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身如幻》东边魔法师Enchanter

6、月孛之城

　　“你说这女人是不是有病啊，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结婚，死缠着你干嘛。”酒吧里，年轻女孩对男孩说道。
　　男孩低着头，喝着杯中的酒，笑而不语。
　　“她难道不知道你是夜店小野猫吗，女票一抓一大把，你说她一个上了三十岁的老女人，老是倒贴你干嘛。”女孩点了根烟，继续说着：“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是你上司嘛，你跟她虚情假意些，能多赚点钱倒是不错。”
　　男孩吐了口烟圈，烟雾迷蒙中，陷入了沉思。
　　他们口中说的那个老女人，叫李木樨，是柳城一家杂志社的经理，首府千金，却跑到这边远山城打工，平日里独来独往，唯一的爱好就是画水墨人像。
　　据说她住的房子里，放了一堆男子水墨画，都是光头和尚，长得都一个样，或坐或卧或行走。她一旦画起和尚来，任是天王老子都打不通她电话，为此扣罚工资，她也无所谓，一样我行我素，让人极为费解。
　　“你说木樨姐啊，每天回到家就是画和尚，和尚就那么有意思，感情她画的是仓央嘉措啊。”
　　“像她这种千金小姐，自古都是被家里人安排婚配，嫁入侯门当吉祥物的。她来到咱们柳城，不会就是为了躲着家里人画和尚吧。”
　　“哎，谁知道啊。要说她啊，要相貌有相貌，有家世有家世，要才华有才华，干嘛非要留在咱们这个小城市，不是屈才吗。”
　　“我跟你们说，我那天悄悄看了下木樨姐的星盘，说来你们不信，她的所有行星都落在双鱼座，这在相学上叫月孛入命。”
　　“什么是月孛入命？”众人问道。
　　“嗯，就是一辈子都在寻找自己的恋人。”
　　“她不是已经找到了吗，她喜欢袁野，人人都看得出来。只可惜啊，流水无意，落花有情。年龄差距摆在这里，八岁啊，这代沟也太大了。而且人家袁野表面单身，暗地里女朋友多得是呢，经常混夜场的人嘛。”
　　“木樨姐喜欢袁野什么，你们觉不觉得袁野长得很像木樨姐笔下的和尚。”
　　“早就发现了。”众人小声地议论着：“她当初啊，就是因为这张脸，从众多面试人选里，挑了袁野做自己的助理。”
　　茶余饭后讨论李木樨这个怪女人，已然成了同事间的生活乐趣。对此，李木樨也毫不介意。
　　对于李木樨而言，她会来这座山城，源于自小做的梦。梦里，她一直在元宵灯会上寻找一位熟识的年轻僧人，掀开无数张昆仑奴面具，都不是笔下的那张脸。为此，在三十岁这年，她去山里请教了神仙，得到的答案是“需往柳城山上寻”，这才来了柳城上班。
　　其实在这之前，她也曾遇到过笔下的那张脸，但那是十二年前，那人倒是温文尔雅，只可惜爱的是男人，与李小姐无缘。
　　这十二年来，她漂泊于不同的城市，只为寻找梦中的恋人。自己也没什么朋友，熟悉她的人都怜她痴傻，可在她看来，这辈子一出生就在罗马，又生得好相貌，唯一让她忧伤烦恼的只有“找和尚”这件事。仿佛她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找到他。
　　袁野虽爱逛夜店，但实是个温柔体贴的男孩，也难怪喜欢他的女孩子一大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木樨每次和袁野相处时，感觉就像处在间一直下雨的老宅里，心里总是湿漉漉的。
　　有次晚上加班到深夜，李木樨发现袁野怕走夜路这件事。袁野解释说，他自小就有阴阳眼，常常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于是，每次上完夜班，木樨总会护送他回家，对此，袁野颇为感激。但相处越久，她越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孩子，心里有很多的秘密。
　　她知道自己和袁野不仅是年龄上的差距，性格习惯上也有很大的不同，她是个骨子里极为清冷的人，袁野却是个害怕寂寞的人，身边总围绕着一帮朋友，渴望安定的生活。
　　这样的两个人会有结果吗，她不知道。袁野倒是不主动也不拒绝，发挥他一贯的交友模式。
　　“音乐开始了，我要进舞池了。”酒吧里的年轻女孩说道：“你也不要一个人喝闷酒了，这完全不像你以往的风格。”
　　袁野手中夹着烟，仍陷在沉思里，他想起了昨夜梦里的事。
　　梦里，有位年轻僧人走了过来。
　　“师父，你今夜来找我是为何事。”袁野问道。
　　“野猫，我今夜找你，是想知道，那女人是否对你动心。”僧人说道。
　　“动心倒是没有，她从头至尾，不过是迷恋我的这张脸，这张和师父一模一样的脸。”袁野说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很困惑，为何师父要安排我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又要我与她保持距离。”
　　“她是我的一位故人。”僧人说道：“那一年，我家中被魏忠贤满门抄斩，宅子里全是血，我也倒在血泊里。生死迷离间，却看到自己深爱的结发妻子，毫发无损地出现在宅子里。她握着我的手，说是她告的密，害死了所有人。为此，我发誓永远不会原谅她，若有来生，落发为僧，彼此生死不复相见。”
　　“可到底是放不下啊。”僧人叹了口气，说：“我在她的每一世，故意幻化了许多与我相似的面孔，让她尝尽挖心之苦，这便是世人说的月孛入命。”
　　僧人继续说道：“你是我寺中修行百年的野猫，如今任务已成，你可获得失去的魂魄，日后不会再被鬼怪缠绕。”
　　“看来师父这次，是彻底原谅她了。”
　　“是啊，我也准备步入轮回之道。”僧人说道。
　　“可是，师父此去人间，待长到成年时，她已近知命之年，又何苦如此呢。”
　　僧人笑着说：“我这次轮回，是投胎成为她腹中的胎儿，如此她便再也不会背叛我。一个女人，最爱的永远是自己的孩子。”
　　不久后，袁野生了场大病，病后面部发生改变，眼中也不再见到任何鬼怪之物。
　　李木樨也得到了父亲病重的消息，怀着对家人的内疚，不久后她嫁入一官宦人家，婚后诞下一子，对其甚是依恋，容貌与画中僧人俱是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