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管烂尾的神》怪化白猫

4、黑暗圣女3

　　在魔法大陆能够被称为“城”的地方，一般都修建着城墙和护城河，路西娅三人的目的地摩卡斯城亦是如此。他们在经过了将近三天的丛林跋涉之后，终于抵达这座城的外围。

　　巨石砌成的高墙大概有十几米高，被雨水冲刷的光滑无比，湍流的护城河上架着木质的吊桥，两端嵌着巨大的铁索，连着城墙上的绞盘。

　　此时正是上午，城门大开，络绎不绝的商队和平民进出，三个灰扑扑的人出现在不远处。

　　骑士和魔法师看起来还算正常，但是从小在教廷长大的路西娅，却因为这几日的风餐露宿显得有些消瘦了。

　　当看到城墙的那一刻，她脑子里都是：吃顿好的、洗个热水澡、在软乎乎的床铺上睡觉。

　　带着这样美好的愿望，路西娅加快了步伐跟上骑士。

　　身后的魔法师看着少女的黑发黑瞳，似乎想起什么，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门口的守卫看见身着骑士铠甲的德莱尼赶忙迎了上去。

　　“尊贵的骑士阁下，您好。”守卫行礼道。

　　“你们好。”德莱尼回礼，然后说，“我们从埃达拉斯之林冒险归来，想要进城休整一番。”

　　“好的好的。”守卫忙不迭的让开道路，“您真是来对了，我们这的烤肉和草酒可是远近闻名，希望您和您的同伴……”

　　守卫的目光先是落在默文的身上，这位看起来就不是很好惹的魔法师深红色的瞳孔看了过来，吓得他立刻移开视线。

　　然后他看到了穿着邋遢长裙，黑发黑眸的路西娅，有一瞬间的迟疑。

　　“怎么？有什么问题？”德莱尼问道。

　　“啊……没事没事。”守卫想，或许是这位骑士大人特别的爱好，于是赶紧示意城门的登记官记下几人的姓名，然后放行。

　　路西娅感觉到了守卫奇怪的目光，只是不解的歪歪头，跟在德莱尼的身后进城了。

　　摩卡斯城是西部较为繁华的城市，作为通往埃达拉斯之林的关口，这里聚集着各种商队，他们将这里的野兽皮毛和熏肉买走，然后把东部城市的生活品在这里售卖。

　　通往内城的石路上马车商队络绎不绝，路西娅立刻被人群冲撞的找不着北，默文在后方看了一会，终于伸出自己的右手，示意路西娅抓住法师袍的袖摆。

　　路西娅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成年男性的手，修长苍白，皮肤下有隐隐的血管搏动，原本是非常友善的行为，但是魔法师手握拳，抖一抖垂下来的袖子的动作，让她有种自己是什么需要牵引的小动物的错觉。

　　算了，拉着就拉着。

　　魔法师的袖摆被揪出个小尾巴。

　　前方的德莱尼已经打听着旅店的方向，准备先休整一番，次日去往城主府。

　　进入到主城区之后，路上的马车变少了，来往的都是当地的居民，他们看到高大英俊的骑士德莱尼的时候，纷纷避开视线，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些骑士和贵族老爷们一样，不喜欢被平民直视。

　　但是当他们看到跟随在后方的默文与路西娅的时候，眼中却满是惊惧和嫌恶，站在路边对他们指指点点起来。

　　刚开始德莱尼没有发现异常，直到耳边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停下脚步，跟随着身边人的视线回头，只见街边围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对着默文与路西娅指指点点。

　　默文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径直往前走。

　　他俊美的侧脸犹如雕塑大师的得意之作，完美至极，但也冷漠至极，没有一丝表情。

　　而路西娅则是好奇不解，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围观。

　　糟了，德莱尼反应过来。

　　魔法大陆的人认为黑发黑眸是魔鬼的使者，是最邪恶最低贱最污浊的存在。

　　骑士的身边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所以一时也没有想到，只是现在看到居民们对着路西娅的态度，他才意识到，方才守卫欲言又止的神情，和现在众人嫌恶畏惧的眼神。

　　“滚！黑恶魔从我们这滚出去！”一个少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手抓一把石子丢向路西娅。

　　路西娅敏捷的躲在魔法师的身后。

　　默文看了看几乎要用袍子把整个人裹起来的路西娅，抬抬手，石子凝固在空中，然后哗啦啦掉在地上。

　　“走。”默文简短的说。

　　他朝着扔石子的少年看了一眼，对方赶忙躲到人群的后面。

　　德莱尼踏入一间旅馆，这里的服务生立刻迎上来。

　　“骑士阁下，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准备三间房间，和三桶热水。”德莱尼从容的吩咐。

　　“好的，您这边请……”服务生面带微笑的殷勤表情，在看到默文和路西娅的时候表演了一个当场变脸，“等一下等一下……你们两个人是从哪来的？”

　　德莱尼回身，看到被阻拦的两人，耐心的解释：“我们从埃达拉斯之林来，这两位是我的同伴。”

　　“这……等一下，骑士大人，这或许不行。”服务生为难的说，“我们不能让黑发黑眼的不祥之人住进我们旅店啊，如果被其他客人知道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并不是……”德莱尼刚想解释，忽然想起路西娅确实是板上钉钉的黑暗眷属。

　　“我会看管好她的。”骑士这样说。

　　“这……”服务生的视线在骑士和少女之间来回移动，忽然福如心至，“你们难道是……这位难道是您的……那个？”

　　服务生暧昧的眨眨眼。

　　那个？正直的骑士大人不明所以。

　　此时旅馆的老板也出现了，他看见杵在前厅的三人，和旅馆外围着的一大群人，赶紧把服务生拉到一边，向德莱尼点头哈腰的说：“实在是抱歉，这位阁下，我们小店确实不能让您的同伴入住。”

　　“我们这的顾客都是商人，他们认为黑发是不详的代表，遇上了是会晦气亏钱的，所以您看……”老板说，“要不然您自己在这里住下，您的伙伴再去找找地方……”

　　德莱尼深深皱眉，他感觉自己一股无名火要冒出来，但硬生生的忍下去，他见老板为难的表情不作伪，只好说：“好的，我去其他旅馆看看。”

　　其他旅馆也不会让这位小姐入住的，老板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连声抱歉地将德莱尼三人送出旅馆。

　　果然，如旅馆老板所料，没有任何一家旅馆愿意让路西娅入住，虽然有一家勉强表示可以让路西娅住在马棚，但是在德莱尼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解决方案。

　　只是纯粹的侮辱人而已。

　　路西娅看着这位正直的骑士的耐心被渐渐消耗，肉眼可见的暴躁起来。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同意路西娅去睡马棚，因为在他看来，虽然路西娅已经被黑暗之力污染，但目前为止，她并没有做什么坏事，甚至是乖乖等着被审判。

　　至少，她是个人。

　　路西娅平静地看着德莱尼，这位骑士很正直，但是正直的人会活的很辛苦。

　　她把目光忽然转向默文，开口说：“你曾经也遭遇过这些事情吗？”

　　路西娅很敏锐，她感受到这场恶意之中，有两个人被针对了，一个是头发全黑的路西娅，还有一个是看起来像是黑发的魔法师。

　　但因为后者看起来非常不好惹，所以并没有人特地针对他说什么。

　　然而，路西娅能感觉到袖摆下紧握的手，和魔法师略显僵硬的身形。

　　默文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只是看向别处。

　　他的发色和瞳色在光线明亮的地方，可以看出一丝深红，但是日常不注意的话，和黑色十分接近。

　　然而，普通人并不会管这些，当他们想要给人扣上黑暗不详的帽子时，又怎么会深究对方的发色是不是真正的黑色。

　　“我们有可能找到旅馆吗？”路西娅再问。

　　默文沉默了一会说：“找不到的。”

　　很奇怪，明明都是活在社会底层的平民，他们日日忍受着贵族的压迫，却积极地找寻比自己更低阶级的人，然后摆出熟悉的卑劣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们从中到底能收获什么呢？

　　默文无法理解，他只知道怎么应对这些人。

　　足够冷漠，足够强大，这些人就会畏惧你。

　　“你们……要去我家住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默文和路西娅同时低头，看到墙角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探头，对他们说。

　　“你是？”路西娅问。

　　“我叫做菲妮尔，你们可以去我家住。”菲妮尔连忙解释道，“没有旅馆会让黑发……进入，我家住在城区边缘，你盖住头发，我们偷偷的回去。”

　　菲妮尔一脸真挚，默文和路西娅对视一眼。

　　此时德莱尼从远处走来，菲妮尔害怕的躲到墙后。

　　“怎么了？”德莱尼见这两个家伙动作一致的转头，四只黑漆漆的眼睛幽幽的盯着自己。

　　“那边有个小姑娘，说可以让我们去她家住。”路西娅一指，菲妮尔躲在墙后露出的毛茸茸的脑袋。

　　德莱尼走过去，见小姑娘似乎有些害怕，他隔着一段距离蹲下，对菲妮尔说：“你是说，我们可以去你家住吗？”

　　“是的……”菲妮尔有些紧张的说，“我家从前也做旅馆……虽然已经关门了，但有很多房间，你们可以住。”

　　德莱尼站起身想了想，觉得只能先这样了，他转头，见默文和路西娅同时看向他。

　　少女就像是路边的流浪小狗在等待被人捡回家，黑汪汪的眼珠子像是被溪水洗净的小石子，并没有因为一整天的碰壁而染上阴霾。

　　德莱尼奔波一整天的火气莫名的降下来。

　　“我们走吧。”骑士下令。

　　大家跟在菲妮尔的身后前行，在各种偏僻的小巷子里面穿梭，随着人声离得越来越远，逐渐来到城市的边缘。

　　偶尔遇见的人，也不像中心城区的人那样衣着整洁，而是穿着脏旧的衣服，佝偻着身子低着头，从油腻腻的乱发中意味不明的打量这一行人。

　　有人注意到黑发的路西娅，露出了不怀好意的表情。

　　默文微微皱眉，轻声念了几句咒语，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大块披肩。

　　他把披肩罩到路西娅的头顶。

　　忙着赶路的路西娅忽然感觉眼前一黑，还以为自己饿晕了，伸手一摸，发现是一个灰扑扑的羊毛披肩，她握着披肩看一眼前方认真前行的德莱尼，又看向身后的默文。

　　默文看她一眼，她懂了。

　　等到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德莱尼才发现路西娅整个脑袋被披肩胡乱裹住，衬得少女的脸格外小，她小心翼翼的抱住脑袋，认真的隐藏自己的黑发。

　　骑士忽然有些不忍心。

　　只是黑发而已，就要受到这样的嫌弃和排挤吗？

　　那么，作为圣女候选人被黑暗力量污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呢？

　　她也只是个懵懂的少女而已。

　　“到，到了。”菲妮尔说。

　　这是一间破败的旅馆，坐落在城区的边缘，周围零散的房屋看起来无人居住，道路地面脏乱，泥巴和垃圾混在一起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大门紧紧地关闭着，菲妮尔推开的时候发出长长的嘎吱声。

　　菲妮尔忐忑不安的看向这几位大人，怕他们并不能接受这么简陋的环境。但他们面色不变的直接进入旅馆，甚至还礼貌地朝她道谢。

　　旅馆的外部虽然脏乱，但是里面很整洁干净，客厅放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旧椅子，其他的物品都整整齐齐的堆在角落，沿着木楼梯往上看，能够看到一整排的客房。

　　看来这里的确是旅馆。

　　“菲妮尔，是你回来了吗？”苍老的声音传来，一只沟壑纵横的手出现在门框上，然后颤颤巍巍的支撑着身体出现。

　　“奶奶！”菲妮尔赶紧上前搀扶，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从后厨出来，身上还带这些灶火的气味，“奶奶，你怎么又自己做饭了，不等我回来呢？”

　　“你哥哥昨天说想吃烤土豆，我就想生个火，把土豆放进去，等你们回来刚好能吃上。”奶奶握住菲妮尔的手，“你怎么回来了？我听好像还有客人？”

　　奶奶微微侧过头，对着路西娅三人，她的眼神浑浊，没有被握住的左手一只颤颤巍巍的摸索沿路的墙壁。

　　看来这位奶奶的眼睛看不见。

　　“奶奶，有几位客人想要在我们这借宿。”菲妮尔小声的说。

　　“这位女士，我是骑士德莱尼，希望您能够让我们在此借宿几天。”德莱尼看出老人家的担忧，她害怕菲妮尔年纪太小，把身份不明的人带来家里。

　　“啊……您好，是身份尊贵的骑士阁下！我们这实在是太旧了……您这……”奶奶听见德莱尼的声音，有些手足无措。

　　“没事的奶奶。”路西娅忽然开口，“我们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只是落魄的旅人，您能收留我们几天吗？我们会付钱的！”

　　“如果这里不能住，我只能去睡马棚了……”路西娅小声的说。

　　“这……那，那好吧……”奶奶感觉这几个人听起来不像坏人，还有个年轻的小姑娘，或许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她把菲妮尔拉到一边，小声说：“那你先去收拾下屋子吧，等你哥哥回来，看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千万别是坏人才好。”

　　“没事的……”菲妮尔小声的说，“我看这位骑士大人很受人尊敬，而且……他们似乎是从埃达拉斯之林来的……”

　　听到这，奶奶知道菲妮尔为什么要让他们住家里了。她叹了口气，拍拍菲妮尔的手背，让她先去收拾屋子。

　　“您们现在这里坐一会，我去把屋子收拾出来。”菲妮尔从后厨拿了抹布和水，动作麻利的上楼收拾房间。

　　路西娅终于能坐下了，她赶紧趴在桌上，长长喘一口气。

　　默文和德莱尼坐在她的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