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遍唱阳春》听颂止

4、难出玉门关（之三

　　“莞莞，难道就由着她们一直跟在身后吗？”
　　“无所谓。”
　　谢杳耷拉着眉眼，即使臭脸都显得有几分委屈。林诚只跟揣着兜儿轻快的跟在后面。
　　郁莞头也不回，侧目而视，瞥见宁璇若有所思的模样。余光又见了全部。
　　郁莞想，这是何必。
　　自己又是何必。

　　——

　　“呜呜呜郁莞姐，咋办？”吊带短上衣，宽松的高腰牛仔裤，穿着很辣声音确实软萌甜蜜。
　　真是反差。
　　郁莞下意识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又想起正经事才叹口气。
　　“你和你前男友那个事儿？”
　　“啊？你知道了？”
　　“嗯，谢杳和我说了。”
　　“谢哥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她喝完了一瓶酒，一副呆愣的傻模样，“其实我知道喜欢他不太值得，但就是真的放不下。”郁莞摸了摸她的头发，“放不下也不着急，为什么非得值得呢？好与坏都是一种别样的体验，何必执着的选择拿起或是放下。林诚不如循着感觉看风景，拿起自己比放下别人更重要。这就像是主体与客体的关系，求而不得本质上就是重心问题。这不该是你要执着研究的课题。他不值得吗，可是你很值得。借酒浇愁愁更愁。我喜欢你喝个烂醉是因为你开心你乐意，而不是为了别人。从自己出发不好吗。”
　　“对啊······你看，谢杳说得对，你也都很明白的样子。只有我，就我不懂。我觉得我比他深情，但我真的不甘心。”
　　郁莞看她总觉得很像一条金毛小狗一样，无奈，“你别攀扯我们，你是当事人。随心所欲就会，断续的碎语和难解的愁绪都没关系，我陪着你呢。”那个烂醉的小姑娘终于抬起头，“好吧，那我试试，那我再试试。”
　　“还是你会说啊，简简单单解决了。”谢杳倚在旁边夸奖，笑得晃眼。
　　我是真喜欢她这个嗓子啊，郁莞想。要不是谢杳说话太好听，自己决计不会一而再再而三跟他聊这些麻烦的事情。“毕竟是你朋友，上点心也应该。”
　　“才不哦。”谢杳凑近来看，眼睛缀着柔情与笑意，郁莞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是你哦，你不会忍心这有个独自伤心的小女孩儿的。”她语气中笃定，“毕竟，郁老师真的很温柔啊。”
　　郁莞不做声了。
　　“欸，你俩不要当作我不存在嘛。”
　　“话说，莞莞姐真的很符合那种白月光啊。”
　　郁莞霎时失笑，虽然已经听了许多次这种夸奖，但还是觉得太折煞了，略轻轻摆手，“也没有啦。”
　　认认真真的小姑娘掰了掰手指头，眼神本来都有些迷离了，又忽然打起精神来，别有深意，“谢哥觉得呢？”
　　那个人带着笑意一直注视着郁莞，对上视线那刻悠悠然启唇，“是啊。”
　　“嗯？你有过白月光？”
　　郁莞承认，此时她是真的被勾起兴趣了。
　　她温和地同那个人侵略性的眼神对上，而林诚在一旁晃了晃她的胳膊，“我知道哦。”一晃身影，是已经趴桌睡着了。
　　旁边一直不发言的沈周把醉倒的小姑娘扛起来，点点头。“走啦，回去。”郁莞伸手招呼，却被谢杳拽住手腕拉回原地。面对面看来，谢杳真的比她高很多，得仰头去看才合适。谢杳掀了掀唇角，手腕的温热寸寸攀附到少女的脸颊，染红一片晚霞。“郁老师那么懂爱啊？”她低垂着眼，面庞在暖黄灯光中朦胧。郁莞忽得眨了几下眼，弄不清谢杳又想说些什么。只是那一个对视，气氛升温，某种情愫几欲顶开冷硬的冰碴，破开土层生出芽来。她听见眼前的人说话，却好似隔着散射光芒的七彩糖纸，明明不清，又直直震撼到人的心里。
　　“能不能教教我啊？”
　　“教我怎么爱。”
　　这算什么？告白吗？
　　……
　　“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郁莞不吭声，那人就耐心的等待着，直到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郁莞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过神来，不敢直接抬头对上谢杳那双深情又含笑的桃花眼，转身就想逃离。
　　谢杳真是顽劣的孩子，只是放了一把火，就放肆的烧了郁莞一整片山野。
　　可火焰哪有轻易熄灭的道理，炽热的温度足够融化任何东西。水已然沸腾，冰川也会消融，只是时间问题。

　　还未走出去，手腕处的力向后拽，是一把拉进了怀里。谢杳稳稳抱了个满怀，下巴搁在她肩膀处低身赖了会儿，满足喟叹。郁莞只好无奈的看着她。“回去啦。”那人不情不愿抬起头，“好吧。”
　　果不其然，回宿舍差点迟到。
　　“这是何必呢？”
　　谢杳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有什么？”郁莞无奈笑笑，耐下性子跟她讲，“万一回不去宿舍，我们难道要去睡大街吗？”哪知对面的人忽然亮了眼睛，语气是满不在乎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可以开房吗？”郁莞睁大眼睛又缓下平静来，近乎宠溺的笑望着对面的人。仿若调皮的孩子似的，又是口无遮拦的流氓做派。那人得寸进尺攥住郁莞的手，挤进指缝中十指相扣起来才满意的笑着举起来晃到郁莞眼前。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一样摩挲着，又道，“我是很期待的。”
　　郁莞不清楚是不是应该就这样牵手但还是由着她去了。耳朵悄然红了一点。“不许再闹了。”
　　“好好好——”那人随口应着，手一直牵得紧紧的。
　　——
　　郁莞身体不算太好，自小的肺炎，一场风寒几乎要带走她。跟学校请了长假。半个月去医院吊水，又半个月在家静养，喝些苦不拉几的中药。每天的生活枯燥得不行，又不得出门见风，郁莞几乎要发霉了。而谢杳却突然问郁莞能不能给她打电话，郁莞想着反正也是没事就同意了。于是每天都收到了谢杳打来的电话。那样的嗓音蕴着缱绻柔情，轻快的讲着趣事儿，讨论些林诚的失恋史和沈周的绯闻八卦。
　　暧昧在空气里升温。
　　……
　　这样一连就是半个月。
　　养了一个月，郁莞才好了一些准备回校了，又是全面通知疫情封控，在校内学生不许回家，在外学生也不得返校。郁莞却总也接不到谢杳的电话，手机摁亮了又灭。她发了很多消息给谢杳，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一听到消息提示音就急忙打开来看，是宁璇。
　　「宁为玉碎：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期末考试了，你准备的怎么样？」
　　想了一下，期末考试，真是要命，差点忘了这茬。
　　「水葱：你一句话让我忽然专心致志了。」
　　「水葱：笔记记得发我一份。」
　　「宁为玉碎：得，这段时间你是一点没学。」
　　郁莞叹口气，这几天光惦记着情情爱爱了，真是……
　　「宁为玉碎：我把资料发你，划过重点了。」
　　「宁为玉碎：哪里不会给我打电话。」
　　郁莞急忙回了一句“爱你。”匆匆抱来笔记本电脑和学习资料。把披着的头发随便拢成丸子头深呼口气专心复习。
　　——
　　高中时郁莞所在的四中与谢杳所在的七中只隔着一条马路，但是由于郁莞住校，两校放假时间又几乎错开，所以即使知道也从未碰到。
　　直到那次。
　　「X：中午可以见面吗，我在你学校门口。」
　　高中的时间很紧张，十一点四十下课，十二点二十宿舍就会午休查寝，直到一点半开门，下午两点上课。从出教室到午休查寝只有四十分钟，去了校门口差不多就别想吃饭了。
　　看着表算了一下时间，从教室到校门口的路程快的话五分钟，回宿舍的话差不多也是五分钟，十分钟的路程时间。见一面，有点赶，其实划不来。不如放假再约。摁灭了手机没回。
　　时间一点点走过去。
　　蝉鸣爬上枝丫，用刺耳的尖声叫响了夏天。室外是张牙舞爪的高温，窗户内是汗淋淋的黏腻和吱呀吱呀的风扇转动声。粉笔摩擦黑板，掉落一地□□粉末，留下一串数学公式。黑色的墨水在草稿纸上占据了一片，又尽数划去
　　数学对于每一个高中生几乎都算难捱，又是上午最后一节课，学生们都是心浮气躁，心思各异。走读生心里计算着还有多长时间可以放学回家，住校的则倒计时赶着去食堂抢饭。
　　小纸条在空气中传递，经过了一双又一双手，情谊这样蔓延开。后背似乎被笔捅了一下，郁莞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板，自然而然地翘着椅子腿往后靠，手向后伸到桌子底下，纸条攥到了手心。在桌洞里展开来看，是室友的小纸条，问今天中午去几号窗口吃，能不能帮忙带一个肉夹馍。
　　看完内容后习惯性撕成碎条扔进了桌子旁挂着的垃圾袋里。
　　……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教室里四溢，抬头看表，果不其然，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十一点三十九。小声倒计时的数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惹得大家更是躁动。所幸数学老师是个和善好说话的，转身去看表，也在意料之中笑起来，“又急了？”写完一个步骤停下，把粉笔扔回了讲桌的粉笔盒里，拍拍手，“好了好了，剩下的下午讲，等到打铃就吃饭去吧。”
　　欢呼声此起彼伏。
　　好容易安静下来，倒数最后十秒，屏息凝神。随着数学老师走出教室的下一秒，急促的下课铃声响起。有人拿起书包立马窜出教室。郁莞也收拾好东西叫住了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