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骗动物》大双鱼

51、上帝狗

　　“不是说上帝无所不能，它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黄先生又气又好笑道：

　　“它老是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而且一个不留神没注意看，这家伙就开始……”

　　黄先生说到一半，眼神不放心顺道朝旁边瞟了眼狗盆，遂即大惊失色提醒道：“赶紧给我回来，嘉嘉！”

　　汪汪汪——

　　嗷呜呜呜——

　　三人看清事态后急急冲出门，门口花坛处一只断尾流浪狗一口紧紧咬在嘉嘉右前腿，身旁的狗碗咕噜噜在地上滚着，狗粮散了一地。

　　嘉嘉嗷嗷叫个不停，小眼神哀求不停看向主人黄先生。

　　“齐医生！”黄先生冲离得最近的齐言喊话。

　　齐言已经很有经验的反手抄起墙边一根竹竿，在地上笃笃笃敲击，不断向前朝纠缠在一起的二狗逼近。

　　“赫赫赫——”断尾流浪狗鼻头不断耸动，嘴中发出警告。

　　“快把腿抽出来，嘉嘉！”李屿厉喝，嘉嘉身子一抖，前腿抽了出来，身体踉跄连连后退。

　　黄先生一脸心疼将嘉嘉抱起来，边抱边安慰嗷呜个不停的嘉嘉：“嘉嘉宝贝，不疼了啊，不疼了啊。”

　　断尾流浪狗眼神在地上的狗粮上游离，最后见李屿和齐言都不管它，快速低头叼一块狗粮又迅猛抬头观察，又低头又抬头......

　　齐言轻轻将门掩上，快步走向正不停朝伤口吹气试图用安慰孩子办法安慰自家宝贝狗的黄先生。

　　“回七鱼阁。”齐言拨开染血狗毛，检查完伤口干脆利落道。

　　诊室里齐言正在上绷带，黄先生掏出手机看监控。

　　监控视频中，断尾流浪狗似乎是被倒狗粮的清响吸引过来，不停在空中嗅探。

　　嘉嘉注意到后小眼神偷偷上抬看了眼正说得起劲的黄先生，悄悄低头叼起狗碗，朝外面走去。

　　“......”越往后看，黄先生表情越无语，最后看到递碗反被咬，后知后觉跳起来准备逃跑却逃不掉的嘉嘉，黄先生气笑，骂骂咧咧：

　　“它总是喜欢多管闲事，什么事都第一个冲上去，都怪我！刚才就不应该放松警惕，明知道它是一没看住就会脱手的德行。”

　　“撒手没不是哈士奇专属吗？”李屿下意识回答。

　　“哈士奇不就是某类同特质狗的代称。”黄先生继续：“像这次也是，就算被反咬一口也依然死性不改，下次再碰到这样的情况还是会帮忙，你说它图什么？”黄先生语气无奈至极。

　　“黄先生，你进来一下。”齐言声音从诊室里传出。

　　咔哒，门一关，原地只剩下李屿和刚出门的嘉嘉，一人一狗尴尬对视。

　　“你还好吗？”李屿蹲下摸摸它的右前腿。

　　“成熟的大汪是不能说不好的汪！”嘉嘉立马反驳。

　　“那么，成熟的大汪是不是不也不能让主人担心？”李屿转头看向诊室，嘉嘉同样转头，里边的黄先生眼神担忧，不时扭头查看嘉嘉状况。

　　“看，他很担心你。”李屿小声询问：“腿疼不疼？”

　　“不疼！”嘉嘉嘴上飞快回复，绑着绷带的后脚一直踮着，微微瑟缩。

　　“真的不疼？”李屿注意到它的动作说：“成熟的大汪是不会说谎的。”

　　“真的不疼。”见李屿眼中不信，嘉嘉语气犹豫：“好吧，是有一点点疼。”说完它忐忑不安看着李屿，嘴硬补充：“汪只有一点点疼。”

　　李屿摸摸它问：“疼就是疼，要诚实面对自己的感受好不好？”

　　“汪能说？”嘉嘉语气迟疑。

　　李屿一愣反问：“为什么不能说？是谁告诉你不能说的？”

　　“学会坦诚说出自己当下的感受，面对真实的自己才是成熟的大汪哦。”李屿补充：“学不会坦诚相待的人最终只会分道扬镳，你不想失去黄先生吧。”

　　“......”

　　“他又听不懂汪讲话。分刀和扬镖是什么玩具？好像没有玩过，汪可以玩玩吗？”嘉嘉鄙夷的眼神瞬间变眼巴巴瞅着李屿。

　　“......”李屿见嘉嘉沉默半天，还以为它是有所触动正在认真思考，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李屿哭笑不得：“黄先生是听不懂你说话，但他大概能感受得到你的想法。”

　　“可汪是成熟的大汪！”嘉嘉振振有词。

　　“一直强调成熟的大汪，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李屿不明白。

　　“汪之前的主人总说，汪吃他的喝他的，应该懂得感恩，汪不想做废物，汪想早点变为成熟的大汪帮助主人。”嘉嘉看向诊室。

　　“所以汪要多多帮助别的汪，这样才能在主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上他！”

　　李屿：“……”逻辑没问题，但就是不对劲。

　　“可为什么汪每次帮忙都会出问题，就像这次，它肚子饿，汪给他吃的，不是应该很高兴吗？它为什么会一脸害怕，然后还咬汪呢？”嘉嘉语气失落。

　　李屿眼神复杂，“想帮忙说明你愿意，在愿意的前提下，也要记得问一下自己能不能做到。”

　　“汪有狗粮，也可以叼给它，汪能做到！”嘉嘉急切道：“既然没做错，那为什么汪还会受伤？”

　　“所以才说能不能，这个能不能不仅仅是你能做这么简单，还包含做了以后可能会面对的后果，你能不能受得了。”

　　李屿摸摸它头问说：“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你可以让黄先生陪你一起帮助对方。”

　　“可是，成熟的大汪不是应该什么都自己做吗？”嘉嘉继续：“汪应该完全独立自主，不寻求帮助，全靠自己才对的。”

　　“这个想法不对。”李屿严肃道：“一只成熟的大汪是要学会利用一切来轻松达成自己的目的。”

　　“汪不明白？”嘉嘉歪头。

　　“你分享自己的狗粮是为了什么？”李屿问。

　　“为了让它不饿肚子。”嘉嘉回。

　　“那，如果你让黄先生注意到它，黄先生会喂它吃的吗？”

　　“当然会！主人可好了。每次出门都会喂外面那些小猫小狗。”嘉嘉兴奋分享。

　　“你看，你只想让它吃到狗粮，谁来做更省时省力？”李屿循循善诱。

　　“主人更方便。”嘉嘉眼珠转转回答。

　　“黄先生来做的话也能让它吃上狗粮，既然都能达成目的，让更有经验的人来做不是更好？”李屿问。

　　“但它能咬汪，也会咬主人！不行，还是汪来吧。”嘉嘉担忧。

　　“一只把自己当上帝的小狗这说法不对。”李屿在心中叹气：“应该说小狗就上帝。”

　　“可是怎么办呢？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上天的惊喜。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你也绝不是废物。”

　　李屿看着懵懵懂懂的嘉嘉温柔道：“惊喜是需要碰到懂的人才会喜上加喜。碰到不懂的人我们就要学会离开好不好。”

　　“成熟的大汪可真难做。”嘉嘉老气横秋长叹一口：“汪只是想帮忙，什么时候帮忙也这么难了。”

　　“对小狗来说，世界确实复杂，但没关系，世界因此偏爱简单小狗。”

　　李屿手刚碰到嘉嘉耳朵尖，它整只狗哐当一下瘫饼倒地，空中徒留两只轻颤朝上狗垫。

　　“嘎吱——”李屿心中预感不好，缓缓抬头，诊室门打开，黄先生和齐言赫然正在眼前。

　　“……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们信吗？”

　　三人面面严肃相觑，最终黄先生哈哈大笑道：“别怕，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是嘉嘉的表演时间到了，瞧。”

　　李屿低头，小家伙已经半趴了起来，歪吐着舌头邀功道：“这可是汪新学的，厉害吧！”

　　“厉害…厉害…”厉害的我都害怕了，李屿嘴上打哈哈，心中为自己捏把汗。

　　“当然厉害，狗届奥斯卡奖非我们家嘉嘉莫属。”黄先生脸不红心不跳的接下赞美。

　　“……”李屿干笑不语，余光瞟到齐言嘴角上扬，心中的一惊一乍突然就松了松。

　　“原来小说里一看到对方就心生喜悦的鬼话竟然是真的。”李屿眼都不眨得盯着齐言浮想联翩。

　　等他回过神来时，齐言一双丹凤眼盛满笑意，眼底流转莫名让李屿心惊的情愫。

　　李屿眨眼细看，齐言眼底又是一片清澈。

　　“看错了吗？”李屿惊疑不定，再度将视线移向齐言。

　　齐言直勾勾盯着李屿做口型笑问：“好看吗？”

　　二人不远不近，但间隔蹲下安抚嘉嘉的黄先生。

　　好看，李屿心中最先浮现答案，遂即变为荒唐二字，最终又落成无言翘起的嘴角，究竟是他的行为太荒唐，还是我心中所思所想过于荒唐。

　　“汪——”

　　李屿裤脚重重下坠，嘉嘉整只狗挂在他大腿上。

　　——你们别眉来眼去了，先帮汪，汪控制不住自己。

　　李屿对上嘉嘉斜睨的眼神，碍于黄先生在场，他硬是咽下到嘴边的话语，只是眼神左右躲闪没敢看向齐言，同样神情不太妙的还有黄先生。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看似人来疯实则生人勿近的四眉犬会对眼前的人青睐有加。

　　就算是齐言，嘉嘉也爱答不理，更别说自己之前废了快半年才成功摸到嘉嘉毛的辛酸史，黄先生心中不太平衡起来，上上下下瞅了又瞅李屿。

　　也没什么特殊的嘛，就是白了点，黄先生动动身体偏向李屿那边动动鼻子，在齐言难看的脸色中嘀咕道：“也没有狗粮的味道啊...”

　　李屿身体不动神色后仰，齐言顺势向前半步，黄先生迅速立正身体，即便如此黄先生和齐言衣袖还是相擦而过。

　　李屿看了齐言一眼又一眼，他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齐言一脸坦然，面对眼中带有同样怀疑的黄先生严肃道：“我想和你再商量下嘉嘉的情况，我们去办公室里聊。”

　　“怎么，很严重吗？”黄翔心下一惊赶忙追了上去。

　　齐言转身瞬间给李屿使了一个眼色，李屿瞬间明白他又是在为自己创造机会。

　　“抓紧时间，我们来谈谈你的问题。”李屿半夹住嘉嘉双肩下，脸对脸，视线平齐。

　　“汪没什么问题，汪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成熟了。”嘉嘉否定说。

　　“聪明，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不该成熟的年龄太成熟了。”李屿坐到沙发上，将欢快摇晃尾巴的它抱到腿上。

　　“你在说什么？”嘉嘉晕乎乎问道：“成熟还有年龄规定？”

　　“成熟当然没有年龄限制，过往阅历的深浅才决定成熟与否。可你才一岁，相当于人类18岁刚成年的孩子，知道刚成年人类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吗？”

　　“既然是刚成年，那应该是学会做大狗啊汪，不对，人类是叫大人。”嘉嘉思考。

　　“可什么是大人呢？或者你觉得成熟的大狗应该是怎样的呢？”李屿追问。

　　“汪当然知道，大狗就是无所不能，什么事情都能解决，大狗面前没有难题。”

　　嘉嘉挺直胸脯大声回答：“所以，汪一定要解决所有汪碰到的事情。”

　　“那太遗憾了，我作为一个有一点点成熟的大人只能告诉你，你的目标是错误的。”李屿回答。

　　“汪？”嘉嘉眉斑被疑问压皱起来。

　　“整个世界就是破破烂烂向前行走，所以成为成熟大人最重要的事就是，认识到大人或者说大狗能做的事是有限的，坦然勇敢地接收我做不到这种挫败感。”

　　“无所不能是可以是梦想灯塔，但不能是理想目标，因为它可望而不可及。”

　　嘉嘉听完愣愣看他半天不出声，李屿好奇道：“在想什么？”

　　嘉嘉纠结开口：“汪听不懂，汪不是人，你能不能说狗话。渴了为什么不可以？是因为水放的太远了吗？”

　　李屿失笑说：“不错，就是水放的太远，永远都喝不到的那种。”

　　“都是水，哪里的不一样，为什么一定要找永远都喝不到的？”嘉嘉问。

　　“对啊，都是帮忙喂狗粮，你和黄先生谁喂不都一样，它最终都吃到了不是吗？”

　　嘉嘉愣住，李屿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坐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它后背的毛。

　　嘉嘉缓缓低头，将下巴搭在李屿腿上惭愧道：“汪竟然有私心。”

　　“私心？”李屿重复。

　　“汪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想帮助它们，汪竟然一直都想通过独自帮助别狗来证明自己是只成熟的大汪。”

　　“它们只是汪证明自己的工具，汪竟然在利用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