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之牢》宅一只猫

4、希望

　　“天花板……”
　　我喃喃道。
　　“啊……！妈妈！”我突然意识到，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银古，银古呢？”我从被子里跳出来，披上外衣就往外跑。突然间脚下好像被什么缠住了，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疼……”我撅着屁股脸贴在地板上……
　　“银古！？”
　　“哟！~”他坐在窗边，把烟点着。
　　“你没走啊……太好了……”我站起来，掸掸衣服上的土，自言自语。
　　“呵……没办法，谁让你说相信我来着。”
　　我冲他傻乎乎地笑笑。“我去洗漱，回来再跟你说……”
　　“呐……我说……”银古的声音从身后低低地传来。
　　“一会儿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走到这里，可以么？”他问我，因为刚下过雨，山路很滑。他就一直拉着我的手，时不时问问我的状况，这样可以确定出我可以承受的活动范围的大小，以此来推断地焱的位置。
　　“啊，开始有点发热了。”我擦掉头上的汗。
　　“要是难受了马上告诉我。”银古停下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
　　啊，不要板着脸啊。
　　“一涉及到虫就这么严肃么，你？”我坐在那里问他。
　　“啊？没有吧。还好。”
　　“那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像生气了一样呢？”
　　“有么？”
　　“有。很吓人呢。”
　　“啊……是么……”他从兜里摸出烟，抽了起来。
　　“那是什么烟，好丑啊。”
　　“这也是虫。因为我的体质会招来虫，而这种像烟一样的东西可以驱虫。”
　　“招来虫？你很好吃么……？”
　　“你在说什么啊……啊，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了，虫已经开始聚集了。”
　　“是么……那……还能留多久？”
　　“不知道，看情况吧。……你还能继续走吗？”他捏掉烟，过来看看我。
　　我没回答他，只是很用力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银古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半晌，他拉过我的手腕，说：“好了，走吧。”

　　到了黄昏的时候，我已经累得有些恍惚了。我只是觉得银古握着我手腕的力度越来越大，好像要把手腕握断一样。
　　“好疼，轻一点……”我靠着他，有气无力地说。
　　“不行，你要是晕过去就不好了，这样疼的话，你还能醒着。”
　　“……”
　　“再忍耐一下，我想我们就要找到了。”

　　又走了一会儿，银古突然蹲了下来，耳朵贴在地上。
　　“啊，找到了呢。”银古松开我的手，让我在一边休息。
　　只见他从箱子里拿出一粒种子一样的东西，他说这个要塞到了一棵什么树的里头，在我看来，就像是塞到空气里一样。
　　“明天早上醒来，就好了。”
　　“嗯？真的吗？就这么简单？”
　　“简单？别逞强了。你看看你……”他走过来，把大衣脱下来递给我。
　　“衣服都湿透了吧，天快黑了，一会儿会很冷，不要生病。”
　　“嗯……”我拉过他的外套围上，心想有个哥哥可能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变老实了啊？”他笑笑，站在那里收拾箱子。然后转过头看看我。
　　我把他的衣服披上。看着他：“谁知道呢……”
　　“嗯？”
　　“没什么。都结束了……而已，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了。”
　　银古拍拍我的肩膀，伸出手拉我起来。
　　“走吧，回去了。”

　　上山的路似乎比下山的路好走得多。
　　可是银古依然很用力地拉着我的手腕。
　　只是没那么疼了。
　　可能是因为有些疲惫吧，我看着他的背影，有种想靠上去的冲动。

　　回到家，妈妈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吃饭的时候，我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妈妈。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自由的我手舞足蹈吐沫横飞，可是她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要平静。
　　“不觉得高兴么……？”
　　“妈妈老了，不像你那么精力充沛了啊。”
　　“呵呵，好想去看看山下的世界啊。”
　　“……”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有些神情呆滞地看着我。
　　银古坐在妈妈的身边，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侧过脸。
　　我则是看了看银古，继续埋头吃饭。
　　晚上临睡前，我端洗漱的水到银古的屋子。
　　“可以进来吗？”
　　“啊，进来吧。”
　　银古打开门，身后又是摊了一地的卷轴和画。
　　“呐，银古……”我把水放到架子上，把毛巾递给他。
　　“这两天，真的很谢谢你。”
　　银古坐在那边，一动也没有动。只是抽着烟，用那一只眼睛，静静地盯着我。
　　“傻瓜……”
　　“啊？”我被他这没有缘由的话弄得满头雾水。
　　“我在说你，傻瓜。”
　　“好端端的干吗骂我……”
　　虫散发的烟让屋子里变得烟雾缭绕，让我变得有些莫名地烦躁。
　　“其实我知道为什么母亲会那样。”我跪坐着，看着银古。
　　“我知道母亲不能没有我。就算没有了虫的问题，我也不会独自离开她，到山外去的。”
　　“原来不傻啊……”银古侧过头去，目光又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你说傻，就是指这个么？”
　　“我有说么……”
　　“……”

　　然后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银古，等虫的事情一结束，就要离开了吧。
　　想到这里，心情突然变得很沉重。

　　不想说话，虽然病好了是件那么快乐的事情。
　　但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让他留下的愿望重要。

　　可是我为什么要留下他？想再听他讲那些故事？
　　仔细想想，也许是因为过去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所以才会对他所说的一切那么期待吧。现在自己可以自由行动了，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听那些故事了吧。
　　觉得想开口再说什么，可是恐怕开了口也只能说没有意义的话，自己的心情连自己也没搞明白，总之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银古也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只是在翻着那些卷轴，时不时搔搔头发。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只是我总觉得银古在用那只藏在头发后面的眼睛看我。
　　“小夜……”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明天我可能还不能离开。”
　　“没关系啊，你想住在这里也没事啊。”
　　银古看到我格外开心的样子，依然是板着一张脸。
　　“嘛，今天还想听故事么？”银古把烟捻灭，过来呼噜我的头发。
　　“呐，银古，槐花到底是什么样子啊？”
　　银古背着烛火，埋头铺他的被子。
　　“白色的，小小的，一串一串的……”
　　“那是什么样啊……”我实在没办法通过他那种描述想象出槐花的样子。“呐，你给我画吧！”
　　“啊？”银古终于回过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那些虫你不是能画得很好吗？那画个花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这不是我画的啊……”汗。
　　“我不管……”
　　“啊，啊，那我要睡了……”他说着钻进了被子里。
　　“什么啊……”
　　我嘟囔了一下，只好拉开门回到自己的屋子去。
　　“喂。”
　　银古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槐花的样子，你早晚会知道的。”
　　“嗯！说不定明天就能见到了呢！”一想到明天就能下山离开这里，我就兴奋不已。
　　“啊……是啊，”银古低低地说，“能见到吧。”

　　后来，那晚，在梦里，我站在一棵开满白色小花的树下，有谁在叫我的名字。
　　好香的味道。
　　醒来，好像要挤破胸膛一样满足。
　　虽然只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