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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断桥残雪(武侠架空) ...

  •   钱塘的冬天是湿冷的,缠绵的雨落下来都带着几分独有的寒意。

      雪女呵了一口气,白色的烟雾在空中打个了转,随即消散在雨水中。

      她穿着这身水蓝色的石榴裙,终究还是太过单薄了。

      可是这是他最爱的裙子,即便是冷,她也愿意穿着。

      江南的风是刺骨的,随着雨水而来的风,冷得几乎要让人失去知觉。

      冬日的西湖边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寂寥而又安静。

      雪女撑着油纸伞,漫步在西湖的雨中。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钱塘了,这座暖风熏得游人醉的都城,在进入冬季的时候却多了几分萧瑟。

      那时候的她来的时候正是春季,苏堤杨柳,桃花新醅,就像感情,美好的让人难以置信。

      那个人牵着她的手说,“定不负相思意。”

      也许是多情的西湖,让人也变得软弱起来。

      “阿雪,你信我,再等两年,我爹就会同意娶你过门。”

      那人的誓言言犹在耳,而自己则为了这句话,收起了那一刻的毒针,展开了笑颜。

      可是后来呢?

      武林世家,也许能接受一名歌姬,但是却绝不会接受一名杀手。

      “这么多年,你都是在骗我?”面对他的质问,自己竟然连半分解释也不能说出。

      受伤,逃离,养伤,到最后,自己兜兜转转又来到了这西湖。

      雪女漫无目的地走来,看到了一家正开着门的茶馆。

      那个茶馆的名字倒也有趣,“捭阖茶馆”。这样的名字,既非风光,也非霁月,倒很特别 。

      雪女收了收伞,走进了茶馆。茶馆里只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正坐在那里煮茶,茶香四溢在整个茶馆。

      雪女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寻了一个角落坐下,看着门外的细细雨丝。

      忽然一杯茶放在了她的面前,从杯子中飘摇而上的热气在空中打了个转,又慢慢消散了。

      谁送的茶?雪女一抬头,原来是那个煮茶人。

      “我没有点茶。”雪女有些疑惑的说道。

      “冬雨入骨寒,喝杯茶吧。”那个人的声音有一种淡淡的温暖感,让人不自觉的听着他的话去做。

      雪女端起那杯茶喝完,只觉得心底也慢慢地暖和了起来。

      因为这一杯茶,雪女再一次留在了钱塘。

      端茶给雪女的是盖聂,他是这捭阖茶馆的主人。茶馆没有别的伙计,只有他。

      捭阖茶馆平日里来的人就很少,更何况如今是冬日,来的人就更少了。

      雪女每天都会来到茶馆,坐在茶馆里看西湖的风景。

      不管是细雨还是晴日,冬日的西湖总是宁静的。

      细雨激不起西湖的涟漪,晴日带不来西湖的喧嚣,它就是这样静静地流淌,看着无数的故事从西湖边发生、结束,看时光逝水,永不回头。

      就像盖聂,从来只是安静地看着雪女,从不多问她一句话。

      盖聂只是在雪女来的时候为她泡上一杯茶。

      茶香袅袅,总让人不自觉的温柔起来。

      “你为什么留在这里?”一个月后,雪女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初想问的问题。

      盖聂这样人,不该是留在这样的小茶馆,煮着无人问津的茶。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而掌心更是多了几分老茧。那是一双握剑的手。

      虽然盖聂从来没有展露过他的武功,但是雪女知道,盖聂的武功一定不低。

      因为盖聂每次端茶给她的时候,她都不能察觉盖聂的靠近。

      这样的人,合该是在江湖上有一番大作为的,而不是留在这小小的茶馆里,年复一年,蹉跎了岁月。

      “我在等一个人。”盖聂平淡地回答,将今天的茶轻轻放下。

      “那他会来吗?”雪女看着盖聂,开口问道。

      盖聂的眼神非常平静,摇了摇头说:“他不会来。”

      “那你还等?”

      盖聂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门前的西湖,露出了一个浅的难以察觉的笑容。

      雪女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将无望的等待,等的如此坚决。

      我意已决,绝不回头的等待,明知那个人不会来的等待,是需要多么大的毅力,盖聂等的人会是怎么样的人?

      雪女没有去问盖聂,每个江湖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说的过往,而那些不愿意说的过往,就让它永远尘封,就像西湖湖底的淤泥,不必再泛起任何的波澜。

      过了许久,盖聂才开口问道:“那你又为什么来此?”

      雪女这样的女子,也不属于这温润的江南,她是塞北的雪,燕山的月。

      雪女愣了一会,才缓缓答道:“也许我也在等一个人。”

      为什么兜兜转转回到钱塘,也许是骨子里还抱着一点期望,所以在这里等那个人?

      或者,只是是在等自己死心?

      天气晴好的时候,雪女会坐在客栈门前的木椅上,让阳光懒懒地照在身上,

      钱塘的阳光总是能照的人骨子里都暖起来。而盖聂则会坐在一旁,静静地削一柄木剑,只是往往快成的时候,不知为何,剑就断了。

      有一天,茶馆里来了一个酒鬼。

      酒鬼叫荆轲,他带着一柄好剑,更带了许多的好酒。

      他拉着盖聂喝了许多的酒,絮絮叨叨的时候,雪女听到了一个名字,卫庄。

      “阿聂,你到现在还不肯原谅卫庄?”荆轲的话里还带着说不尽的醉意。

      盖聂摇了摇头,“我没有怪过他,既然没有怪过,谈何原谅?”

      “那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荆轲显然不相信盖聂的回答,借着酒劲非要问出个答案。

      盖聂显然已经喝醉了,他的声音也带了一分迷离。

      “我在等他。”

      这是雪女第二次听到盖聂说他在等那个人了,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盖聂是一个寡言的人,雪女来这个茶馆一个多月了,也没有和盖聂多说过几句话。在荆轲醉的睡着了的时候,盖聂却和雪女谈起了话。

      在谈话里,雪女大概地拼出了那个故事。

      师出同门,两人初出江湖,第一个到的地方就是钱塘。

      杨柳依依的江南,两个少年说不尽的好奇,几乎走遍了西湖的大街小巷。

      只是后来,两人必不可免的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他走的路和盖聂不一样,而盖聂总是挡在他的路前。同门年少的情谊就在一次次的交锋中被殆尽了,最后他终于做了让盖聂非常失望的事情,而盖聂也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一剑,刺在了盖聂的腰间,也斩断了两人所有的纠缠。

      “那后来呢?”雪女问道。

      “后来我来到了这里。”盖聂靠在桌子上,显然不愿意多说后面的事情,雪女也就没有再问。

      但是后面的事情,她早已知晓。那一场武林大会,是江湖时时不忘的传说过往。

      一人独战流沙,逼退流沙于南疆的剑圣,如今只是一名煮茶人。

      这就是江湖,人杀,杀人,可偏偏总会有侠者,在不得已的关头出现。他们事了拂身去,不留下半点痕迹。

      可是雪女第一次知道,这个传说过往后面,还有这那一份暗藏的情丝。

      “你觉得他会来找你吗?”雪女开口问道。那个人会放弃一切来找盖聂吗?会放弃他走的路,抑或是改变他走的路?

      盖聂没有回答他,他的酒力并不好,和雪女说完那句话后就已经昏睡。

      茶馆里只余一片宁静。

      门外的风呼呼刮得猛烈,应该是要落雪了吧。

      翌日,果然下起了漫天的风雪。大雪初霁,原来苔藓斑驳的古石桥上,雪残未消,露出了斑驳的桥栏,而桥的两端还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依稀可辩的石桥身似隐似现,似断非断。

      雪女看着这银装素裹的西湖,方明白了何为断桥残雪。只是这桥雪一化就连在了一起,那断开的人呢?

      雪女终于明白,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无所谓原谅不原谅,只是每个人都回不到最初了。如时逝水,从不回头。

      就像西湖的湖面,被冰雪覆盖住了,可是冰面下的水,却永远在流动,不会回头。

      荆轲第二天就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记顺走了茶馆树下埋下的那一坛酒。

      那是青梅酒,是盖聂在开春的时候埋下的。青梅煮酒,恰看杨柳花碎。

      盖聂没有阻止荆轲,只是又埋了一坛屠苏酒。

      雪女想,她应该离开了。

      雪女走的时候,正是除夕的前夜。

      天空一片昏暗,晚来天欲雪,可是她终究是要冒雪上路的。

      盖聂送了她一程,也送了她一柄削好的小匕首。

      雪女想:她已经等的死心了,但是眼前这个人,是永远都不会死心。

      可是盖聂等的那个人,也许明天就会来,也许永远不会来。

      雪女走的时候,是骑马的。

      她来的时候,穿着浅蓝色的石榴裙,像一位大家闺秀,渡船而来。

      而她走的时候,着的是一身劲装,骑的是一匹白马,踏马归去。

      官道。

      雪女坐在一旁的茶摊上喝茶,一匹烈马从不远处疾驰而来,最终在茶摊前停了下来。

      那是一匹汗血宝马,但是显然已经到了筋疲力竭的时候了。应该是它的主人日夜兼程,所以才使得它这般劳累。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急事,使得它的主人对这样一匹宝马也没有多加爱惜?

      汗血宝马的主人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从茶摊老板那要了一桶水喂给马儿。马儿显然已经渴极了,只低头饮水,不再有任何动作。

      雪女这才看见那个人,他一头白发,却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他的周身是极強的剑气,使人几乎不敢靠近。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很奇怪的剑,一柄雪女从来没有见过,却听过无数遍的剑——鲨齿。

      那个人仿佛有点急躁,又有点欣喜,只是这一切都隐藏在了他泠然的面容下,只有雪女这样的人,才能从他细微的动作中看出他的心情。

      汗血宝马一喝完水,那人就立刻翻身上马。

      此时官道早已经是大雪纷飞,可是那人却好像连一刻也不能等,朝着钱塘的方向绝尘而去。

      他的背影在大雪中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见了。

      茶还热着,酒还埋着,而错过的人,也终将归来。

      雪女将茶碗一放,笑着翻身上马。她想,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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