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迎新春》秋景长

50、心事

　　迎春不理解归不理解。

　　但下半晌，众人陆陆续续的告退。湘云果真缠着她婶娘要来贾府住几日。

　　贾府如今同以往大不一样了，史家两位太太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更是亲带了她来同邢夫人说话。

　　邢夫人看了看湘云，便笑着拉过她：“云丫头最得老太太的心，只这两年来的少了，老太太还常念叨的。今儿跟着我回去，叫老太太见了，她老人家必高兴的。”

　　因便看着史家两位太太便道：“弟妹且放心。云丫头常来常往的，这次还是跟着老太太，再没有不好的。”

　　史家两位太太见湘云面上的雀跃都要溢出来了，到底还是心软。便郑重拜托了邢夫人，又留下一众丫头婆子们，好生叮嘱了，这才回去。

　　邢夫人便亲昵的攥着湘云的手上了头一辆车。之后才便是尤氏同姑娘们，还如来时一样，逶迤回去了。

　　贾母见了湘云果然高兴，拉着她不松手：“你这个狠心的丫头，这么长时间都不说来看看我！”

　　湘云忙行了礼，又扑进贾母怀里撒娇。

　　贾母身边如今只有一个探春，但她成日家不是上学便是管家理事的。虽说依旧是孝敬的，却不能如以前一般承欢膝下。因见了湘云过来，便格外高兴。

　　“既来了，便多住些日子再回去。”

　　湘云本就要在这里住的，自是应了。

　　众人说了会子话，又伺候着贾母吃了晚饭，便要告退。

　　湘云便道：“怎么你们都要回去吗。”

　　“林姐姐也不跟着老太太住吗？”

　　一时众人脸上神色各异，迎春便打圆场：“你林姐姐的姑母如今在府里做先生，就在东边住着。你林姐姐一会子还要同林姑母请安的。”

　　见她还要说什么，迎春便哄她：“这两年老太太总惦记你，你难道不想陪着老太太说说话？”

　　“你往常没有去过那边。待明儿个，你同三妹妹一起过来，我们带你逛逛。且我们府里有个极会作诗的姐姐，你没有见过的，明儿也叫你认识认识。”

　　“到时候，林妹妹同姑母说了，再来陪着你说话。岂不好？”

　　湘云听说，便又高兴起来：“既如此，明儿你们该多喝几杯赔罪才是。”

　　“这是自然。”

　　因到了第二日，迎春她们果真请了惜春，香菱并贺先生的女儿等人过来，众人在园中尽情玩耍一日。黛玉也同容安先生说了，陪着湘云一同到贾母那边。

　　湘云便越发高兴了。

　　但如今大家都有差事在身上的的，哪里能同小时候一般，整日的陪着她玩耍！

　　且当时她来贾府也是有些子小心思的。

　　只是如今府中前后门户严整，同以前大不一样了。

　　且宝玉年纪渐长，每日也不过是来同贾母请个安，便要去上学的。自然不能顺着她的心意，时时同她玩耍。

　　因不过三五日，她便觉得没意思。只当时说好的要在府中多住些日子的，也不好就走。

　　于是又看着迎春她们姐妹上学眼热。便同贾母说了，也跟着探春过来上学。

　　她在诗词上极有灵气，又是个爱说爱笑的，同香菱一般娇憨的性子。

　　两人便很能玩在一块，成日在一处遣词造句的，就这般住了下来。倒也不觉得无趣了。

　　才过了几日，史家便派人来接。原是锦乡侯之子娶新妇，要去贺的。她便又辞了贾母，跟着回去了。

　　这边府里一样要去的，也要裁衣服做首饰的。依旧是邢夫人带着众位姑娘一同过去。

　　接下来，什么西安郡王妃华诞，杨家故旧高升，临安伯千金及笄；又有赏花宴，百岁宴等各种宴会。

　　邢夫人不是去这家赴宴，便是去那家吃请，总是要带着姑娘们出去。

　　便是上学都少去了，而容安先生竟也不说什么。

　　迎春又不是真正的闺阁小姐，便也觉出些什么。见着跟着长辈赴宴的皆是适龄的姑娘们，也该知道了。

　　更不要说，每每去了，总要跟着邢夫人拜见众位夫人太太们。那些人如同打量货物一般的眼神只叫迎春浑身不舒服。

　　只她们这样年纪的姑娘，正是跟着长辈出去交际应酬的时候。

　　这也是邢夫人待着姑娘们上心。旁人见了，还要艳羡迎春好命。好好的记做了嫡女，嫡母还这般真心为着姑娘考虑。

　　迎春不好拒了，只总是懒懒的，不愿意出去。

　　只她在姑娘们中间最为年长。邢夫人每每出去，虽带着众位姑娘一起，却着重是为着迎春。

　　她这样没兴致，邢夫人如何看不见。因这日便留了她在房中说话。

　　“可是这几日累了？”

　　迎春手中的帕子搅啊搅，“每日这般来去的赴宴，总觉得脸都要笑僵了。母亲，我不想去。”

　　邢夫人抚了抚迎春缎子似的头发，“你也不是个没心思的，必是知道这般是为着什么。傻孩子，到了年纪都要走这一遭的。”

　　“可是，就一直像如今这样不好吗？”

　　邢夫人将迎春揽在怀里，“如今不过是先看着，并不是立时就要如何的。若有好的，咱们先定下来，到时候多留你几年便是。”

　　迎春将脸伏在邢夫人的怀里，闷闷的开口：“可是，我舍不得母亲。且别家哪里有咱们家好！我只想在家中孝敬父亲和母亲。”

　　“你如今还小，等过几年大了，便不做此想了。”邢夫人用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脊背，“到时候，你也做了别家主母，再有了孩子，便知道了。”

　　“咱们如今多看看，总要替你寻一家家风好，婆母也随和的人家。我的迎儿这般能干，到时候，定能过得很好……”

　　这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殷殷期盼。迎春没有说话，只沉默的听着。

　　只心中却是怀疑，将一生都寄托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真的就能比如今更好吗？

　　难道她们这些女子，生来就是为着去到别家生儿育女，管理内宅的吗？

　　迎春心中总觉得不该是这样。只如今世道如此，这样惊世骇俗的想法，便是连说出来都是不该！

　　晚间，回到房里，迎春看着司棋来来回回的忙活。

　　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竟衬得她比平日多了些温柔。

　　迎春想着事情，看着她便出了神。

　　司棋见迎春看着自己又呆住了，想了想，便放下手中的活。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姑娘可是累了，我去铺床。”

　　迎春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只慢慢收回眼神，无意识的呢喃：“若叫你离了我跟前，去同你表兄弟生活，你怕不怕？”

　　迎春这几日做什么都没兴致，司棋哪里能一点儿没有觉察呢。

　　虽说她问的没头没脑，但司棋跟了她这么些年，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

　　因也有意开解，便低头想了一会子，才笑着道：“我才不怕。有姑娘看着，他若不好了，我便还来找姑娘。姑娘定会为我做主的。”

　　只这话显然没有安慰到迎春，便见她看了看司棋，“你们这么多年了，你都怕他不好。你说，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生活，能有什么期待呢？”

　　司棋被她一噎，抿了抿唇，“姑娘看看琏二奶奶，再看小蓉大奶奶，不都是极好的！”

　　好吗？

　　同邢夫人和尤氏相比却是是好的，比着珠大嫂子也好。

　　可是二嫂子那样泼辣的一个人，眼里再不揉沙子的。如今还不是改了性子，又纳了平儿，挣着命的生了孩子。才勉强拴住贾琏的心，将来却还不知道如何呢！

　　秦可卿还不是一样。

　　迎春想着上一世，秦可卿死的不体面，贾蓉便是一滴眼泪也没有的。

　　如今看着好，但秦可卿背后如何费心，旁人哪里知道！

　　再看看邢夫人，尤氏，谁不是看着爷们儿的脸色过活，受了委屈只往心里咽的。

　　若说她们乃是因着出身的缘故，那王夫人呢？

　　她出身显赫，这些年王家有着王子腾，一路高升，绝不是贾政可比的。如今不还是在佛堂念经，连门也出不来！

　　虽说是因着她自己不做人的缘故，可事情被查出来之前，贾政不也只将她当个菩萨一样供着？

　　况贾政贾琏都是旁人看起来还不错的人，都是这般，更遑论旁人了。

　　且在外面那些人眼中，便是贾珍也能算得上是极有能为的了。

　　再有迎春自己，就更不用说了。那孙绍祖虽家世差些，但只论他那样的人物，不知道的人看着不也是个极上进的青年？

　　许是总是没见过美满的夫妻，又或许是上一世的造成的阴影。迎春心中对这些事却是敬而远之，甚至隐隐有些抵触。

　　只是这样的事情总是不好对人言说的，且这也不是她可以任性的事情。

　　若族中有这样一个嫁不出去的姑奶奶，不只她自己，便是族中所有的姑娘都要被质疑的。

　　迎春再是如何，也不敢拿全族姑娘的前途开玩笑，只能将这些想法深深藏在心里。

　　好的是如今还早，邢夫人只是先看着。便是真有看得上的，便是走六礼也要好长时间的，却是不用太过焦虑。

　　实在是迎春再是焦虑也没有用，只能叫旁人看着担心而已。

　　因只能安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

　　待迎春回过神来，见司棋还是一脸忧色的看着她，便敛了神色，“我无事，你去外面好生歇着吧。”

　　见她还想说什么，迎春便笑：“去吧，我只是有些怕，这会子已经想的明白了。你不用担心。”

　　司棋方才出去。

　　不一会子复又进来，怀中抱着铺盖，“我陪着姑娘！”

　　迎春知她不放心，便也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