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往事隋风逝》靖雪玉仇

15、第 15 章

　　杨素手抚墓碑，竟然有些哽咽：“谡业吾弟，你我师门情深，当初若不是各为其主，何至于反目成仇，现如今愚兄也已是年过花甲，自知去日无多，早有隐归之意，只盼着能跟师弟你摒弃纷争，再寻一雅处，师兄弟俩再续旧缘，可哪曾想，这这雅处师弟你寻着了，却先我而去，天人永隔啊……”。

　　望着这一丈见方的小土堆，葬着自己十六年未见的师弟，杨素仍然悲恸不已，难以释怀，一边用手将坟头上的杂草悉心清理，一边喃喃自语地讲述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仿佛在和地底下的师弟叙旧一般。

　　原来杨素和陈谡业早年都拜在鬼谷道人名下，这鬼谷道人闲云野鹤，号称世外散仙，唯独就收了他们这俩个徒弟，杨素年长些许，便为师兄，陈辅即为师弟，俩人皆出身不凡，杨素为北周贵族，陈辅更是南陈皇裔，二人天资聪颖，深得师父喜爱，师父也是一视同仁，一身本领尽数相授，师兄弟更是亲密无间，常一同研习道法、切磋武艺，能力都在伯仲之间，性格却大相径庭，杨素渐存争强好胜之心，陈辅却视名利如粪土，颇有几分鬼谷道人之风。

　　鬼谷道人仙逝前，一再叮嘱杨素道法自然，切忌争强好胜、切莫贪图功名利禄，也绝不可用这所学本领去制造杀伐；对陈辅却夸赞有加，还将鬼谷心法第十重口诀附耳相告，有意让他继承衣钵，这让杨素感觉师父偏心得紧，暗自有些埋怨。

　　师父仙逝后，杨素曾数次向师弟询那第十重心法口诀，陈辅却谨遵师嘱，称师父有言在先，若师兄果真一心为道，不去搅动那世局，待心法练至九重后自当相告。

　　杨素觉得是师弟从中作梗，不愿将心法口诀相授，渐生裂隙，后北周举事，杨素自忖凭借他贵族出身和这一身本领，必受重用，便果真投奔北周杨坚，果然官拜大将，多行征伐之事。

　　陈辅继承师父遗志，虽成家还俗，仍苦修道法，无心名利，不喜争斗，直至大隋南下伐陈之际，南陈皇帝陈后主亲自来访，盼其顾及旧情，领兵抵御隋骑，护南陈皇室周全。

　　陈辅知晓是师兄杨素领兵来犯，自己又是南陈皇室后裔，后主亲自来请，只得应允，但只同意任太子太傅，保这不满岁的年幼储君周全，不愿掺和这兵戎之事。

　　后隋军破陈，血洗健康之时，陈辅兑现诺言，果然保得幼主周全，杨素眼睁睁看着师弟突破重围，御风而去，也并未出手相阻，一来念及师兄弟情谊，二来也深知师弟功力在他之上，贸然出手，如若落入下风，恐折了主将威严，但却怎么也没料到，这匆匆一瞥，竟是师兄弟最后一次照面。

　　将这坟头的杂草清理完毕，杨素这才情绪稍缓，徐徐站立，环顾四周，长叹口气：“师弟啊师弟，此处遗世独立，风景倒是秀美，你得葬于此，为兄心下稍安”，目光投向木屋，有些落寞：“师弟此去，为兄与这心法十重再也无缘了，罢了罢了，人说这鬼谷心法练至十重，足可羽化登仙，师弟天资聪慧，尚长眠于此，愚兄愚钝，又已是风烛残年，也早该放下执念了，罢了，罢了！只是……为兄不忍，不忍师弟这苦心经营之事，恐又重蹈你我覆辙啊……”。

　　言毕，眼睛盯住墓碑下面那一行小字，口中念念：“陈诺风、王小倩、仇靖宸……”

　　灵武郡主府，茗弘正抚琴轻奏，一曲未了，琴声骤断，弦尤余震，却盖不住郡主略微颤抖的声音：“你可是说，那杨素着微服朝灵武郡而来？消息千真万确？”

　　“禀郡主，千真万确，是属下安插在太师府的线人密报，且杨素此行，轻车简从，只带了他小儿杨玄感一人”。萧老言之凿凿。

　　茗弘略微沉思，杨素威名远扬，早已官拜司马，又贵为当朝太师，这微服私访奔这灵武而来，必是为了那十六年前的往事而来。

　　茗弘对这杨素，也是情感复杂，隋军破陈之时，正是他亲率大军，踏破健康，从此茗弘家国两亡，南陈皇室惨遭屠戮，虽非他亲手所为，甚至还曾力谏隋皇，善待南陈皇室，但始终难逃干系；但总归是他，力排众议，将她安置在这灵武，做得个傀儡郡主，虽用意不明，但毕竟也保全了性命，得以在此偏安一隅。

　　而萧老与这杨素，也多有交锋，健康城内，他独力死撑，南陈萧家本就是南陈武魁，与那北杨、西李、东秦齐名，萧家刀法内外兼修，凭借一身精湛武艺，使一把关公堰月重刀，那刘仁恩携薛胄、贺飞二人三将联手，愣是占不到半分便宜，最后还得亏了杨素出马，两人苦战近百回合，杨素才凭借深厚内力堪堪获胜，后杨谅兵变，杨素勤王，两人又恶战一场，却不出五十合，萧老便落下风，不敢恋战，投灵武而来。

　　一时无语，茗弘一时间没了主意，杨素此来，必为小主，这比武大会一开，若弟弟果真来投，断无可能是杨素对手，恐落入贼人之手，到时，姐弟团聚不成，家国复仇亦是无望。

　　似乎看透了郡主顾虑，萧老呵呵一笑：“郡主无须多虑，这陈谡业行事谨慎至极，十六年来，从不曾走露一丁点小主的风声，连小主自己此前都不知道自个身份，属下也是机缘巧合，才凑巧得知，那杨素老儿断无可能知晓，比武大会时，您别着急姐弟相认，待那杨素老儿走后再认不迟……”

　　郡主眉头依然紧锁：“只是……只是我担心那小主耐不住性子，他要是主动相认，又当如何是好？”

　　萧老一脸决然：“郡主莫慌，老臣与那杨素两度交手，虽然都不敌于他，但对他也略知一二，老臣近段时日，卧薪尝胆，苦心研武，萧家刀法已破九重，即便小主现身，就凭杨素一人，绝无可能从属下眼前带走小主”。

　　郡主这才心安：“恭喜萧老将军，武功又有精进，不愧为我南陈武魁”。

　　萧老抚须：“武魁断不敢当，为臣看来，这南陈武魁，应是那不显山不露水的太傅陈谡业，武功深不可测，只可惜……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