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者》陶雨落

118、肥猫（五）

　　“听者大人！”肥猫的爸爸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在我心里有一个结，一直打不开！这比我儿子的死更让我痛心，你们能不能帮我解开这个结呢？”
　　“不要着急，慢慢说。在这里时间是静止的，我们有的是时间。就算你在这里呆了很久，回到那边，也不过就是你刚刚起床，所以不用着急，慢慢的说。”血精拉起肥猫的爸爸，随手幻化出一个桌子，大家围着桌子坐下。
　　“为这孩子，我们两口子操碎了心！小的时候，他学习也是不错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不学了。迷上了打游戏！我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劝也劝了！ 一点用都没有！ 我和他妈心都碎了！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就是自己打，可是后来他居然替别人打，他不上学了，专门打游戏！ 一天打十多个小时 ！后来他交了个女朋友，比她大六岁！他把打游戏挣来的钱都给她了 。后来又被她甩了，然后他就跳楼了……”肥猫的爸爸用最简单的话，有些语无伦次的讲着让他最痛心的往事，
　　“你们知道吗，我和他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们被人戳脊梁骨，大家说我们生了个罪大恶极的孩子，自己堕落还不算，还要引别人堕落！大家认为他死了活该，骂我们没有教育好孩子，现在孩子没了也是活该！多少人都在幸灾乐祸！” 肥猫的爸爸擦去脸上的泪水，
　　“有一点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们从来都是好好教他的。什么时候都没教过他干坏事！为什么他就活成了这个样子呢？我们两个一心一意的想要孩子好，知道他走错路，我们拼了命的想把它搬回来，可是没有用……我总是幻想着，哪一天这孩子忽然醒悟了，能够从事正当的职业。可是他宁可选择死，也不肯满足我们的愿望…… 我一直搞不明白的是，所有人都指责我们没有好好教育孩子，可是我们真的拼命想要改变他了！ 所有的人都在骂我们！ 我不知道我们错在哪里，我们的努力为什么白费？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只落得个老来丧子，被人唾骂的下场！难道说是我们以前欠这孩子的，今生这孩子来讨债了吗？”肥猫的爸爸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肥猫，你想说什么吗？”血精把目光转向了肥猫，“很可能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肥猫紧紧咬着嘴唇，半天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我都已经死了。这辈子算是我错了，以后和你们再也不相见了！很抱歉让你们因为我被骂，这我也没法儿了！ 老头子，你赶快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千万别再来了！我妈她也够不容易的，生了我这么个逆子，一天心都没省过！你们俩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妹她可咋办？她是个好孩子，爱学习，学习也好。你们守着她好好的过，把我忘了吧！我也不知道我为啥就那样，你们就当我是讨债的好了！”
　　“你不说，我来替你说。我可以把你们两个心中的结都解开。”血精看着这对父子，语气笃定。
　　“你能解开啥呀？我们这结解不开，他想让我好好学习，我不想；他想让我不打游戏，游戏却是我的命！你说这结咋解？”
　　“好好听，不要打岔！”命精白了一眼肥猫说。
　　肥猫赌气的不吱声了。
　　“你先来说一说你们一家人之间的感情。任何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可以为孩子付出一切。最见不得的就是看到孩子堕落，德有伤，贻亲羞！ 大概就是这孩子给你们的最真实的感受吧！”
　　肥猫的爸爸拼命的点着头。
　　“所以为了让孩子不至于德有伤德，你们拼尽了所有，用尽了所有的手段。从最开始的温柔解劝，到后来的冷言冷语，暴力相加，发现怎么都不管用的时候，又变成了冷漠！你们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孩子跟你们没有一句话可说，你们对他除了吼就是骂，要么就是完全不理睬。我说的对不对？”
　　“都对，就是这个样子的！”
　　“孩子让你们彻底失望，你们不再指望他，甚至是把他当成一个死的，你们觉得这就是你们真实的想法。只有在他真的死了之后，你们才知道，内心深处，仍然深深的爱着他！ 可是你们把这种爱，用冷漠用愤怒包裹了起来，自己觅不到，孩子更觅不到！”
　　“原来你们还是有一点点爱我的，我也并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啊！”肥猫一边苦笑，一边抹去脸上的眼泪。
　　“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接受孩子这个样子！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们夫妻都是老实本分的人，生出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坏人？ ”
　　“这应该是你最大的纠结吧！让我一点一点的分析给你听吧。你们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把孩子定位成一个坏人。就是这样的想法，一步一步的把孩子推向了死亡。作为在这世上行走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听者，我们始终没有办法搞明白，孩子学习不好，打游戏，或者说是疯狂的打游戏，为什么就是坏人了？确实他给别人代打了，可这就证明他是坏人了吗？他又没有去杀人放火，没有去□□吸毒，也没有不顾别人的安危，在路上开着飞车炸街，怎么就认定他是坏人了呢？他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呀？”
　　“他帮助人家打游戏，挣那种黑心的钱！ 那些都是年轻的孩子，他毁了那些孩子的前途！ 这不是坏人，是什么呢？还有比这更坏的吗？孩子是父母的希望呀！ 他把这希望给人家毁了，还从人家手里挣钱，这是多么大的恶呀！”
　　“代打游戏的，不可能只有他一个。有需要才有市场。那些心里只有游戏的孩子，就算是不找你的儿子代打，也会找旁的人，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都已经没有办法通过学习文化课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了。”
　　“可是我不希望我儿子是其中的一个呀！我不希望他们的堕落和我儿子扯上关系！我不希望活在愧疚里，活在指责里！”肥猫的爸爸仍然义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