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北极圈》洛雅雅

2、午夜（二）

　　莫提雅根本不想跟他谈。
　　宋嘉文是宋延明的私生子，从来没被亲爹正眼看过。

　　半年前，莫提雅跟学长刘洋在一起，却不知对方竟然在国内有个女朋友，且他们交往四五年，而刘洋在北国留学太久，受不了长期异地，就开始在外面找刺激。

　　莫提雅经历过被催婚的悲剧，还有狗屎一样的婚姻，那种因为现实而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痛苦将她折磨得面目全非，一心只觉得自己主动爱的那个人才是最好的。

　　刘洋是北音指挥系学长，从一开始，莫提雅对他就有崇拜和滤镜在的。于是她想也没想，就向刘洋表白了。

　　刘洋没有明说什么，只是将她抱到腿上，轻薄了个够，完事儿说：“那我以后太忙，没时间陪你，不要生气。”

　　再后来刘洋提出同居，莫提雅也没想拒绝，直到她意外怀孕那天，才发现刘洋在国内的女朋友，还是个富二代，可是这一切，她都不知情。

　　刘洋知道自己翻车了，便开始对莫提雅冷暴力，最终她只能主动退出。

　　可是刘洋提裤子就走，她却不能留下孩子，也没脸告诉家里人，只能瞒着所有人去堕胎，至于手术费住院费，都是贷款来的。

　　莫提雅从小就知道，人要远离高利贷，可是清楚是一回事，被逼到绝路进退两难又是另一回事。

　　直到网贷老板的几个下属找上门，威胁她欠债肉偿时，莫提雅竟发现，这几个人是刘洋的旧仇人，一直不怎么对付。

　　同时，他们也认出了莫提雅，一时兴起，让莫提雅给刘洋打电话，赌刘洋会不会来救她，如果来了，今天就放她一马。

　　结果，刘洋接起电话，听完前因后果，沉默三秒，就挂了，若非宋嘉文出手相救，并请求宋延明出面，莫提雅插翅难逃。

　　后来，宋嘉文频繁招惹莫提雅，听说了她的故事，表示十分同情，时常陪伴她照顾她，拉着她的手，在外人面前给她信心和安全感；
　　在她情绪反扑、伤心痛苦时紧紧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心脏；

　　为了让她走出阴霾，他带着她去健身房，每一个器材都耐心教她玩，并告诉她——
　　“你太累了，需要释放，只有把压力发泄出来，你就会明白，刘洋只是你低谷期的过客。”

　　一来二去，莫提雅从起初的警惕排斥，到后来越发依赖宋嘉文，甚至有时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哭到崩溃。

　　宋嘉文有个习惯，在各个社交软件上刷周边美女，或者去酒吧调情，看到顺眼的，就拉出去深入交流。

　　后来被莫提雅发现，宋嘉文也不装，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太帅了，从小到的都因为这张脸给自己谋福利，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废墟，不存在塌房。

　　莫提雅气得不行，跑到宋嘉文的出租房楼下，非要他给自己个交待。

　　最后宋嘉文没办法，直接了当：“你知道刘洋为什么要渣你么？”
　　“渣男也不是谁都渣，而你就长着一张被男人坑被男人甩的怨种脸！”
　　“你学没念完，还离了婚，长得也就那么回事儿，把自己的人生一手烂牌打成废墟，还指望刘洋做你的救世主，醒醒吧，你也骚不了几年，我看你人老珠黄的时候，还怎么靠这张脸混饭吃。”

　　……
　　想到他对自己的侮辱，真的很无耻。此刻莫提雅看到他兴师问罪，觉得可笑。
　　她说：“宋嘉文，你少来这一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怕我觊觎你的家产？”

　　宋嘉文说：“我对你够意思了，对于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别惦记。”

　　“你爸要是真认你这个儿子，你又何苦难为我。”莫提雅说，“你爸那么多女人，多少人惦记属于你的那份财产，你如果不甘心，就去争去抢啊！”

　　宋嘉文没想到她这么硬气，看来跟了宋延明半年，她的底气足了。

　　他真后悔，想当初，莫提雅能搭上宋延明，也是他推波助澜的。

　　宋嘉文把莫提雅带到饭局，原本只是想炫耀一下爹，顺带睡一觉，占个便宜，没料到莫提雅很能喝，直接拼起酒来。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
　　宋嘉文不清楚。
　　只记得当时宋延明的保镖送他上车，并告诉他，不要等那个女生了。

　　宋嘉文欲言又止，思索再三，他攥紧拳头，“我爸不是什么好人，别怪我没提醒你。”

　　莫提雅：“那也比你和刘洋这样的渣男强！别教我做事！！”

　　-
　　回到出租屋，莫提雅钻进浴室。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居然有些浮肿，还有几分疲惫萎靡，以及遮瑕都盖不住的黑眼圈。
　　她再解开扣子，脖子上的草莓连成一片，她指尖触碰，不由地“嘶”了一声，火辣辣的疼。

　　滋滋滋滋——
　　手机响个不停，莫提雅心尖一颤，难道是宋延明？！
　　她猛地关上喷头，顾不得手湿，就急忙点开屏幕，结果是母亲发来的夺命连环消息。

　　［你什么时候找个男人？］
　　［因为你这事，我和你爸整宿整宿睡不着］
　　［你说你孤独终老怎么办！你再这样，我就要去买寿衣了。］

　　莫提雅关了手机，浑身浸泡在浴缸里，目光呆滞。

　　找男人？
　　她身边确实有个现成的。

　　可是别说宋延明不要她了，就算宋延明真同意娶她，她也不敢告诉母亲。
　　宋延明这年纪能当她爹了，难道她要回家告诉爸爸，自己给他找了个酒友？
　　……可怕。

　　如往常一样，宋延明一连十天没有理她。

　　莫提雅多次拿起手机，想给他发消息，正在输入：［宋叔叔什么时候回来，上次您答应我，今晚带我去北极大剧院听音乐会……］又很快删除。

　　或许是对面有心灵感应，她刚删除，宋延明就发来一条消息：［后天晚上回］

　　莫提雅一颤，激动地差点把手机摔了。
　　她回复：［好的，注意安全］

　　消息发送过去，却是石沉大海，但她很满足，将手机放在心口，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脏暖暖的。

　　这样的恩赐能多一分，她的生命就多延续几年。

　　莫提雅不爱社交，如果宋延明不找她，就自己窝在屋里练琴写论文。

　　远在异乡，留学生都是报团取暖，除了学霸和工作狂，大部分留学生小圈子中，有钱的掌握主动关系，没钱的当狗腿，会舔就好。

　　莫提雅初来乍到，也想融入圈子，奈何她不懂圈内潜规则，给自己惹了不少麻烦，本以为人际关系顺其自然就好了。

　　可事实是，顺其自然就崩了。

　　又想起半年前——
　　她被宋嘉文带到饭局，陪宋延明喝了几杯，还被旁边三五个老板来回灌酒，还总是想揩油。
　　几轮下来，莫提雅喝得走路转圈。关键时刻，一只大手伸到跟前，拖住了她。

　　莫提雅抬头，看着面前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距离这么近，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瞬间脊背发凉，扶住桌角支起身，推脱道：“不好意思，叔叔，我去趟洗手间。”

　　“你自己能行吗？”

　　“可以……”莫提雅急忙跑出去，火速赶到洗手间，其实她并不想吐，只是害怕旁边那几个灌她酒的男人。

　　躲了五分钟，也该出去了。

　　莫提雅在水池台洗了两把脸，暗忖宋嘉文这个王八蛋，居然带她来这个地方，正想走出洗手间，忽然迎面撞在坚硬的胸膛上。

　　双腿一软，直接倒在男人怀里，烟草与木质淡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惊慌失措，下意识想说抱歉，然而话到嘴边，却见男人好整以暇地勾起唇角，冷笑过后，手臂忽然一拽，拖着她的腰肢，将她按在墙上。下一秒，他咬上了她的唇。

　　莫提雅瞪大眼睛，本能抗拒，用力摆脱了他的钳制，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随即下颌被攥住，掰过来继续。

　　“不要，您做什唔……”最后的尾音吞了一半，紧接着被他按住肩膀。
　　原本喝醉的她就没有力气，软绵绵的拍打后，她的唇瓣被他吻得又肿又麻，渐渐尝到铁锈似的血腥味。

　　二人的喘息有来有回，良久，她也不在反抗，缓缓闭上眼，顺从着男人的掌控，在他怀里享受着他的亲吻。

　　当晚，莫提雅被宋延明塞进车里，带到了别墅。

　　门关上那一刹那，她缩在墙角，痛哭流涕。

　　宋延明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条流浪狗，他一步一步走近她，伸手触碰莫提雅的脸，被她躲开。

　　宋延明：“你是嘉文的女朋友？”

　　她和宋嘉文之间，是已经抱过亲过，且会手拉手在大街上走的关系，但是那层窗户纸始终没有捅破。

　　莫提雅有些心虚，却还是倔强点头。

　　宋延明眯了眯眼，玩味地勾起唇角，随即拨通了宋嘉文的电话：“你在哪呢？”

　　对面回应：“mini酒吧。爸，我约了个日本妞。”
　　“注意点，别玩过火。”
　　“知道了，拜拜爸。”

　　眼泪吧嗒吧嗒。
　　她四顾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又看到男人势在必得的表情，手腕被握住那一刻，四肢都酥麻了。

　　莫提雅浑身忽冷忽热，考虑到此刻的处境，她自知蜉蝣不能撼树，于是心一横，猛地扎进男人怀里梨花带雨：“宋叔叔，您帮帮我，如果我没有按时还款，他们就会把我的照片传到网上。”

　　她已经喝醉了，嘴都瓢了。

　　“知道了，别哭。”
　　既然她这么识趣，宋延明也省得费心思，他伸手去接，轻轻为她擦眼泪，“没事了。”

　　莫提雅犹豫再三，最终两条腿挂上了男人的腰，就这样被他面对面抱着，抱回卧室。

　　该说不说，莫提雅确实令宋延明爱不释手。虽然过了少女的年龄，却依然保持着少女的皮囊。

　　她在床上听话不矫情，什么姿势什么花样都肯配合，甚至能容忍他不佩戴雨伞，感觉委屈了，还会哀求示弱，轻声细语哄他。

　　她不敢回忆当时的心情。
　　也许是，哑巴吃黄连的苦、朝天椒的刺激、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痛。
　　她记得男人的嗓音磁性，带着岁月沉淀的性感，宛如恶魔的低语。
　　“腿。”
　　“分开。”
　　“别逼.我.绑.你。”

　　……

　　一夜过去，第二天，她的卡里就多了三万块钱，正好还贷款。
　　临走时，她执拗地扑进男人怀里，半开玩笑：“叔叔，我做您女朋友好不好？”
　　宋延明撸着她的脑袋，冷笑一声，工作去了。

　　屏幕上的收账短信格外刺眼，莫提雅看着自己用身体换来的钱，趴在床上，号啕大哭……

　　-
　　等不到宋延明，莫提雅决定自己出门庆祝，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呀。

　　天边有一道奇异紫光，她举起相机咔咔拍。音乐会结束后，极夜已经降临。

　　北极歌剧院墙壁的蓝与满地雪毯的纯白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唯美的风景线，西欧古典时期的绘画，融合了洛可可元素，街头拉手风琴的棕毛小哥哥以卖艺为乐，每个音符都充满着生命的气息。

　　从地铁站出来，就是繁华大道了。

　　圣诞树已经开始搭建好了，圣诞老公公忙前忙后，树下堆满礼物盒子。

　　咖啡的香气混着浓郁的兰蔻香水味，明亮的水晶灯光透过玻璃，从街边可以看到客人的高脚杯和餐盘，货架上形状各异的全麦面包，满满的艺术感，却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莫提雅掏出银行卡，想到宋延明刚给过钱，今天她的生日，不花爽了真的对不起他。

　　这天晚上，她买了一瓶香水，一块六寸蛋糕，在出租屋里点了跟蜡烛，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嗞嗞。
　　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