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过》洛雪鸢

31、第 31 章

　　随着船只轻轻靠岸，洛云诗本能地伸出手去扶凌清秋，正如她往常。然而，岚羽师叔的一声咳嗽划破了这份默契，她的眼神冷冽，如同寒冬中的刀刃，看得她心里一颤。敏锐如凌清秋怎么会感觉不到气氛的压抑，在洛云诗的手还是扶上了他的胳膊的那一刻，轻轻的推掉了。

　　他的声音虽轻，却坚定如铁：“没事，我自己可以。”脸上带着一丝倔强的微笑，但眼中却是一片决绝。

　　洛云诗心中一紧，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和担忧。知道凌清秋不愿意在人前展现出自己的脆弱，更不想让自己难做，只得收回了手。在他右侧身前半步，脚步刻意重些，她知道光线好的时候，离得很近的鲜艳色块，他还能勉强看到一点点，所以用她的方式不着痕迹为他默默引着路。凌清秋的心中泛起了涟漪，细细的体贴，让他的心中暖流涌动。

　　因为心中都有着各自的盘算，本来渐渐熟络有说有笑的一行人，这一程却是格外的沉寂。临近长安，官道平坦，时不时有商旅经过，他们倒也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车轮咿咿呀呀，混着洛云诗特有的脚步声和铃铛，迷见身前暗红色的影子，这一路凌清秋走的还算顺畅，偶有小磕绊也被他用轻功巧妙的化去了。追云逐月紧紧随在身后两侧。洛云诗时不时担心的回头看他，都被岚羽看在眼里。真是女大不中留，岚羽心中郁结。

　　一行人到达长安时，已是傍晚时分。华灯渐渐点亮，将这座古老都城装扮得如同梦境般璀璨。街道两旁，商铺的灯笼挂起，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高高的酒楼教坊，歌声笑语此起彼伏，丝竹管弦乐声不绝于耳，炊烟伴着酒香，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洛云诗也被着繁华吸引，好奇的东张西望。

　　繁华世界的背后，城墙的阴影下，乞丐伸手乞讨，城外流民眼神黯淡，孩童们蜷缩在角落，寒风中的颤抖让人心酸，同是大安的天下，却仿佛是两个平行世界，互不干扰。
　　不管外面的世界怎样艰难，非富即贵的人上人，总是沉浸在一片醉生梦死的氛围中。

　　随着夜色的降临，凌清秋眼中的世界变得更加难以分辨，不清晰的影子跟着暗了下去，只剩下偶尔些许迷乱破碎的光点，在他仅存的视野里跳跃。安朝并不采取抑商的政策，相反官商勾结，官匪勾结才是常态。许多人忙了一整日，到了晚上才真正开始放浪的享受财富和权利的好处，不夜城中，街道上的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繁杂的声音在他耳边汇成一片喧嚣，对于后天失明不久的凌清秋来说，这样的环境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行路一天本就十分费神，他的脚步有些踉跄，时不时的在提醒他自己的不足。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无奈，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放弃，想要逃离这个喧嚣的世界，就那么找一个幽暗的角落自生自灭，但心中的千斤重担却又不得不推着他向前。对啊，他还有她等着让他呵护，不能让她失望。

　　凌清促着眉头，握着衣袖搓了搓拳，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掏出了藏在袖口里的盲杖，他的手指在盲杖上轻轻滑过，似是要抚平自己内心的挣扎。最终无奈的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浮上一抹自嘲的轻笑，一抖而开，手顿了顿，继而轻轻在地面上左右敲击探路。身姿依然挺拔如松，像他那虽然有些在寒风中摇曳狼狈却从不曾屈服的内心。

　　在长安的灯火辉煌下，洛云诗和追云逐月都默默地注视着凌清秋。洛云诗的心中充满了挣扎，她想要伸出援手，但迫于岚羽的压迫感，知道凌清秋此时的自尊不允许他接受这样的帮助。追云逐月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平日主子就不喜欢在生活上的事麻烦他们，主子不发话，他们更是不敢多嘴。只是偶尔默默的抬手挡掉，不长眼撞来的人。

　　就在这时，凌清秋突然打破了沉静，不绝于耳的喧闹声和车马的嘈杂让他意识到，长安城的状况更为复杂危险。他顿了顿手杖站定，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王队长，为了安全起见，你先引路，我们去缣缃阁休息。”

　　缣缃阁坐落于长安最繁华的街区，其门脸宏伟壮观，鎏金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尊贵气息。门前两侧的石狮子雕工精细，狮身覆盖着金箔，熠熠生辉，彰显着主人的财富与地位。

　　商铺的大门由红木制成，上面镶嵌着错综复杂的金银丝线图案，每一道雕刻都透露出匠人的精湛技艺。

　　“你们先等一下，守好东西。” 凌清秋简单的交涉了一下，便点着盲杖，探到台阶，转身向里走去。盲杖轻轻敲击着地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凌清秋走的不快却很沉稳。入夜逛铺子的人并不多，掌柜被这特别的声音吸引，只见来人虽风尘仆仆，几缕碎发落于额前，身姿依然挺拔，气度不凡。衣衫虽素雅，衣料确实上乘，腰间挂着，银光闪闪的佩剑，但面目清秀俊雅，目光定定对着前方，任凭店内珠帘玉幕，流光溢彩，皆不入眼，透着一股子清冷出世的书卷气。他的步伐虽然稳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手中细长探路的银色棍子，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然而，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掌柜的迎上前来，一袭青衣，腰间系着细绣的玉带，见到凌清秋这般模样，不禁微微一愣。他见惯了各色人等，但眼前这位盲眼公子，确有不凡的气度。谦和地问道：“公子貌似
　　远道而来，不知需何侍候？”

　　凌清秋轻轻摆了摆手，从袖中取出一块上等和田玉令牌，递给了掌柜的。那玉令白璧无瑕，玉质温润，透着沉静的光泽，实属罕见，牌上赫然雕刻着“何”字。掌柜的目光落在玉令牌上，顿时神色一肃。他正要躬身行礼，却被凌清秋抬手拦下。

　　“不必多礼。”凌清秋的声音平静而深沉，一如他深邃的眸子。“我等远道而来，备几间清净的房间即可，另外这次的货物贵重，好生把守不得有失。另外，我需要尽快见到何伯。”

　　“少主，何伯最近因故一直在外，不过他已经得到消息，知道您会来，吩咐我在此接应，这一两日就会回到长安。您在这里稍作休息，何伯一到，我立刻通知您。”

　　凌清秋点了点头。随后，掌柜的示意一旁的小二前去门口招呼王队长和其他人，同时吩咐他们将行李安置好。小二急忙领命，向门口走去。

　　“客房都在后堂，我带你去。”掌柜伸手欲要搀扶凌清秋，但被后者轻轻一挥手拒绝了。

　　“不必，你在前方引路即可。”

　　掌柜心领神会，便转身在前方带路，而凌清秋跟随其后，盲杖探出，轻轻触碰着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他的步伐随着微调，巧妙地避开了走廊上密密匝匝的柜子，转角。帮他避过转角。确实是方便许多，不然还指不定多尴尬，这样想着凌清秋心里的别扭少了很多，想起了洛云诗银铃般的声音，不觉把手杖握得紧了些，嘴角不经意漏出一抹淡淡微笑。

　　缣缃阁内部的走廊宽敞明亮，两侧墙壁上挂着精美的山水画和工笔花鸟，每隔几步就有一盏精致的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些摆放着各种珍稀商品的展柜，无一不显示出这里的豪华与品味。

　　他们最终来到一处雅致的厢房前，门口挂着一幅绣有金丝的挂帘，帘子轻轻摇曳，透出一股宁静的气息。何管家轻轻推开门，里面是一间布置得温馨而舒适的房间，室内摆设古朴典雅，一张檀木书桌上放着翰墨丝笺，墙上挂着名家的字画。窗外的月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室内的地板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管家恭敬地说道：“少主，请。”

　　凌清秋轻轻点头，踏入了房间，“这一路都累了，先给大伙都安排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