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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叶景卿他如此眷顾于你,以后你必定享尽荣华富贵!你忘记那个孟疏隐吧。”
      章玉容继续急切的劝说着。
      荣华富贵?
      小的时候,阿妈找了瞎子来给她们算命,那瞎子他捏着喉咙,像唱弹词的女腔道白:大姑娘,三姑娘,你们都会嫁给年纪大的,当女儿一般疼惜,也就平安富贵了!
      可轮到了她,瞎子边捏着她的手边叹息道:“二姑娘,你这辈子注定是要荣华富贵的,只可惜你长了一根反骨,终要为情所困!痴儿啊!痴儿!”
      也许,她真的痴,才注定要为情所困。
      她的背,挺得笔直,象的梧桐树干,没有一点弯曲与瑕疵。
      茶叶是上好的碧螺春,深深吸一口气异香扑鼻,却浮浮的一层寒意,舒眉微抿一口,只是啜着,抬眼望着章玉容,淡淡一笑,道:“我以为您知道,我已经不做了。”
      猛然,章玉容‘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两只的眼睛仿佛坑出了两只黑窟窿,那乌青的嘴皮不住的颤抖着:
      “舒眉,我求求你,你就答应我吧。不止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啊!不然,不然……我对不起你,你的卖身契,你的卖身契落到了左师长那只猪的手中!”
      她本来一惊,连忙放下手中茶盏,站起了身,可是听到后面的话,身在仿佛被重锤击过,摇摇晃晃又跌倒了沙发之上。
      章玉容凄惨的话语,好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那般的恍惚,而对她来说,这却是噩梦,黑沉沉的噩梦,远比她能想到的还要浓重。
      “什、什么?!”
      “你那时小,也许不记得,其实时间太久了我也给忘记了,直到月红出嫁前,我才想起来了。月红的我给了她……可是你的……后来起了战事,你和孟疏隐急急离开了东渭。而我辗转来到湖都,好不容易安下了身,想起交给你的时候,却碰到了这事……那日,我拒绝了左师长之后,就来了一批人,结果就把那张卖身契搜了去……我对不起你……”
      她忽然感到一阵微微的晕眩,翻滚的血一股涌上了她的脑门似的,两眼发热,视线都有点朦胧起来。
      卖身契!
      卖身契……
      抉择的时刻总来得叫人措手不及。
      她的面前是一池沼泽。
      池水黑得像墨汁,也发散着墨汁的臭味。
      她不想跳下去,她不能跳下去。
      这个沼泽,风尘的肮脏与谄媚。
      她还能选择吗?
      还能吗?
      远远的有铛——铛——铛——,的声音响起,那声音越响越近,舒眉这才听出,原来是铜黄的大钟,有些锈了声音。
      原来,已经晚上六点了。
      客厅中的水晶灯不知何时已经亮了起来,照得室内明亮如昼。
      “他们……一会儿就来,还有一个小时,我的儿,你先去补补妆吧……”
      章玉容紧紧抓住她的手,抓住溺水者的最后一根稻草,伸出的那只手也是瘦黑的,苍绿的血管在上面一根根崩起。
      曾经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去涉足,可多年后,她仍是踏上了这条路,曾经带给她无数寂寞和痛苦。
      她只有去,别无选择。

      七点,铜黄大钟再次想起来的时候,门铃也准时响了起来。
      章舒眉站在窗前,双眼闭上,一手按在胸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便安定的紧张情绪。
      缓缓张眼,目光在缀有蕾丝花纹的窗帘上停留,心思却飘浮在另一个遥远未名的地方。
      这并不是不忠,她对疏隐最多只能算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已……
      原以为在这么想之后,不定的心绪会逐渐平息下来,但恰恰和她的预想背道而驰。
      平日驾驭自如的冷静,被无法形容的感觉,风暴般袭得失去了控制,就像是那根刺入身体的针又隐隐作痛起来。
      由远而近地,皮靴声清脆地敲在石磨子地板上,从那沉稳有力的步伐中,可以想见主人冷静坚毅的性格。
      仆人拉开了饭厅的镂空桃花心木推门,章玉容引领着一袭人走了进来。
      房内很暗,她背对他们,几乎没有光线,唯一的亮度来自方窗射入的天色洒在一身织锦白缎旗袍上,映照出特有的昏黄色天光。
      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双冰冷的眼眸正看着她。
      然后,灯被打开,霎时间室内一片明亮。
      她缓缓转过身,那清冷的眼眸流转着,其中隐约流泄出的异样魔力蛊惑全场,仅仅在一瞬之间,已完全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被她无懈可击的风华所震慑,全室一片静默。
      叶景卿一身穿了一身藏青色笔挺的军装,静静地站在门畔。
      他的身后是目光痴痴的左师长,以及一身火红旗袍的章晓芸。
      舒眉第一次见到他本人,只觉得他的身段颀长,着了军服分外英俊。细长上跳的眼,鼻尖却微微下勾,流露出一股刀锋般的凌厉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二小姐。”
      叶景卿微微的一鞠躬,军装的翻领上别了着一枚金质领章,叶阀家族的纹饰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是令人难以忽视的耀眼光芒。这一声招呼彷若透着漠然,然而那两道射向她的目光却是分外灼热。
      舒眉只略一颔首,便不再言语。
      倒是章玉容殷勤不已,咧开嘴笑着,露出了一口净白的牙。
      “卿少快请入席,马上就给您上菜!”
      “二小姐请坐。”
      叶景卿来到了主位,不坐,先把身旁的椅子让了出来,请舒眉就了坐。
      整座饭厅颜色极素,放有柔软坐垫紫檀椅子,精致檀香木的玻璃桌,是雪白的细布桌面,桌子摆好的杯碗羹箸一律都是银器。
      丫头们随即上来,每人奉上一盅香片。
      她接过那盅葱倩釉的磁杯,还没等送到唇边,一只保养得宜的手便接了过去,随即低醇的男音却在她耳畔响起:“饭前饮茶,不宜养身。”
      稍顿了顿,他冷冽的瞳中闪过一丝不可察的光芒:“舒眉。”
      一语惊动四座,众人面色各异。
      忽略吐在耳上,看似轻柔但实际上隐蓄火热的呼吸,她只是浅浅一笑,依旧不语。
      此时,晚宴的佳肴一道道送上,秋季特有的醉蟹,其他的还有贵妃鸡、金银腿,偶有点缀季节的桂花,显出工巧,令人不禁脾胃大开。
      一旁奉上的酒,是年代久藏的顶级桂花酿。
      席间耳酣,放开先前的矜持,宾客们亦发热络起来。
      左觅锦执起酒杯,道:“我和二小姐当日也在东渭见过,也算是故人,得喝上一杯。”
      说完便一饮而尽,舒眉也举杯遥遥一敬,细细地饮下。
      一旁的章晓芸连忙执了银酒壶,笑吟吟给左觅锦满上,道:“左师长,好酒量呢!”
      然后,起身来到了舒眉身旁,伸出白玉似的手,笑道:“二姐,我们两个好久没见,咱们是姐妹自然不能和左师长并论,饮个双杯吧!”
      一仰头便干了一杯,随侍的丫头连忙捧上另一杯,她也接过去一气干了。末了,噙着醉人的笑,将银酒杯倒过来,在众人眼前兜了一圈。
      众们顿时都鼓起掌喝道:“好!”
      舒眉也起了身,举起了酒盅,望着章晓芸。
      当年,她离开章公馆的时候,章晓芸才十四岁,已然是个小美人坯子,而今比从前愈加的标致了。
      她穿了一身火红的镶金旗袍,上面绣着大朵的蔷薇花,殷红得刺目,就像她的人一般,每一片花瓣都盛开到了极致。
      而她的一双眼睛,盈盈水光深处却是冰凉的。
      缓缓地将桂花酿饮尽。
      “轮到我了……”修长的指握住银色的酒盅,叶景卿的身子总是微微倾斜过来,那双眼睛默默地十分专注似的看着她,很黑,很亮……
      “我讨个吉数,先干三杯好了。”
      章玉容急忙咳了一下,拦道:“卿少,这样喝法舒眉会醉的。”
      “二姐是海量怎么会醉?是吗?”
      坐回座位的章晓芸却笑着抢过了话开口,伸手抱住身旁左觅锦手臂,那匀抹脂红的嘴唇翘着,吹气如兰的呼息,叫左觅锦不自禁地陶醉其中,连忙附和着:“是啊,是啊!二小姐可不能驳了卿少的面子啊!”
      章玉容被气得暗自咬牙,却无可奈何。
      而这厢,叶景卿已然一连便喝下了三杯。
      舒眉再次端起了酒杯,仍是不言不语,同样连饮而下。
      叶景卿挥退了丫头,亲手盛了一碗鱼翅,加了一匙羹镇江醋,搁在她的面前:“过过酒吧。”
      灿烂灯火下,男子俊丽容颜,看来慑人心魂,越发显出一股优雅冽然的风派。
      而映在他眼中的女子,一身白净旗袍,披落的长发以小饰束拢,更显素雅清秀,仿似一朵芙蓉出水,楚楚动人。
      她恍惚了一下,方才带笑接过,却不尝,只是用银匙子轻轻的搅着,眼中若有所思。

  • 作者有话要说:  悄拿着花手绢边扭着秧歌边说:“什么都没看见~~~~~哎~~~~什么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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