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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比试 ...


  •   顾依陨夺了马后一路狂奔,在几日后到达了盛京。

      菩提对盛京的一切事物都极为新鲜,东瞧瞧西看看,兴奋地拉着顾依陨道:“姑娘真是英明,盛京果然比柳州繁华多了,不愧是皇帝老爷待的地方,怪不得人人都想来盛京呢!”

      比起菩提,顾依陨的反应便显得平静多了,顾依陨牵起马,瞧着车水马龙的市集。

      上一世,她也如菩提一般,激动地感慨盛京城的繁华,对柳文修分享着她对他们未来的期许,那时她还是个青春活泼的少女,以为离开柳母和柳家便可以和夫君举案齐眉,相伴到老。

      后来,她为了柳文修想交好的同僚,尽心尽力讨好着对方的家眷,那些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自是不好相与,顾依陨为了讨得她们欢心每日费劲心神,那些人喜欢什么,她便去学着做,将自己的琴棋书画诗茶花都磨练得极为出色。

      三年下来,她重回柳州,不仅失去了菩提,更是将当初那个单纯天真不知事的自己也弄丢了。

      盛京,我回来了!

      “姑娘,如今我们去哪?”见顾依陨不言,菩提只当是顾依陨也被眼前景象迷了眼,先开口问道。

      “先去寻一家客栈吧,明日去附近的乐坊寻些活计做。”

      夏日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盛京的达官显贵自然不肯顶着烈日出门,纷纷关门闭府躲在屋里寻清凉,唯有一处,与盛京的幽静不同。

      盛京乐舟坊

      丝竹声袅袅,不时有穿纱衣的女使为看客添茶倒水,来听琴的大多是一些勋贵子弟,只因乐舟坊与其他的勾栏瓦肆不同,里面的琴师琴娘俱是只献艺,并且只在琴台上弹奏,从不单独侍奉看客,因此又比妓院的清倌高贵,加上乐舟坊培养出的琴师都极为出色,常常出入宫中为皇室奏乐,长此以往,京中的高门大户都以能请到乐舟坊的琴师进府宴客为荣,盛京的小姐们也常常攀比着自己能请到的乐舟坊琴师指导琴技。

      久而久之,先前许多将乐舟坊视作风尘之地的人也渐渐接受了乐舟坊的存在,乐舟坊一时名声大噪,成了盛京最负盛名的乐坊。

      顾依陨与菩提走进乐舟坊,坊主冯妈妈是一个圆脸的中年妇人,却偏生穿了一身暗红色绸缎,显得有些滑稽。

      冯妈妈见两个女子走进来,面色闪过一丝惊异,但还是马上甩着帕子迎上来,堆起满脸笑容道:“呦?二位姑娘,这是要进我乐舟坊里当看客的?”

      顾依陨不动声色地躲了躲冯妈妈快甩到她脸上的帕子,微笑道:“不,我想到乐舟坊做琴师。”

      冯妈妈本以为不过是哪家的小姑娘请不起琴师想出来偷学技艺,不想这瞧着不过十四五的小丫头上来便想做她乐舟坊的琴师,她乐舟坊何时这么好进了?

      再一开口,语气便有了些不善“姑娘有所不知,来乐舟坊皆是要从琴女做起,待琴技足够出色才可出师,去大户人家奏乐,我们乐舟坊的琴师本就不是一般人做的得的,姑娘这般年轻,怕是……”讲到最后,冯妈妈语气中还是带了几分不忿。

      从琴女做起,至少要等个三五年才能成为琴师,出入高门府邸,这样一来她再找到证实身份的机会便不知道要再过多久。

      必须尽快走进皇宫!

      “不知冯妈妈这坊中,最年轻的琴师是哪一位?若我的琴技在她之上,妈妈便收了我做这乐舟坊的琴师如何?”少女月白色的衣裙在风中微微摆动,眼神清明澄澈,冯妈妈也有几分疑虑。

      当今乐舟坊中最年轻的琴师当数尺素,当初一手七弦琴更是将丞相府的李小公子都为之倾倒,若是眼前这丫头真能将尺素比了去,她也乐得招揽个人才,使得乐舟坊不让尺素一人独大;而若是她敌不过尺素,自然也能借此机会好好抬抬尺素的名声,无论哪种结果都对她有利而无害。

      思及此,冯妈妈随手招来一名侍女“去,把尺素姑娘请来,说有人要来与她切磋一番,叫她务必过来。”

      大约半柱香后,方才的侍女领了一名高挑女子走了过来,女子着一袭素黑色纱衣,头发捥成圆萝髻,她长着一双杏眼,鹅蛋形的脸将她的五官衬托得十分得当,只是眼神中总流露出若有若无的傲慢。

      女子走上前来,对着冯妈妈微微福了福身道:“是何人来同尺素切磋,引得妈妈非要将尺素找来,如今尺素要忙着练习三日后给穆将军府老夫人献的祝寿曲,怕是无暇他顾。”

      将军府?

      顾依陨神色一顿,随即开口道:“尺素姑娘,我姓顾,柳州人士,听闻姑娘琴技卓绝,想与你切磋一番。”

      似是没有料到前来切磋之人如此年轻,尺素上下打量了顾依陨一番,开口道:“不知顾姑娘师从何人?”

      “幸得家母幼时指教,未曾拜师。”顾依陨答。

      “未曾拜师?”尺素一愣,面上染上一丝微怒“顾姑娘莫是在戏耍尺素不成?尺素虽与姑娘一般年纪,却自小受乐舟坊琴音熏陶,更是师从如今的宫中御用琴师林净手林大师,岂是你随意受几句点播便可以敌了去了?”

      顾依陨淡淡一笑“尺素姑娘切莫心急,万一真让我敌了你又当如何?”

      尺素闻言不怒反笑“哼,既然你坚持,端看顾姑娘想如何比试,不过话先说在前,若是你输了……尺素故意将话头一顿“当向我下跪道歉,承认你今日的鲁莽自大!”话毕,尺素挑衅地对顾依陨扬了扬下巴。

      “如何?”尺素问。

      “可以,不过若是你输了呢。”顾依陨道。

      “若我输了?那我便原谅你的无礼了好咯。”尺素不以为然道。

      “尺素姑娘,这怕是不大公平哦。”

      说这话的是丞相府的小公子李昭,本来李昭是冲尺素而来,因为盛京城人人皆知乐舟坊琴师尺素才貌双全,不仅美貌动人还弹得一手好琴,他原以为尺素的容貌已惊为天人,不想今日一见这女子才知人外有人,刚才她说是柳州人士,果然还是南边的水土能养出美人来,李昭如今对尺素已全然无感,再听了她理所当然的语气,李昭便跳出来为顾依陨鸣不平,试图博得美人青眼。

      可惜李昭的算盘终究是打错了,顾依陨听了李昭的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而看向尺素。

      本是自己裙下之臣的李昭突然为了别的女人这样对她,尺素气得眼眶都红了,更加确信顾依陨就是故意来找事的。

      “既然尺素姑娘自己的琴客都觉得不妥,那我们只能换换了。”顾依陨一副十分可惜的样子。

      “若你的琴技在我之下,三日后穆将军府,我替你去!”顾依陨下了最后通牒。

      “如何?尺素姑娘。”

      周围围上来的琴客越来越多,加之冯妈妈故意到外头一宣扬,不少外头的人也交了银子进来瞧热闹看,尺素虽心有不满,却只能应下顾依陨开的条件。

      冯妈妈乐颠颠地摆起了擂台,尺素在右,顾依陨在左,随着侍女的敲锣声,比试开始了。

      尺素先抱起了七弦琴,盛京人人皆知,尺素的七弦琴弹的最好,如今见尺素抱起了七弦琴,众人纷纷侧目看向顾依陨,想看她会有如何反应。

      尺素也随着众人的视线挑衅地向顾依陨看去,只可惜她并没有从顾依陨脸上看到一丝心虚和紧张,反而笑得云淡风轻。

      尺素有些失望地坐在了擂台中间,她并没有从顾依陨脸上看到一丝恐惧 。

      焚香净手后,尺素精准地找到人群中的李昭扬唇一笑,摆好琴座后,尺素拨响了第一根琴弦。

      她弹的是一首《云卷月》,这首曲是前朝一名乐师记载夜晚月下云卷云舒肆意变换的样子而写的,曲子并不难,可却极为考验乐师的功力,只有真正领悟到曲中的开阔心境方能弹出月光云影之景。凭心而论,尺素已经将这支曲子领悟了七八分。

      只是,到底是年纪尚轻,尺素将曲子练得炉火纯青,但却少了那名乐师的开阔心境,虽然靠精湛的技法掩盖了一些,可依然被历经两世的顾依陨察觉出来了。

      尺素一曲弹毕,又一次抬眸看向李昭,可惜这次李昭并没有如她所想得那般眼含倾慕地看着她,而是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顾依陨。

      见李昭不理会自己,尺素这次却没有生气,而是一脸挑衅地对顾依陨道:“尺素的这曲《云卷月》不知能不能入了顾姑娘的耳,接下来要看姑娘的了,尺素翘首以待。”最后四个字,尺素咬的格外重。

      尺素对自己今日的曲子十分自信,她甚至已经想好顾依陨认输后要用怎样的话来嘲讽她,当李昭看到这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丫头除了一张妖媚的脸,没有一点能和她尺素相比,到时李昭定会更加珍惜她。

      顾依陨不卑不亢,待冯妈妈的人撤走了尺素的琴台便坐到了擂台中间,没有如尺素那般刻意扭捏,而是干净利落地净了手,抱起琵琶。

      顾依陨的纤细的十指拨动起了琵琶,琴音清脆,弹了一会儿后,琴声从一开始的欢快变得沉闷,蹴而又变得悲愤,如同鸿雁哀鸣。

      弹完最后一个音,顾依陨站起身。琴台下还未回神的琴客中,有人先问了起来“这位姑娘,请问你弹的是何曲子?为何在这盛京之中,我们都未曾听过?”

      顾依陨将琵琶递给菩提,对着众人道:“我乃柳州人士,这首曲子本就是由柳州民间的一个传说写成的,叫《望归》”

      这也是顾琴教给她的第一首曲子,讲的是一个被卖入青楼的姑娘桃娘一次意外救了落水的书生,书生对她感激不已,是以经常来探望她,日子一久,两人心中都对对方暗生情愫,书生中了举人,来青楼赎了她的身,桃娘本以为能和书生相伴一生,却不想书生经历了官场侵泡早已没了当初的模样,为了身份地位骗她假意赎身却将她赠与了上司,上司的夫人瞧不上桃娘出身烟花之地,将她随意丢给了府中的侍卫小厮玩弄,桃娘心灰意冷,最终被活活折磨而死。

      起初她也觉得这首曲子太过哀婉,可上一世的她,还不是如曲中的桃娘一般,被柳文修利用攀附太守府,又在榨干她全部价值后一脚踢开,着实可悲。

      此时回过神的李昭也不加掩饰对顾依陨的赞赏,对冯妈妈道:“乐舟坊果然能人辈出,如此佳人,冯妈妈不赶紧收入自己麾下?”

      尺素急了,连忙跑上前来道:“不过是小地方的民谣罢了,我弹的才是真正的曲,是前朝有名的乐师亲手所作呢!”

      顾依陨如同看跳梁小丑一般瞧着尺素“不知尺素姑娘可知是前朝前朝哪一名乐师所作?”

      尺素道:“曲子流传已久,我自是不知,难不成你知道?”

      “《云卷月》本就不是乐师所作,而是前朝的肱骨之臣辞官之夜所书,前朝帝王昏庸,沉迷美色不理国政,大臣多次劝解无果,眼见国亡,才辞官归隐,这支《云卷月》便是他辞官那一夜瞧着月色下云卷云舒所表达愁肠的曲子,只不过兵荒马乱之时曲谱流传到民间,因为写曲太过成功,反被误认为是乐师所为。”顾依陨道。

      “说得好!果然还是顾姑娘才学广泛,尺素姑娘方才弹着曲时,尽是欢快之意,如此连曲子背景都未了解透彻的人,如何当得乐舟坊的门面?”李昭立即附和顾依陨。

      见李昭如此,周围人自然也不敢忤逆这位大少爷,加之的确认为顾依陨琴技更高,纷纷为顾依陨助阵。

      局势明了,众人都站在了顾依陨一边。

      “尺素姑娘,这局,我胜了。”顾依陨对尺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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