可能是天气太热，心神不宁。”本想问问枕旁人顶楼房间的秘密，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她想让所有的谜底自己解开。
　　第二天，趁着吴千灯外出办事的工夫，章寒柳悄悄地走进那个神秘的顶楼房间，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和其他房间同样的布置装饰，只是多了一个精美的红木柜，其上盖着一条刺绣精美的布匹。打开柜子，里面放着一本小说集《游园惊梦》，还有两本自出版的诗集，上书作者黄莺莺。下方还有许多书信，其上都写着：千灯亲启。
　　章寒柳翻开诗集看来，里面的诗多写女孩的情怀，大约有五百多首，其中有些还挺有意思。继续往下翻阅，她看到了这样的诗句：

　　《长 发》
　　我喜欢你浓密的长发
　　并期盼着它越来越长
　　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
　　它会把你的身体
　　与我的身体
　　缠绕在一起

　　《决 绝》
　　我说要送本诗集给你
　　还说要把从前的小说集也送给你
　　你断然拒绝了
　　是害怕了解到我的过去吗
　　可我就是一个有过去的女人
　　一个三十二岁
　　有太多过去的女人

　　《猜 想》
　　那天在河边散步
　　你说自己是个对感情很淡薄的
　　以后很有可能
　　父母介绍一门亲事
　　就直接把婚给结了
　　我听后心里凉凉的
　　可还是安慰自己道
　　你的真实意思一定是
　　如果不和我结婚
　　就随便找个人娶了

　　《秘 密》
　　总是送一个人回家
　　算不算是恋爱呢
　　就像那晚我故意问你
　　我比你大那么多
　　如果别人以为我俩在恋爱该怎么办
　　你说就算是恋爱又怎么样
　　声音很小
　　但天上的月亮能听到

　　《互换年纪就好了》
　　你说中午做了个梦
　　梦里的我二十出头的样子
　　是个无脸人
　　和你一起走在深巷里
　　你揉捏着我的脸
　　塑造成你喜欢的样子
　　你说这是你第一次梦到我
　　我想起自己第一次梦到你
　　是在三个月前
　　梦里你三十六岁
　　和现在一样
　　正过着本命年

　　《弱 者》
　　晚上一个人回家
　　又把从前你送我走的路绕了一遍
　　绕到路口时夜风把眼泪吹了出来
　　还是同样的路途
　　只是你再也不会经过了
　　其实每次你送我回家后
　　我都会悄悄跑出来
　　遥望着你的背影远去
　　就像老家巷子口的那只猫咪
　　以为主人走了
　　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从头开始》
　　我画了一幅
　　与你有关的油画
　　你一看就知道画的是你
　　因为画里的男孩
　　留着一头长发
　　可是还没等我画完
　　你就把那头长发剪掉了
　　你说你要从头开始
　　一个故事里
　　没有我
　　的开始

　　《天 意》
　　我把给你的情诗
　　写在信纸上
　　预备折成一朵朵玫瑰花
　　送给你
　　可几个晚上过去了
　　我一朵都折不好
　　是担心你不会收吗
　　还是老天对这段恋情
　　都不再允许

　　《不 该》
　　与世隔绝的这一天
　　听了一天王祖贤的《与世隔绝》
　　九八年三月出版的专辑
　　最喜欢那首《你是雾我是酒馆》
　　就像我是雨，你是旧宅
　　是我不该
　　带着记忆里的雨
　　打湿了你的旧宅

　　《通往你名字的车站》
　　梦里的车站很老
　　七十年代的街道上
　　站着遮天的大槐树
　　所有的车辆都通往一个叫“千灯”的地方
　　但我没有车票
　　也没人听懂我的语言
　　一辆辆车子在慢慢启动
　　只剩我留在空空的站台里
　　窗外的大槐树
　　绿得没有时间也没有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