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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059 ...

  •   北远侯许久没进这相府大门,进了茶厅后,半点不安分,左手盘着玉球,右手东摸摸西摸摸,嘴里叨叨着说:“这屋子十多年了,也不知道修一修,这帘子当抹布都嫌它埋汰,这怎么办亲事?岂不叫人看笑话吗?”
      侯夫人抿了抿嘴,瞪着他道:“侯爷,过来坐吧。”
      北远侯摇摇头,唉声叹气坐回椅子里。
      侯夫人压低声音说道:“听说二殿下要封爵,若是如此,喜宴定是要在殿下府邸办的。”
      北远侯恍然,拍了拍脑袋道:“瞧我这脑子。”
      两人喝口茶的工夫,老夫人便携着一家几口到了,北远侯看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倒是侯夫人站起身恭敬请了安,又在北远侯背上拧了一把,北远侯不情不愿抱了抱拳道:“老夫人好久不见了。”
      老夫人淡淡笑着应了,吩咐众人落座。
      北远侯道:“今日听说赐婚诏书下来了,本是想来瞧瞧我那争气的大外甥,也沾沾喜气,没想到老夫人在家里,真是赶巧了。”
      老夫人捧着茶道:“老身也是刚回来,这十年里,容儿有侯爷侯夫人细心教养,不仅学问做得好,人也出息,全是侯爷侯夫人的功劳。”
      老夫人如此说话,北远侯心里痛快多了,沈容在侯府这些年里,心情郁结是他开导的,夫子先生也是他请的,衣食住行是侯夫人打理的,连如今尚皇子也是侯府鼎力相助,与相府半点关系没有。
      陈夫人面色淡淡坐在一旁,她与沈相本就是老夫少妻,与沈容这份母子情谊也只是面上的,左右与她不相干,若是派她做事好好做了便是,轮不到她指手画脚。倒是沈相面色异常难堪,沈容是他的嫡子,如今功成名就无论哪一项都没有他的功劳,他忍了半晌却是插嘴说道:“容儿少时在相府读书,那时候便基础打得扎实,长大了自然也不会差。”
      北远侯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沈容垂着眼勾了勾唇,他比沈康小两岁,年幼时读书不如他,父亲便说他天资驽钝难成大器,再长几岁开了窍,处处比沈康聪慧,父亲又骂他恃才傲物不知兄友弟恭。事已至此,却来说什么在相府根基打得扎实,真真是可笑。
      老夫人盘着佛珠道:“容儿此次尚皇子,宫里定会派人来打理,陈氏。”
      陈夫人连忙应了一声。
      老夫人看着她道:“等宫里来了人,你好生接待,由他们做主,你帮着操持就是,若是有不懂或是为难的,再来问老身。”
      陈夫人连连称是。
      侯夫人微微垂着眼,看着交叠的双手,慢悠悠道:“是了,这历来尚皇子也轮不到咱们指手画脚,左右不过是帮衬帮衬,如今二殿下不曾贬为庶民,又要封爵,自然更轮不到我等插手了。”
      “封爵?”沈相倏地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侯夫人‘哟’了一声,笑道:“圣旨今日就下来了,也不知封的什么爵,昨日刚听见风声,沈相不知道吗?”
      老夫人亦是一脸震惊,她怔了半晌又恢复了平静,微微皱着眉不知在琢磨什么。
      沈容忙说道:“舅母有所不知,喜诏不需相部过目,尚书院拟好之后直接呈典司院,再由圣上过目即可。”
      侯夫人笑道:“我倒是忘记了,容儿之前就在尚书院写喜诏,若不是你升迁升得快,说不定这喜诏还得由你自己写。”
      北远侯哈哈大笑道:“自个儿给自个儿写赐婚诏书,有趣有趣。”
      沈容讪讪道:“拿这个来打趣。”
      北远侯笑得合不拢嘴:“如今容儿是林户院院史了,虽不用你写喜诏,但银子得从你手里拨,这回典司院内务府可不敢说缺银子了吧。”
      沈容苦笑道:“舅父说的什么话,拨银子的事情有内需库把控着,且都有规制,哪里是我说了算的。”
      北远侯揶揄了他几句,心里高兴,忍不住开怀大笑。
      沈相看在眼里越发刺眼,板着脸说:“你如今虽然是林户院院史,但一切还得循规蹈矩,切莫让人抓了把柄,害了我们相府上下。”
      北远侯笑声戛然而止,他拧着眉道:“大喜日子开开玩笑罢了,动不动上纲上线,这里是府里,不是你相部,摆你个青天大老爷的谱!”
      老夫人摆摆手道:“侯爷说得不错,怀荫,分寸拿出来,不要口无遮拦。”
      北远侯愣愣看着老夫人,这老婆子怎么转性了?从前她可不是这样的,那心眼子坏了去了,做事不厚道,还处处打着公正公道的旗子,沈怀荫这个性完完全全就是像了她,如今怎么调转枪头帮他们侯府说话了?
      沈相沉着脸坐回椅子里不再吭声。
      老夫人缓缓道:“此次亲事办得匆忙,虽有宫里来人打点,但总归咱们自己府里也得出些力,要请哪些宾客,怀荫你拟个单子拿来,我再替你添补添补,等宫里来人问,陈氏你拿着单子再与他们商量。侯府那边若是有要请的宾客,也一并列个单子来,叫陈氏摆在一起呈上去。”
      侯夫人笑道:“老夫人想得周到。”
      老夫人道:“此外就是聘礼的事情,既然侯爷今日来了,也是赶巧,就趁着今日一并说了吧。”
      沈相闷声看着老夫人。
      侯夫人端正了身体道:“既然老夫人有心说,咱们就好好听听。”
      老夫人问道:“陈氏,府里头还有多少松动银子?”
      陈氏看了看侯夫人,呐呐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沉了沉脸道:“不必扭捏,侯爷侯夫人是自家亲戚,你直说了吧。”
      陈夫人攥着帕子道:“上月圣上赏了容儿一万两银子,容儿尽数拿回了家里,除了这一笔,府里头还有六七千松动银子......”
      “六七千?”沈相猛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道,“我一年俸禄银子加上庄子里的收成也不只六七千,你怎么当的家?”
      侯夫人连忙道:“聘礼是心意,咱们尚皇子,左右也越不过人家的嫁妆,尽力而为就是了,再不济我们侯府也能帮衬着些。”
      北远侯与侯夫人对视一眼,抿着嘴偷乐。他们来时就商量好了,巴不得相府账上一分银子没有,这聘礼都由他们侯府出,到时候外头再去一宣扬,这大外甥除了姓沈,和相府有屁个关系,探花也是他们侯府的,皇子也是他们侯府的,面子自然也都是他们侯府挣了去。
      老夫人喝止道:“你无需骂她,这个相府从前我当家,老相爷在时,先皇与当今圣上多有赏赐,宅子虽大,但里里外外连仆役也不过三十余人,自然年年有结余,如今这宅子光主子就有许多位,仆役更是六七十人,你如今又被罚了俸禄,府里捉襟见肘也是有的。”
      陈夫人泫然欲泣道:“谢母亲体谅,容儿年岁到了,儿媳心里也是知道的,那日他将一万两赏银交给儿媳的时候,儿媳也同他说了,这些银子留着给他娶妻用,左右府里再贴补些,也差不多了。”
      侯夫人轻轻笑了一声:“一万两?夫人平日里不在后宫走动,也不喜与人交际,怕是还不知道吧?”
      陈夫人扬起眸子看着侯夫人问:“知道什么?”
      侯夫人凉凉道:“二殿下陪嫁,陪一百万两。”
      “多少?”陈夫人吓得立了起来,“多少?”
      北远侯粗声粗气道:“一百万两!”
      陈夫人手脚颤抖道:“相爷一年俸禄银子才三千六百两,加上庄子里的收成也不过七八千,一百万两?侯夫人莫不是见我小门小户,戏耍我吧?”
      侯夫人面色沉静喝了口茶,笑说:“二皇子身份自是贵重的。”
      老夫人心里虽诧异,但也知道侯夫人不至于拿此事逗乐,她尤其见不得陈夫人这般登不了台面的模样,她板了板脸道:“侯夫人方才说了,聘礼是心意,咱们相府三代清流,自然是比不上皇亲国戚富贵的。”
      侯夫人含笑道:“虽是心意,却也不能太叫人笑话了去,不如由我们侯府拿二十万聘礼,权当是我们对容儿的一片疼爱之情。”
      沈相刚要说话,老夫人道:“万氏辞世时留了陪嫁在相府,当时说好要拿来给容儿当聘礼。”
      陈夫人倏然松了口气,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侯夫人温温笑了一下。
      老夫人道:“她嫁入我们相府,侯府陪了三十万嫁妆,其中两枚价值连城的同心玉佩,折价二十,她辞世后,你们要了回去。”
      北远侯瞪着眼道:“那是我老爹老娘的定情信物,自然要拿回去。”
      老夫人颔首道:“另有十万嫁妆,她在相府十年也用的七七八八,还剩不到四万五千两,如今都在我私库里,这四万五尽数拿来给容儿当聘礼用,各位没有意见吧?”
      侯夫人笑道:“这原也是应当的,只是这四万五,仍还是少了些吧。”
      老夫人动了动身体,侍女连忙拿了个软垫枕在她腰下。她坐舒服了才缓缓说道:“老身手上值钱的有两个田庄,再有二万两银子,老身有两个孙子,日后康儿也得娶妻生子,留一个田庄与他,另一个田庄与二万两银子尽数给容儿,如此折价四万,加上万氏四万五嫁妆银子,陈氏你从公账里拿一万五出来,凑个十万拿去给沈容下聘。”
      陈夫人慌张道:“拿了一万五千两出来,账上可就只剩二千两银子了。”
      老夫人不紧不慢道:“公账上也有两个庄子,若是你肯,也可不拿银子,拿个庄子出来,折价两万,只是老身担心你今日肯了,日后少了庄子上的收成,府里不好过活。”
      陈夫人紧紧攥着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北远侯道:“若是勉强,还是由我们侯府出二十万聘礼,那也无妨。”
      老夫人看了看陈夫人,叹了口气,又问沈容:“容儿,你为官一年多,手里可有些家私?”
      沈容倏然站起身,诚惶诚恐道:“祖母不知,孩儿当官不久,之前只是七品书吏,月俸不过六十两银子,后来虽升迁,但父亲被罚俸后,孩儿的俸禄尽数交给了家里,想的便是咱们都是一家人,应该同甘共苦。”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声道:“是祖母冒失了,想来也是,你虽官职不低,但资历尚浅,逢年过节圣上也未必厚赏。”
      沈容舒了口气道:“多谢祖母体谅。”
      陈夫人欲哭无泪,除了那一万两银子,沈容不过往家里交了几个月俸银,总共不过几百两,如今却要将相府唯一那点松动银子都拔干净了,喜宴虽由宫里承办,不需他们相府花什么大银子,但人来客往,茶水甜汤,糕饼果子总得备着些,哪能清汤光水的叫人登门,岂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陈夫人犹在想着,老夫人拍板道:“就这么定了,凑十万两给容儿作聘。”
      沈相面色铁青,忍不住说道:“母亲,是不是拿的太多了?皇子虽贵重,但咱们相府素来清廉,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
      北远侯‘哦’了一声道:“此话说的难听,好似我们侯府的银子是贪污来的。”
      “多什么?”老夫人不满道,“四万五是容儿母亲的陪嫁,还有四万是我出的,另有一万是容儿自己挣来的赏银,府里不过拿出来五千,多什么多?”
      老夫人说话向来掷地有声,她板了脸,沈相便不敢多说什么,讪讪应了两句,缓说:“那儿子今日就去列宾客名单,列好了再请母亲过目。”
      北远侯与侯夫人对视一眼,耸了耸肩,默默喝起了茶。到底是老夫人精明些,硬着头皮拿出了十万两,半点不让他们侯府沾手。只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且等着瞧吧。
      几人又商谈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看天色不早,北远侯携着侯夫人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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