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迎新春》秋景长

43、居心

　　却说尤家姐妹在秦可卿这里坐了大半晌，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秦可卿如今才生了孩子，精力不济，面上便有些带出来。

　　一时竟被尤三姐看在眼里，那三姐儿最是个不受气的，立时便不满了：“我那侄儿可是要回来用膳？是不是我们姐妹打搅了你们小夫妻说话！”

　　这话问的刁钻，秦可卿哪里敢应。

　　忙挤出个笑脸：“三姨哪里的话。我们虽还年轻，但哪里是那样不晓事的。这几日府中事多，爷们儿都有正事，往常也不到后面来的。”

　　这却是客套话，贾蓉同秦可卿好，恨不能整日黏在一块。

　　况如今又有了儿子，便是不看秦可卿，也要看儿子的，哪天不回来！

　　只不过今日尤氏姐妹在里面说话，方在外面胡乱吃了，没有进来。

　　但尤家姐妹不知道这些，便信以为真，只以为贾蓉白天果真不进来。

　　她们心中有事，悄悄对视一眼，吃了饭便不愿在这里耽搁了。

　　秦可卿如今身子不中用，也没精力揣测她们的来意。听她们终于要走了，忙端着笑好生送了她们出去，身上再没有一丝力气。

　　还是丫头们合力才将她扶到床上。

　　但她身子骨向来单弱，又是产后正虚的时候。到底是累着了，晚上便有些大红，人却是起不来了。

　　丫头们不敢瞒着，忙去回了尤氏请了大夫来看。

　　尤氏也是着急，匆匆赶过来，果见秦可卿果然面色苍白的过分。心中着急，见大夫迟迟不来，也顾不得许多，忙使人去西府请了那位贺先生来问脉。

　　好在这会子还不算很晚。两府相对而立，不过盏茶的功夫，那位贺先生便匆匆而来。

　　尤氏知道那位贺先生的本事，倒也略略放了些心。这才唤了秦可卿贴身的丫头来细细盘问。

　　那尤家姐妹不过是仗着尤氏才能进到这府里，众人本就不如何看得起。

　　如今又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一个不好便要被打杀了的。谁愿意帮着她们遮掩，因便将白日之事一一说与尤氏。

　　尤氏方才知道，心中又羞又气，即刻便差了人去尤老娘那里传话。

　　她们这边说话的功夫，贺先生便已经出来了。

　　尤氏忙过去问情况。

　　果然是产后虚弱，过于劳累了所致。

　　贺先生只开了温养的方子叫喝着，再三再四的嘱咐不可过于劳累，一定要好好将养着。

　　生孩子都平平顺顺的，这会子却要坐双月子。这可叫人怎么说呢！

　　好在只要好好养着，便没有后患，这才罢了。

　　消息传到尤老娘几人住的院子里。旁人还罢了，只担心秦可卿真出了什么事。

　　尤三姐却恼了，再想起白日里秦氏面色便不算好。她自己心里有鬼，便以为秦可卿也是别有居心。

　　“偏她金贵，我们不过过去说说话而已，便弄出这样大的阵仗。可见是个狐媚的，偏会把着爷们儿！”

　　她突然发作起来，唬得尤老娘同二姐儿两个忙去捂她的嘴。

　　偏她还不服，更加高声儿的朝着外面道：“既如此，我们偏不怕她，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尤老娘忙拿了钱出去，果见府里派过来伺候的丫头正在门上站着。

　　她笑着将手里的钱递过去，好生同人说话：“这会子也晚了，我们这里也没事。姑娘累了一天了，也出去散散罢。”

　　看着那丫头拿了钱走了，尤老娘才回来。同二姐儿两个的百般安抚，才哄了她睡下。

　　府中这些日子事多，尤氏虽忙的焦头烂额的，却还是放心不下秦可卿。

　　第二日晨起便又亲自来看，果见好些了。

　　她心中稍松，便拍着秦可卿的手叮嘱：“你这孩子就是太过规矩，才这样体弱。你如今只听我的话，好生将养着。凭他是谁，也没你的身子重要，不许再劳累了！”

　　见秦可卿答应了，方才略略安心。

　　又转身交代丫头们：“好生伺候着，不许再叫你们奶奶劳累了。管他是谁，只说我的话，不许扰了你们奶奶。”

　　见下面的人答应了，这才出去。

　　东府这边大晚上的请客贺先生，荣府哪里能当不知道。

　　且王熙凤素来同秦可卿要好的。想着这边可能忙不过来，便要往东府走一趟。

　　因便来寻迎春，请了迎春看着照管几日府里，她自去东府帮衬一二。

　　迎春自然没有二话。

　　且秦氏素来是个好的，她们都是喜欢的。因众人便回了贾母同邢夫人，一道儿过来探望。

　　才下了马车，迎春便看见两个梳着垂髻的姑娘在旁边的小门上张望。因便问旁边的人：“那是谁，在那里做什么？”

　　众人听见，也一同往那边看去。

　　东府来迎的婆子忙道：“那是我们太太家里的两位姨娘。”

　　迎春细细看去，果见其中一位眉眼娇柔，正是那尤二姐的模样。

　　当时尤二姐曾在园中住过几日的，虽行事叫人不齿，却是个极温柔的人。

　　迎春也不愿把人想的太坏了，便道：“你们这边的人竟越发纵情了。她们不熟，是不是走岔了路？如今你们府里人来人往的，你们不说赶紧带着回去，竟叫人就这么着。万一再叫谁冲撞了可怎么是好！”

　　迎春如今威仪甚重，下面的人哪里敢回嘴，忙有人过去带了那姐妹二人就要回去。

　　那姐妹二人原是昨日在里面没等到贾蓉，又听说贾蓉如今轻易不进来的，便摸到二门上等着。

　　指望着有机会同他说几句话，也好叫那秦可卿知道知道厉害。这才来这里观望，不想被迎春等几人碰个正着。

　　迎春本是好心，怕她们不知道，被人冲撞了。她们却觉得迎春坏了她们的好事，反怪迎春多管闲事。

　　因那婆子好生请她们回去，那三姐儿便不愿。还道：“我们好歹也是你们府里的亲戚，又没有出到二门外面去，如何竟不能在这里站一站了！”

　　那婆子忙赔笑：“三姑娘言重了。这里出去便是二门，姑娘们站在这里，恐是要叫人冲撞了。这才请姑娘们回去。”

　　那三姐儿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们又不是没长眼睛。有人过来，我们自会避开，不需你们操心。”

　　她们到底也算是主子，非要不走，那婆子也无法。只能任由她们在这里站着。

　　这总归不是一府里，且又是尤氏的娘家人。迎春不过白说一句，便不管他，径直往后面来。

　　只进门前远远的一回头，却见那姐妹二人竟还在那里站着。

　　迎春便知道自己恐是坏了人家的事了。

　　心中却也替那二人可惜，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不知怎生竟学了那般做派！

　　如今花木还未繁盛起来，没什么遮挡，众人也都看得见。

　　王熙凤最见不得那样的，便轻哼：“二妹妹倒是好心，如今看来，人家却不领情呢！”

　　迎春看她一眼，心中暗道：你这会子笑的得意，却不知将来可有你哭的时候呢！

　　王熙凤被她看的莫名其妙，但已经到了尤氏正房门口，便也住了口。只拉着尤氏说话。

　　众人才进了房中，王熙凤便迫不及待的问：“侄儿媳妇如何了，怎的好好的就能累着呢？不是我说，她才给你生了孙子。你们这边便是在忙不过来，也很不该叫她操心！”

　　尤氏接了她们进来，听见王熙凤问话，看了看几位姑娘。便朝惜春笑言：“你平日总嚷着你姐姐们不来看你的。这会子好容易来了，你不带着你姐姐们逛逛去？”

　　惜春答应一声，便过来一手拉着一个的往出走，“跟我来，我前儿作了新的画儿，快来帮我看看可有长进！”

　　待她们都走了，王熙凤才看着尤氏，“发生了何事？”

　　尤氏叹口气，便将昨儿的事情同她说了，“这也就是你问，若是旁人，我再不愿说的。只她们也太过不懂事了些，可叫我能如何呢。幸好媳妇无事，只累着了。若真有个什么，你大哥哥那个脾气，你知道的，我可真是活不成了！”

　　王熙凤被她一说，复又想起方才二门上的事情。

　　她同尤氏素来要好，且身份到底不一样。便直接道：“要我说，还是你太好性儿了一些。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你那两个妹子在二门上，偷偷摸摸的，不知在做什么。”

　　“姑娘们不知，还道是她们走岔了路。好心差人送她们回去，她们都不愿回去的。我竟不知道，你们这边的规矩，何时竟松散成这个样子了！”

　　尤氏本就知道她那两个妹子行事有些出格，只同她们不亲近，尤氏便不愿多管。

　　这会子听见竟被王熙凤同姑娘们撞见，一张脸连着脖子都涨的通红，眼中也跌下泪来：

　　“这可叫我怎么说，难道竟是我家没有教养好吗？她们来我家的时候都那么大了。我们又不算亲密，以前还不显，这如今才知道将那庄户人家的习俗学了个十成十！”

　　“咱们什么人家，这二门上可也是她们姑娘家随便能去的！”

　　“好在今日是你看见了，还不算什么。若叫旁人知道，可叫我该如何立足！”

　　王熙凤如今收敛了性子，再不掐尖要强的了。因便安慰她：“谁不知道你的为人。那不是你亲妹子，不过是你家老太太带来的。左右如今她们也到了年龄了，你不若赶紧将她们嫁出去，也不算连累你！”

　　尤家姐妹是尤氏的娘家人，再不好，也没有旁人说嘴的。因王熙凤不过安慰两句，便又问起秦可卿那边的事情。

　　尤氏便细细的说了，王熙凤见她安排的妥当，也就放了心：“既如此，我也不好再搅扰了她。我们那边厨上进了些好克化的点心，我带着来了。你看着叫尝尝，若吃着还好，便打发人过去说一句，我们再送来。”

　　尤氏替秦可卿谢了。

　　王熙凤又道：“我们那边府里的事情，我委了二妹妹，她做惯了的。你这边人少，怕是有些不趁手。我这几日便常来帮你看看，你莫要同我客气。”

　　尤氏忙道：“又要带累你了。只是你的身子……”

　　王熙凤一摆手，“无事，我只得了闲才来看看。我们那边有现成的好大夫，她说我不能来了。你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劳动我半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