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找牛记 ...
-
老汉带着周言和金阳去到家里，他指着牛圈说:“不知道咋回事，小黑突然发狂嘞！突然冲出门就跑山上去啦！拉都拉不住！拽牛角也不管用！”
周言看着因经过暴.力.冲撞导致有些变形的木门，他问金阳:“金师兄，你怎么看?”
金阳目测了下牛圈到门的距离，他说:“牛圈距离门口十米，按照老汉前面说的在牛冲出去时，他拽住了牛角。那么牛就会想甩掉阻挡前进的阻力，它会左摇右摆。那为什么牛圈被撞断了而大门却是好的?难道说两边用的木材不一样?”
“叔啊，你今天喂它吃什么了?”金阳看到食槽里有牛吃剩的一些碎草。
老汉不以为意地说:“就是我们平常扎扫把的那个草啊，吃黑饭前我去放小黑。路边长了好多那个草，牛饿了就嚼着吃了。”
“法官大人，你们怎么还不找牛啊！”
“您别着急，我们需要先了解案发经过。要先找线索。”周言觉得自己现在可以从律师事务所直接跳槽到刑侦科了。
正经事没干几件，案倒是破了好多。
“你说什么案发经过，什么线索。俺听不懂，俺就问你们一句，能不能帮忙找俺滴小黑?”老汉大字不识一个，他只知道面前的两人既然能帮村口那家找到羊。那也一定能帮他找到丢失的小黑。
周言跟正戴着一次性手套在食槽里面拨来拨去的师兄说:“金师兄，要不我们还是先上山吧。”
“嗯，走吧。我知道牛突然发狂的原因了。”金阳站起身，将手里的东西举到周言面前。
“这东西学名马绊肠，农民常称它为疯草——”金阳还没说完，周言就拽着他的胳膊往出走。
“我的好师兄啊，咱还是快点找小黑去吧，路上再说牛发狂的原因！老汉都快要急得哭出来了。”
后山入口是一条狭窄山道，是村民们为了上山开辟的一条土路。只能容纳一人通过，老汉在前面带路，周言走在中间，金阳走在最后面慢慢说着线索。
“马绊肠内含有一种特殊的生物碱，可以对癌症和肿瘤有很好的治疗效果。但对动物有很强的攻击性。一旦牛羊吃到这种杂草，它们就会慢慢发疯，最后口吐白沫而亡。”
周言拄着棍子，头也不回地问道:“那小黑上山不会是找解药去了吧?”
“不知道，我知道的解毒方法只有洗胃，灌肠，血液透析，使用利尿剂将毒素从体内排出来。这是对人的。很遗憾本科时期我并没有选修动物医学。”金阳在后面同样拄着一根棍子，一步一步往山道上走着。
到了交叉路口，周言问老汉:“叔啊，走哪边啊?”
“右边全是各种毒蛇，走左边。”丢失爱牛的老汉并没有因为悲伤过度而影响基本判断力。
顺着左边一直走，周言听到一阵一阵短促地动物哀嚎声。
“我好像听到牛叫了，我们快点走。”
说完脚步加快，约莫十分钟左右后。三人停在一颗长满青苔的巨石旁，他们看到小黑侧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痉挛，正在痛苦地哀嚎。
老汉看到这场景，一拍大腿面就朝牛奔过去。跪在牛身旁，一把捞起牛头，“小黑啊！你咋了，小黑！”
养了这么多年，小黑也将老汉视作亲人，它不舍得看着正在为它流下悲伤泪水的老人。
小黑忍着身体上传来的痛苦，撑起牛头，颤颤巍巍地从老人怀里站起来。
老汉以为小黑没事了，自己找到可以解毒的草药吃了。正要高兴，却看到——
小黑的四条腿正止不住地颤抖，嘴唇周边白沫依然止不住地往下滴。
紧接着，周言和金阳看到了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一件事。
那就是小黑竟然，竟然能够忍着痛，前右腿往下弯。牛腿依旧颤抖的不像话，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可它在倒下的前一秒完成了它想要做的动作——朝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亲人下跪。
老汉看到这一幕悲伤大过震惊。
他还没来得及震惊，“砰”的一声。
小黑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开始往外喷白沫。仅仅几秒，小黑就没了声息。
常年干活开裂的手一下一下抚摸过牛的身体，老汉说:“你们先下山吧，俺想跟小黑单独待会儿。”
走到岔路口时，周言和金阳找了课足够遮挡他俩的大树，藏了起来。
他们看到老汉颤颤巍巍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根前一天晚上卷好的旱烟。放进嘴里，拿出火柴，点上。
直到夜幕降临，老汉姿势依旧没动。
山上野草野树很多，自然盛产蚊子。
还没到晚上九点，周言胳膊上就已经被叮了好几个包。
周言一边挥手打蚊子，一边叫苦:“这山上怎么这么多蚊子，妈的，个头还比城里的大一倍。”
转头看到金阳正靠着树捧着一本书，他很惊奇地凑到金阳旁边，借着手电筒仔细看着那光洁白皙的胳膊。
呦呵！为什么蚊子不叮他?
他移开手电筒，打死第十五个在他胳膊上吸血的蚊子。
“金师兄，为什么这蚊子不咬你啊?你涂驱蚊水了?”
“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体温低?蚊子一般喜欢体温高的。周师弟，要不我也给你一本书，你看看。所谓心静自然凉，凉了体温也就低了，蚊子也就没了。”
“这么神奇的吗?师兄你看的什么书啊?”周言半信半疑。
还有这种蚊子喜欢体温高的人说法?
“信义法原理，你要看么?刚好我看完了。”金阳合上书就要递给被蚊子围了一圈的周言。
“这你们法官看的书，我还是老老实实背法律条例吧。”说完周言跟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刑法小速记本，靠着树看了起来。
金阳摇摇头笑了，小师弟还真是。
不知道是心理暗示还是怎么的，周言奇迹地感觉蚊子好像真的变少了。
晚上，这里还挺冷。不知道是不是树多的原因，总感觉阴森森的。
周言打了个哆嗦，“师兄，你有没有感觉这里有点像我们上次看过的那个鬼片里的场景?”
“就那个穿着红色嫁衣女鬼首次亮相的地方。”
金阳翻着书，淡淡地说:“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师弟。”
“刑法第二十条是什么?”金阳余光瞄了眼周言手上的速记本，提问他。
“正当防卫——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周言条件反射地合上本，一字不差地默背出来。
“嗯，不错。现在还怕么?”金阳问他。
周言:“啊?”
金阳:“我说，你现在还觉得这里阴森吗?”
周言:“不了不了。我们去看看老汉吧。”
“嗯，走吧。”金阳站直，伸了个懒腰，把书放登山裤，大腿面上那个兜里。
两人猫着腰偷偷摸摸地往那边瞅，老汉正对着牛尸体说着话。
说的方言，周言和金阳只听懂了一半。
周言问道:“我们还要继续呆在这吗?”
金阳手撑着树，说:“应该不用了，看这情况，老汉应该明天早上会把他家牛给弄下山。我们明天临走前去趟老汉家送点慰问品。”
“好。”
等两人打着手电筒回到村子，已是快到晚上十二点了。
门虚掩着，教授烧已经退了，刘边野躺在院子藤椅上，蒲扇盖在脸上，似乎睡着了。
周言轻轻将门锁上，金阳走到藤椅旁，将蒲扇拿开。刘边野眼睛睁得老大，换作别人肯定吓一跳。
可金阳可是他的同门，且住在一个宿舍，早就已经习惯了刘边野睁着眼睛睡觉这件事。
金阳拿蒲扇轻抽他的脸，“起来，去里面睡。”
刘边野没醒。
周言走过来，正想问，师兄你抽刘师兄脸干嘛。还没说出口呢，“我操！”被刘边野吓到爆粗口。
“不要害怕，野子睡觉一直睁着眼睛。”金阳说。
周言试探地在刘边野睁大的眼睛前挥了挥手。
还真睡着了。
睁着眼睛睡觉，真牛啊！
金阳:“你先回去睡吧，我叫野子。”
周言:“好，那师兄你们也早点休息。”
周言关上房门，开始洗脚刷牙。拿出手机壳里的一张白底证件照，放在眼前细细瞧着。
揉乱的碎发随意垂在凸起的眉骨处，眼角微扬，唇角带笑。
院子里刘边野还不醒，金阳没耐心了。他一把将刘边野推下藤椅。“砰！”
“哎呦！我的老腰！”刘边野醒了。
“日！”他从地上揉着腰爬起来，指着金阳小声骂:“你又把我推地上！！你到底要干嘛?！”
“我好心给你们留门，还在院子里等你们。你就这样对我??”
等刘边野撒完气，金阳无辜地说:“不是你上次说，你睡觉叫不醒就暴力点吗?”
“我什么时候……”刘边野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又憋了回去。
他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话来着。
第二天清晨，周言将昨天的事报告给教授。吴华南喝着热水，“你跟小阳去看看老人家吧，拿点实用的。热水壶，脸盆，肉什么的。”
“知道了，师父。”周言摸了摸鼻子，上次吴华南去镇上办事，他跟两位师兄去低保户家送东西。由于是第一次来山村没经验，三人提着几大袋智能电器挨家挨户敲门。
教授知道后，气的差点背过去。
刘边野跟教授留在家里收拾行李。周言跟金阳顶着三十度高温提着米面粮油去老汉家。
“这秋老虎真挺虎的，热死我了。”周言将大桶油放在小卖铺门口，“不行了，师兄，再不喝水我就要死了。”
金阳天生就要比平常人体温要低一点，此刻也热的满头大汗，他从钱包里拿出十元现金:“给，师弟。买两根雪糕，师哥老胳膊老腿走不动了，在门口等你。”
“我带钱包了，我去买，那边有个塑料凳，你去坐会儿。”周言掀开竹帘，跨进小卖部。
金阳坐在阴凉处，温热地手指碰了碰嘴唇。
“撕。”破皮的地方还是有点疼。
竹帘被掀开，周言一手拿着一个冰棒，“师兄啊，这只有冰棒，没有雪糕，凑合吃吧。”
“好。”
周言将其中一个递过去，再把自己手上的从中间掰开，赶紧嘬了一口。
舒服！爽！凉！
“哎，师兄。你说我们怎么干了村委会的活啊?这往低保户和贫困户家送米面粮油不是我们干的活吧?”周言撩起衣服下摆扇风。
“村支书忙着帮村民种菜呢。”金阳小心避开嘴上的伤口，小口小口咬着冰棒。
“行吧。那我们走吧师兄。争取早点回城里，我怕师父又烧起来。”周言一口将最后小半截冰棒塞嘴里，含糊地说。
“好。”
老汉家门开着，周言敲了敲。没人出来，他朝着里边喊:“大爷，你在家吗?”
“大爷——”
这时，老汉扛着锄头回来了。他看到门口的两人，“你们找我咋了?”
“大爷，我们跟村委会的说了你的情况。他们会让机器来帮你犁地的。这些是我们替村委会给您送的吃的。”金阳说。
“谢谢你们啊，都是好娃儿。”老汉放下锄头，想去握他们的手，却在低头看到自己满是脏污甚至指甲缝里都是泥时，无措地又收了回去。
周言和金阳热情地一人一只手握住了，“大爷，我们要走了。您多保重身体。”
“哎哎哎好！”老汉浑浊的眼里泪花闪烁。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找牛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