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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幸会 ...

  •   粉白长衫之前因“黑耗子”的诳语强压着怒气,本自恃形象不愿为了粗鄙骗子横眉红目,谁料又被一女子呛声,端扬的嘴角立刻下撇,咬牙道:“你哪只眼睛见他像灵池山的大巫了?”

      扭头细看来人墨绿衣裙,显肤若雪,面容清绝,双眸犹似一泓寒泉,冷澈却波光粼粼。

      他实在痛心疾首,暗叹:九分美目,一分见识!但面上仍敛敛愠色,和风细雨道:“姑娘要算卦不如找我,虽不及巫祁,定是比他还会准上许多。”

      典有宁没有搭理,粉白长衫一个“你”字硬咽了回去,转着玉笛悻悻然。

      “黑耗子”暴跳如雷:“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原来是抢生意的!”旋即舞爪搓手接过那两银子,巴结道:“姑娘找我可算是找对人了!这种不知廉耻的人能有什么本事!”

      他捡起卦筒,乌袖大挥将散地的卦签尽数一卷,随意塞进筒内。待挑正几个倒放的签子,又笑眯眯地递给典有宁:“姑娘所问何事啊?”

      典有宁指了指不远处的莫同风,愁眉不展道:“兄长得了怪病,不能见烈日头,近期是越来越严重了。我们计划去丹都求访名医,可这太梧、丹都一带秋冬最是少雨,即便路程不是太远,恐怕也得遭不少罪。你能否算算这天光何时会下雨,我也好定下日子启程,或许能让兄长路上好受点。”

      “黑耗子”贼溜溜的眼珠滚了一圈,连声道:“没问题!没问题!”

      随后他拿起典有宁求的卦签,上看下瞅,枯手捏着旧刷毛似的髭须,唉声叹气道:“可惜啊……可惜啊……姑娘,七日内是无雨了。这样吧,不如你七日后再来求一卦,到时且再卜后头的光景如何?”

      典有宁垂头丧气。

      就在这时,那白衣公子走近小竹摊,他瞧一眼“黑耗子”手中的卦签,又看看罩满黑纱的莫同风,对典有宁温声道:“今日就会落雨。”

      “黑耗子”豆大的怒目蓦然圆睁,恨恨地道:“红口白牙一派胡言!明摆白日当空的卦象居然会说下雨?今天要是能下雨,本大爷头摘了给你!”

      白衣慢条斯理:“解卦不为表象所欺,此签也藏了意外突如其来,让人猝不及防的意兆。”

      话音刚落,“黑耗子”正欲发作。

      “啪嗒”,好像有雨点滴落在人的身上,周围有声音冒出来:“下雨了!哎呀!这是不是下雨了!?”

      须臾间,雨点连成丝,绵绵密密地倾洒而下,吵嚷声也此起彼伏:“骗子!什么师承巫祁,七日内无雨。还不快给人退钱!”

      “我就说这人是大骗子吧,灵池山哪会长此等杂草!”

      “退钱!”

      沿街的小贩有伞的撑起了大伞,没伞的便收了摊撤到店檐下,多数看客们也没有离去,挤挤挨挨在林立的店门内站成了一排。

      典有宁从青苗袋中取出一把青伞,“黑耗子”趁机想要逃窜。她抬脚踩住乌袍一角,发狠道:“自己动手摘了你的头和退钱,选一个吧。”

      “黑耗子”摔了个五体投地,成了落汤鼠。他胡乱抹了一把狼狈的头脸,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两银子:“退……钱,我选……退钱!”

      典有宁不接:“那位公子的呢?”

      他“哎呦”连连,又掏出一两银子。

      典有宁接过银子,冷哼道:“一文都不值的水平还真敢坐地起价!还装不装灵池巫祁骗人了?”

      “不装了!不敢了!”雨势急切,劈头盖脸砸打着本就小如针孔的拙眼,他看不真切典有宁的表情,只顾得“梆梆”磕头。

      典有宁放他一马:“滚吧!”

      “黑耗子”屁滚尿流地消失在漫天秋雨中。

      典有宁走到旁侧的店檐下,将银子抛给白衣公子,粉白长衫却先手稳稳接住了钱,乐呵呵道:“我就知道姑娘慧眼识珠,定不会被那骗子蒙了去!”

      白衣公子拱手行礼:“多谢姑娘。”

      天色乌沉沉的,典有宁并未入檐内。她站在伞下,是这潇潇雨幕中少有的亮色。雨帘垂落,在地面上溅起水雾,雨花染湿她的裙角,她没有介意,笑道:“那你们打算怎么谢我呢?”

      白衣愣了一瞬,转而犹豫,还未想清谢礼,粉白长衫就插话道:“这个时辰该用午饭了,如若姑娘……和令兄还未进,不如由我们做东,地方任君挑选!”

      此时,莫同风从店檐内走出,站至典有宁身侧。他伸手接过伞柄,扔下一句:“那就如意楼吧。”便拉着典有宁扬长而去了。

      只见前方行不到百步,就有一座酒楼矗立在风雨中,举目看时,竟比相邻的店肆都要高出许多。画栋飞甍,珠帘卷雨,雕檐外一面匾额,其上明晃晃写着“如意楼”三个大字,应是太梧城酒楼里最为华贵之所在了。

      两人踏进如意楼,迎客的小伙计立即送上笑脸。另外三人途中买伞,也没耽搁太久,已接踵而至。小伙计看几位衣容气度皆是不俗,不敢怠慢,忙不迭嘘寒问暖着,给一行人引进二楼的雅间。

      方一落座,小伙计就开始叽里呱啦介绍菜品,粉红长衫喝完两杯茶后,大手一挥挠挠皱起的额头,将点菜的差事拜托给典有宁。

      这对典有宁来说可是大大的美差,她自然不必客气,又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点的妥妥当当。

      “客官要不要尝尝本店的江米酒!只剩最后三坛了!”小伙计热情高涨。

      典有宁眼神示意,环绕一圈,见列位意兴阑珊,随即微笑摆手,是拒绝了。

      小伙计坚持不懈,又道:“听您的口音是外乡人吧,可能有所不知。咱们如意楼的江米酒可是赤水客栈直供,整个太梧也仅此一家,名气那是响当当的!城里达官贵人们都爱享用,常竞相购买,供不应求呐!”

      典有宁疑惑道:“赤水客栈直供?”

      小伙计一昂头:“是啊!西出太梧五里之外有一个赤水客栈,那里的江米酒可不是一般的米酒。这酒制料独特,是由赤水客栈的掌柜江娘子秘法自酿,口感香甜醇美,饮用后令人精神焕发,在太梧十分盛行!您现在出门往那大街上一站,随你拉个人询问,绝对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如此美酒也不是人人都喝得,只因那位江娘子脾气古怪,喜挑拣买家。哪怕你揣满金子,踏破赤水客栈的门槛,她若不乐意卖,你都讨不到一口酒嘞!”

      “那你们如意楼怎卖得了江娘子的酒?”

      小伙计压低声音道:“她缺银钱呗!她能不为五斗米折腰,但她相公不能。江娘子的相公,啧啧啧,油头粉面、花言巧语把江娘子迷的三魂五道。那可是个远近闻名的败家子啊!就说那赤水客栈原本是她相公的祖业,起初也是积攒了一点家产。可怜江娘子的婆母,生了个玩物丧志的赌鬼,散尽了钱财,差点连客栈都输于他人。甚至呐……连最后救命的买药钱,都被那混货窃走全数没入赌坊中了。

      “是以我们东家花了大价钱才得了江娘子定期定量的供酒,且定价也是和赤水客栈一致的,绝对的童叟无欺!”

      “那这酒如何卖?”

      小伙子伸手比划:“一小坛江米酒,三锭银子。”

      三锭银子!?

      典有宁一口茶水差点呛在嗓子眼里,这酒果真是贵得很呐!她摆手幅度更大了些:“罢了罢了,还是清茶比较适合我们。”

      “姑娘莫要客气。”粉白长衫倒是生了兴致,转头吩咐伙计:“三坛酒我全要了!”

      “好嘞!”小伙计一溜儿烟地跑下楼,话音还没结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典有宁招呼的双手僵在半空中,停留片刻,只能又放回来:“我是真的喝不了酒。”

      粉白长衫举起茶杯,邀请莫同风:“那我与令兄同饮!”

      莫同风抬手在面前轻挥,刹那间,幂篱化作一条黑纱抹额缠绕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目光凝雪,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同时,他启唇回道:“抱歉,我亦滴酒不沾。”

      白衣公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莫同风,像是意料之中,嘴上却道:“那便只剩下你这个最爱发酒疯的一人独酌了。”

      粉白长衫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豪迈得如痛饮了一碗烈酒,他搂住玄衣少年的脖子哈哈大笑道:“不是还有这小子陪我喝嘛!”

      玄衣少年满脸嫌弃,一把推开:“要喝你自己喝!我可不喝酒!”

      他复又环住:“哎呦,米酒又不醉人!”

      少年也复推:“起开啦!”

      闹了一阵,粉白长衫忽然正襟肃然。空气冷清下来,暗流涌动,他反手斟满茶盏,再度对向莫同风,浮光掠影,他慢悠悠道:“刹月妖蝶,百闻不如一见啊!”

      莫同风波澜不惊,神色沉稳。他取出杯盏,缓缓将茶水注满,拿起与另一只平齐。茶香袅袅,氤氲水汽中,他的嘴角仿佛淡扬:“灵池七巫,幸会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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