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伦敦 ...
-
伦敦的天总是阴沉沉的，潮湿阴冷的空气让叶卓然浑身都开始疼痛。
粉红色的场馆似乎力图往外四溢温暖，观众也很热情，他们伴随着自由操的音乐鼓点鼓掌打节拍，整个场内热闹非凡，混着不同国家队员喊要领的声音、观众的欢呼、现场的播报，叶卓然站在场边，却在这个快要沸腾的地方打起了没来由的寒颤。
这是伦敦奥运会的女子竞技体操团体决赛。
前三轮已经结束，第四轮，中国女队还差最后一人的跳马。
她们这一场比得并不好，前三轮结束后的成绩已经落到第四名。而好巧不巧，跳马是中国队最弱的项目。中国女队在前面几项难度不足，失误太多，算算成绩，和现在暂列第三的英国队比还差0.6分，几乎已经不存在转圜夺牌的可能。
叶卓然是本届女队的队长。她已经拼尽一切带着队伍力挽狂澜，能不能成功，保住女队的颜面争取领奖台，正在场上准备的姚晴是她们唯一的希望。
叶卓然拿掉膝盖的冰袋，目光锁定在赛场上的女孩。姚晴在这次的资格赛和团体决赛中发挥得都不算好，刚刚她过来说，她去打了封闭针，想冲一把。
如果这一跳能成功，那就是她们的最后一丝奇迹。
姚晴要跳尤尔琴科900。这也是这次上场的这支队伍里，仅有的、可能完全成功的y900。
在刚才，跳马里第一个上场的叶卓然已经为了团队冲刺了自己还没有正式登陆的y900，勉勉强强站住，后跨两大步，仅仅收获了一个并不理想的完成分。但姚晴拥有这一跳的储备，如果这一跳成功，她们就能比原定的难度高出0.7分，如果幸运，那就是凭借0.1分逆风翻盘。
叶卓然屏息盯着她跑出去，踺子，起跳，撑马。
不…不行…高度不够。
她在姚晴躺在垫子上的一瞬间近乎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2012年8月。
中国女子体操队乘坐的航班降落在首都机场，身穿红白运动服的姑娘们走出来即被闪光灯包围，周围的记者争先恐后想要得到正值热点的体育圈新闻。
“程双指导您好，请问您对这次女队全项未获一金的表现有什么看法吗？”
“姚晴，你在赛前始终被看好为冲金热点，可以对当时你在此次奥运中的表现做出评价吗？你觉得团体赛丢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呢？”
“领队您好，女队团体获得第四名，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叶卓然，作为本次女队的队长，你对这次的队伍表现可以打多少分呢？”
“请问你们对这次女队没能卫冕团体金牌有什么看法？”
闪光灯闪得人头晕脑胀，无数个夹枪带棒的问题、阴阳怪气的质疑和指责如针尖一般向这支队伍迎面刺来。
中国女子体操队，这支在伦敦奥运前被看做梦之队的队伍，在伦敦奥运会的竞技体操所有项目中均无金牌入账，作为团体卫冕冠军无缘领奖台，经历了史无前例的惨败。
·
几千公里外的鄂省。
林安刚刚结束高低杠的训练。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场馆内的电视屏幕开始循环播放体育新闻。
鲜明到有点刺眼的色彩倒映在她漂亮的眼睛里。新闻标题里的几个字“中国女子体操队伦敦惨败”毫无保留地展示着一个残忍的事实。
身边的季湘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肩膀：“这个新闻轮着放好几天了，你怎么每次都看这么认真？又不是什么好事。”
林安故作深沉：“警钟长鸣。”
季湘：“……”
“我在想，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参加奥运会会是什么样子。会是08的辉煌还是12的惨淡。”林安解开手上的护掌折好，顺便帮季湘也收拾好了东西，“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的梦做得好像有点远了。”季湘叉着腰道，“咱俩现在连国家队都没进呢。”
“现在不是就在准备全运吗？每年全运都是进队的好机会。咱俩水平绝对没问题。”林安手上还有镁粉，用手背敲了敲季湘的肩膀。
林安和季湘，从七岁开始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如胶似漆。
她们身处的鄂省队是一支近年来式微的省队，这支队伍曾经有过辉煌，但现在不知是蛰伏还是没落，已经很久没有新星出现了。
林安和季湘被鄂省视为新一代的最有希望的双子星。林安是高低杠项目上极具潜力的天才，同时平衡木项目能力不俗。季湘是队里作为全能选手培养的，强项自由操有望成为新周期的潜力股。
她们的主管教练从美国归来进入鄂省队执教，将这两个女孩保护得很好。安排了队里最好防伤与康复团队，并且这位教练看不上国内的青年组小比赛，于是没有让她们在国内公开露脸。毕竟所谓“天才”的吹捧也会导致小姑娘们的心理波动。
鄂省指望着她们两个在全运会上一战成名，而这两个小姑娘把全运会当做敲门砖，是她们进入国家队的跳板。
鄂省的夏天是湿热的。
时值八月三伏天，本就又闷又热不说，整个鄂省女队都因为伦敦奥运的成绩陷入一种迷茫、焦躁又压抑的情绪。林安和季湘走出体育馆的时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我真是难以想象，女团决赛那天她们得有多绝望。”林安叹了口气，“叶卓然师姐明明已经带着大家力挽狂澜了。”
季湘摇摇头：“唉，咱们的失误太多了，难度实际上也比不过美国和俄罗斯那两支强队。我们的定位本来就是争银保铜，零失误才能碰奖牌，这种情况下还有几次大失误，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林安眼底有遗憾：“师姐们已经尽力了。所以其实难度是最关键的一环，难度高才是硬通货。我一直想把难度提上去，但愿进国家队之后能实现。”
“你那么强的能力，对你而言不是难事。”季湘看了她一眼。
林安胳膊搭上她的肩：“天才少女季湘同学，说得跟你没有被寄予厚望一样。”
“行啊。”季湘洒脱地笑了两声，“我期待我们高低杠天才小安有一天能拿到奥运冠军。”
“一起拿冠军。”林安拉着她的手，“我们要一起上奥运，一起拿冠军。”
天边余晖将尽。
瑰丽晚霞把鄂省体操中心的莲花池染上了浓墨重彩的光芒。
八月里，荷叶连片铺满池塘，几株荷花在橙黄色的暖光里开得灿烂。而有几株含苞待放，小荷才露尖尖角。
让人不禁期待她们盛开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伦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