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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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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杜栖有一个大七岁的姐姐,叫匡昱,大姑姑家的。
很小的时候,杜栖家和大姑姑家并没有什么能让杜栖印象深刻的联结。
自从她跟着爸妈从干活的山上搬到城里定居,大姑姑一有时间,就会请他们全家出去下馆子,还会邀请杜栖去她们家玩,而且每次都会过夜。
大姑姑每次招呼她去的语气都很温柔和气,行动上却很强硬,加上妈妈的执意,没什么主见的杜栖每次都跟着去了。
其实,杜栖心里并不怎么愿意去。
虽然在山上的时候,爸妈在忙,左右没有同龄的小孩子一起,她都是一个人玩。但是,她并不是什么非常独立自主的孩子。她对自己父母依旧非常的依赖。
去到不怎么熟的亲戚家里过夜,在平时都是鲜少会有的事。天还没黑的时候还好,天一黑,时间一变慢,秒针时针互相追逐的声音就会立刻变得清晰无比。
那种幽静的感觉,就像是深海恐惧症一样蔓延全身,让人从里到外,都极其不舒服。
大姑姑还经常自作主张地,让杜栖和匡昱一起睡。
那时候的匡昱就很胖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总是容易皮肤痒。每次,夜里,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匡昱总是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呼哧呼哧把后背翻向杜栖,哼唧道:“栖栖,帮我挠挠,帮我挠下痒痒嘛。”
杜栖总会照办,把手伸进匡昱费了老劲才扒拉开一寸的上衣,五根细细的手指虾脚一样划拉划拉。
一开始杜栖还很专业,前后左右都会挠到,不出五分钟,她就有些不耐烦了,但是她又不敢不挠,只好装作自己要睡着了,开始敷衍地只在同一小块地方画圈儿。
这时,匡昱就会抖擞一下身体,胡乱拍了一下身上的其他地方,道:“嗯,还要这里。”
杜栖就会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向匡昱要求的地方,继续划拉那十根虾脚。
她虾脚划拉得过于轻飘,匡昱终于有些不舒服了,开始语气非常认真地要求她:“挠嘛!”
杜栖那会才刚刚上小学,小菜鸡一个,根本不会“拒绝”,也不敢。
“拒接”这两个字太过于高深莫测,家里人也没给过她拒绝什么的机会。遇到这么一个说一不二的大姐姐,杜栖出于本能地害怕得不行,心里虽然有十万个不想干,却一分不敢摆在明面上。
杜栖也真的窝气,没地方发泄,干脆就捞着匡昱的衣摆,使劲往上掀开,使劲掀——!!把匡昱整个后背敞了出来。
内衣带给匡昱的上半身,硬生生地截出了两层白花花的赘肉。
杜栖亮出两只手的指甲,开始发了狠地一顿瞎挠,怎么用力怎么挠,给匡昱的后背挠出一道道红痕。匡昱的后背并不怎么细嫩,皮糙肉厚的,只是白,皮肤上的毛孔清晰可见。
挠了好一会儿,匡昱终于开始有些疼了。
匡昱:“轻点轻点。”
杜栖这才慢下手来,心想,怎么还没结束啊。
匡昱没说停,杜栖也不敢好,她只能继续踩着虾脚出来。
踩了好一会儿,手腕都疼了。
杜栖只好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一个手上背去挠。
不知过了多久,她就要睡过去了,睡梦中听见关床头灯的声音,和匡昱的说话声“不用挠了,睡觉吧”,她才安心地放下手来。
杜栖那时候真的不愿意在大姑姑家过夜,大姑姑在的话那还好,大姑姑会经常管着匡昱,睡觉的时候还会经常进来看一下她俩的状态。
快到睡觉的点了还没睡,大姑姑要么会敲敲卧室的门,要么就敲敲卧室和阳台之间的窗户。
过睡觉的点了还没睡,大姑姑会直接开门进来要求。
大姑姑:“快睡觉吧,别玩了,几点了。”
有时候她俩睡着了,大姑姑也会进来看一下,如果觉得卧室有些冷,还会帮她俩把空调打开,调成温和的睡眠模式,再给她俩盖上蓬松轻薄的太空被。
大姑姑倒从来没有不让杜栖给匡昱挠痒痒。
大姑姑经常和匡昱说,你舅家的妹妹多好啊,对你多好啊,你看看你姑妈家的那个妹妹,每次来家里住,死活都不和你睡在一起,更别说给你挠痒痒了,你敢让她挠,她绝对直接撂挑子回家去了,你一个月都别想再和她说话。
杜栖无比的佩服匡昱的那个“妹妹”,并同时无比厌烦烂泥扶不上墙的自己,但是她又真的不敢轻易把自己置于惯用的行为模式之外,她害怕看见任何人对自己的“冷眼”,哪怕只有一秒。
她总是觉得,自己一旦拒绝别人,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如果人们天生不待见自己,杜栖不在乎,但是如果一个人平时对自己还算温柔体贴,却因为她做出来什么自以为是的改变,而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杜栖即便心安理得、情有可原,可会觉得十分的惶恐不安。
暂时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杜栖只好一直默默地祈祷,祈祷匡昱身上能不能不要老是痒了。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给匡昱挠了。很烦。
匡昱也不仅仅在晚上才这么爱折磨人。
白天的时候,匡昱会拉着杜栖一起玩“新婚扮演”的游戏,把白色镂空蕾丝的沙发布扯下来,盖到杜栖的头上,再把红色的围巾裹在杜栖的腰上,然后在把大姑姑的带着一圈白色小绒边红马甲,披在杜栖肩上。
匡昱则假装成新郎,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优雅地拉起杜栖的一只手,把卫生纸搓成的戒指戴上杜栖的食指,然后拉到嘴边亲吻。
匡昱会深情地用她焦糖色的眼睛注视着杜栖,问她:“亲爱的,你愿意嫁给我吗?”
杜栖只能配合地道:“我愿意。”
匡昱:“有多愿意?”
杜栖笑的只有自己觉得假:“很愿意很愿意非常愿意。”
这时,匡昱就会开始咯咯地笑,拉起杜栖的两只手,开始跳蹩脚的华尔兹,从卧室,跳到客厅,跳到书房,再到阳台。
阳台上的蝴蝶兰叶子都在晃。
有时候,匡昱还会做出一些让杜栖手足无措的举动。
小学的时候,杜栖隔三差五都会去匡昱家做客。就导致,有很多天刚刚睡醒的早上,匡昱的内衣带都是杜栖帮忙扣上的。因为她自己碍于体型和性格的原因,背后的内衣扣,她用手直接扣扣不上,也懒得想其他的办法扣,就干脆指使杜栖帮忙做这件事。
就有一次,在扣内衣带之前,匡昱做了一件杜栖觉得很多余的事情。
匡昱直接从前面拉开了内衣,抓住杜栖的手,放在上面,摁了摁。
杜栖人都傻了,一动不敢动。
匡昱又吩咐她:“捏一下。”
杜栖照做。
再后来的事情,杜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对于大脑实在处理不来的事情,体贴的大脑向来是直接帮她忘掉了事。
如果匡昱单纯地颐指气使,杜栖应该也能硬气一下,直接放大姑姑的鸽子,再不去她家留宿了,可偏偏匡昱更多的时候对杜栖也不错。
在匡昱家玩的那几天,杜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了笔记本电脑,第一次玩上了电脑游戏,匡昱还帮她注册了人生第一个企鹅账号,第一个网页游戏账号,匡昱还特别大方地给她买了一个八块钱的新皮肤,即使杜栖前一秒还对那个flash游戏闻所未闻。
杜栖在匡昱家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匡昱玩各种电脑游戏,听她游戏里放出来的各种歌,看她游戏里绚丽多彩的皮肤特效,看她和她的朋友们频率很快的聊天,眼花缭乱地看她把电脑页面切来切去。
虽然匡昱更多的时候是在自己操作,杜栖更多的时候只是旁观,还要帮忙提防着门外有没有人上楼。
笔记本电脑在大姑姑大姑夫睡觉的卧室里。大姑姑不让匡昱老是玩电脑。她的成绩太差了,考个最差的高中都困难,大姑姑决定让她多读两年初中,好好打打基础。
杜栖新加了几个朋友的企鹅,企鹅咳嗦了两声,发来了新的消息,杜栖凑过去一看,一串字,每个字她都认识,偏偏连在一起没看懂,但是能隐隐约约地猜出来意思不太正面。
杜栖一直对所有人包括自己的情绪不感冒。
匡昱却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在滑轮椅子上扑腾了一下,大喊道:“栖栖!她怎么在骂你啊?!”
杜栖没想明白骂她的前因后果,只好沉默。
匡昱很是仗义:“我来帮你骂回去!”
说着就打下一条:“小小年纪,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还学大人说脏话?”
除了玩电脑游戏,匡昱还经常带她去吃,各种平时在家里想都不敢想的好吃的。
比如KFC,小县城才出现没多久的洋气去处,她简直闻所未闻,爸妈更是从来不会带她去,单单匡昱就带她去了好几次。
其实大姑姑对她的体型很有意见,虽然也经常带着她俩下馆子吃,好省下做一顿饭的功夫,却死活不同意她在外面自己买东西吃。
有一次,中午,匡昱偷偷买了KFC和杜栖一起吃,匡昱很反常的沉默,从头到尾都没有调戏杜栖,只是给她分了一半KFC,就自己埋着头猛吃多买了好几个的巧克力圣代,吃完了巧克力圣代就开始猛嘬冰可乐,最后才开始吃热食。
当天晚上,大姑姑在医院加班,匡昱吃到肠子应激,抱着马桶吐的很厉害。
杜栖站在门口给她递纸,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总觉得自己察觉到了什么隐晦的东西,又怎么也说不出口。很是郁闷。
当天,大姑姑也做了一件事,让杜栖很难疏解。
大姑姑走之前,把杜栖偷偷拎到一边,让杜栖监督匡昱写作业,然后,在中午吃饭大姑姑回家的时候,如实汇报一下情况。
一整个上午,匡昱当然是先偷摸玩电脑去了,杜栖碍于自己也看得很开心,中午汇报的时候,什么匡昱的坏话都没说。
结果下午,大姑姑一走,匡昱就又开始折磨杜栖玩了,亲亲,抱抱,办家家酒,整一些令讨厌亲密接触的杜栖毛骨悚然又不敢不从的互动。
杜栖很窝火,就在下午偷偷跑去和大姑姑告状,说匡昱姐姐一整天都在玩。然而,大姑姑却“过时不候”了,并没有赞赏杜栖“听话照办”的行为,反而冷冷地瞥了一眼,扔下一句:“你早干什么去了?”
杜栖永远也忘不了大姑姑当时看向自己的眼神。
她那时候很小,干不成任何事,却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了“爱是一种很伪善的东西”,且“并不会有人会一直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