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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六笺 包子师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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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笺包子师父
当年携手游芳丛,
不知聚散苦匆匆。
今年花胜去年红,
明年更好与谁同?
白衣胜雪是一种态度,食不果腹是一种现实。
“你这小白脸还盯着这丑八怪看?有毛病吧你?哈哈哈哈!”
“借过。”
“呸!你敢不听老子说话!”长得最壮的一个怒啐一口,拔拳就向这瘦弱少年挥去,哪知还未近身就飞出去近一丈远。
无殇拍拍长衣下摆,阴着脸道,“给脸不要,都给我——滚!”
言罢眯起眼扫过众人,不用再次开口,那些只会欺凌弱小的孬种们一哄而散。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无殇走向那姑娘,午后的阳光透过他垂下的散发映在她脸上,斑斓得生动。微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么?”
现在的无殇,只是希望能够保护她……至少这一次……
“你叫什么?在此地有亲戚么?”拉着她很小的手,无殇轻声问道,生怕她会在眨眼间从自己身旁消失。
她看着救命恩人,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记得,一醒来就躺在这里。”
无殇心里便爆开小小的欢喜,“那我叫你……无尘可好?落无尘。”
无烟无尘,无殇无恸,天下太平,一世清明。
“无尘”点点头,随即又斜仰着头。“我的命是公子救的,起个名字又算什么呢。况且我很喜欢这名儿,莫名亲切。多谢公子。”
“叫我无殇,”他带着近乎宠溺的笑容看着这个无烟,脏腑内逐渐暖了起来,像有了个垫心的安慰。“接下来,我带你去另外一个世界,你害怕么?”
“一点也不。”她说。
无尘初见时性子冷冷淡淡,相处了几天熟稔起来才知是极伶俐的,又长了颗七窍玲珑心,见公子情绪低落,便想着法儿逗他开心,越发活泼了。
走到后周、南唐两国交界的集市时,无殇看见她瞅着糖人摊子好一会儿,便停了马,买一支递在她手上。却又突然想起师姐也是爱吃这东西,又忍不住轻叹口气。
无尘拿了,小心的闻了闻,也不吃,只是看着笑得极甜。见旁边的人发怔,便取了帕子将那糖人一裹,塞进肩上的小包袱中。尔后抬起头,对着他嫣然一笑。“我问无殇公子几个易趣的题好不好?你若答对,我便讲个笑话给你。若是答不出,便讲个笑话给无尘吧~”
无殇本来是没什么兴致的,却又不忍拂她意思,就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那公子猜猜,青蟹和红蟹谁跑的快?”
无殇皱了眉,也无心答她,随口道,“红蟹吧。”
“错!是青蟹,因为红蟹是熟的~”
“诶?”无殇回了回神,这种题目……真是教人输的不甘心。“你再问我一题。”
“好呀,”无尘笑着一拍巴掌,张口又道:“白鸡和黑鸡,谁厉害?”
“这个……黑鸡?”
“这回对啦!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吗?”
答错一次的人不再轻易回答,开始沉思,却不得要领。“听起来勇猛一些?”
“因为黑鸡可以下白蛋,白鸡下不出黑蛋呀!”无烟煞有介事的摇头晃脑,“喏,最后一题:翠莲的爷爷有三个孙女,老大叫大丫,老二叫二丫,老三叫什么?”
“三丫”无殇脱口而出,却发现她捂了嘴噗噗的笑,就知自己又中了圈套。这才反应过来,老三不就是翠莲么。
无尘止了笑,坐端咳了两声,娓娓开口:“无殇公子好歹答对了一道,我就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爱装腔作势的酸秀才,喜欢故弄风雅的为自己起各种名号,什么玉面书生啊,钓诗隐者啊一大堆~而且逢人就报,一个也不拉。
有一天,这秀才外出遇了大风雪,天也黑了,四下里又没有客栈酒家,他只好颤颤巍巍的去敲孤零零的一家农户。人家就隔了门缝问他,‘谁啊?’
他骄傲的报了名来:鄙人乃玉面书生扫俗居士钓诗大师空尘隐者花雕豪士青莲真人河谷子——结果你猜怎么着?主人一听,嘭的闭紧了门,恶声恶气道:‘我家容不下这么多人!’
嘻嘻~”
无殇听毕不禁莞尔,忍不住抚抚她的额发,真是苦了心思,要他开心。本来无尘长相一般,这会儿在他眼中,却是在明媚好看不过。
应着无尘的性子,无殇给她买了匹枣红色的小母马,虽说是良驹,速度却是远远不如过隙,于是这样走走歇歇,回去的路就慢了起来。转眼又过了十日,这才回到金陵。
无殇将无尘安顿到当下买的不大不小的宅院里,向她微微透露了自己的职业,又编了个不便带她一起回组织的难处,要她安心住着,承诺每隔几日就回来看她,以后有机会再带她进自己住的地方去。
落无殇不想吓到她,但更不想失去她。
无尘咬着一口细细的银牙笑了,“我不是耐不住寂寞的小姑娘,公子给了我这么多东西,这安身的地方,这衣服,这银子,无烟不奢求其他,比如说,公子的承诺。”
无殇闻言不觉喉咙发哽。“我答应了你,就会时常回来看你!”
“那无殇公子你可要记好自己的话~”她脸上一派天真烂漫,笑颜若春花。“你可得一直好好活着,然后才能经常来看我~”
无尘啊无尘,感谢苍天将你带来,得之,幸甚。
他望着她,半天竟说不出一句话。最终点点头,转身离去。
安置了无尘,少年便将师兄师姐的头颅合葬在当年修习的山谷中时,忽而闻到风里熟悉的味道,仿若眼前飘过当年和攸云师姐一起练习的身影。叶香花芳,清馥流水。
抬头仰看四方:这里已是人迹罕至,自从师父失踪,自己推辞掌门下山,大师兄与师姐又私奔离去,也许是担心露出了形迹,众师兄弟也就四散而去另寻宝地,或是投奔其他三十五门去,这里便没落下来,只剩得孤零零的几栋空屋伫立于此。
真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四顾萧索,无殇暗叹一声,下得山来。
刚迈步进了三宝殿的庭院,慕容有钱像一道黑影“咻”地出现在无殇面前,不等人家反应,便张开怀抱将其紧紧搂住。
无殇起初一惊,下意识想要挣脱,却闻到有钱熟悉的味道,便只淡淡笑了笑,不再动弹。
“我听说银狐告诉你漠北的事儿,你当晚就消失了……还说什么散心,你当我是傻瓜啊~”
不知该说些什么,无殇只得闷闷的摇着头。
“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他伸手抚着少年的背,就像在哄十岁的孩子。
“嘁,我又不是你~”
“这话怎的说~算啦算啦~看无殇你神色好疲惫,我们休息去吧。”
“好……等等,为什么是‘我们’?”
“别计较那么多嘛~走吧,让本公子来温暖你~”
“……”
转眼冬去春来,这一年四月,新帝登基,天下大赦。
刚好闲来无事,无殇便带了无尘上街看热闹。当今的圣上是先皇第六子,李煜,号重光,风闻是位喜弄词赋,才貌双全的风流人物。又有胆大的人私下里议论,说是新皇帝豪情满怀,可是现下南唐已奉宋正朔,且安在江南,所以皇帝想尽了办法要找一个什么秘宝,借以复国,称霸天下……
天下秘宝只一样,无奈人人都想要,结果不过是你死我残,几败俱伤罢了。
街边的牡丹开得正旺,红粉金黄,煞是好看。
两人牵着手,一边观花,一边闲聊着等待新帝巡街。
可是过了三四个时辰也不见车马队的影子,无尘便不耐烦起来,要去吃包子。无殇本来就没什么兴趣看皇帝,在他看来,那游街不过是一个男的,一个轿子,一群侍卫,呼呼喝喝,甚是无趣。
无殇正掏银子准备付钱时,突然被人猛地抓住右臂,动作悄无声息。他肌肉一绷,左臂上挡,拨腿转身。
然后惊叹,“是您?!”
那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头,头发蓬乱,面容枯槁,双手手筋似被挑断,一直微微颤着。
无殇垂下双手,低头恭敬道:“师父。”
那位曾经鹤发童颜,气宇轩昂,武功盖世的师父狠狠的盯着前方,眼神犀利,如见猎物,却根本不看自己得意的门生一眼,手上使的劲也大了三分。
电光火石之间,他微微张口,吐出五个坚定的字:“我要吃包子。”
“师父?”
“包子。”
无殇顿时如鲠在喉,师父竟落到了这般地步。然后搀着他老人家默默走进附近的酒楼,吩咐老板有什么上什么。
无殇的师父狼吞虎咽,劝也不听,几次险些将自己噎死,也不管弟子担心的要命。无殇再三递上清水,温言安慰他,保证没人和他抢,这才好些。然后舒口气,注意到无尘的神色。
她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没看见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糟老头,平静得就像没听见恩人唤这个糟老头师父。她没有疑惑的神情,也没有开口问恩人什么的打算,她只是专注的看着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