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宦之臣》舜梨

8、第 8 章

　　第八章娶亲
　　慕容晏玄斩钉截铁，“不够。淇阳，你回去便像淑妃娘娘央求，求她向陛下讨一道赐婚圣旨。赐婚你与尚书府的小姐。”
　　秦淇阳顿时如置冰窟，猛地挣脱了他的手，“你这是什么话！我不是说了，不要再说这种——”他话刚说了一句，慕容晏玄已盈盈含泪，这模样，生生把秦淇阳的愠怒看消了大半，但娶亲之事，断然不肯。
　　“我不会娶亲的，难道你还不清楚我的心意么？”
　　可慕容晏玄不能不急，他毒发作的日渐频繁，由不得从长计议，他必须急功近利地往上爬，“我当然知道，可是只有如此，才能真正让你进入朝堂，与太子有一争之力！”
　　“说来说去，又是为了权势！晏玄，你当真对我有真心么？”秦淇阳勃然大怒，直接起身，“为了权势，值得么！在你眼里，权势真就如此重要？”
　　“可如果没有权势，你现在还是冷宫里吃不饱穿不暖的皇子，权势何其重要？”慕容晏玄语重心长。
　　秦淇阳越说越气，“可我本来想要的也并非权势，而是你！”
　　慕容晏玄拽住秦淇阳的袖角，“淇阳，我知你深处一直有心怀天下的抱负。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莫要因一点儿女情长而冲动。”
　　“冲动？”秦淇阳呼吸急促，“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你根本不爱我，不然，怎会狠心让我去娶别的女人？”
　　“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们是如何走出冷宫，如何攀上淑妃，每一步都带着血，淇阳，这条路，你必须我，这个亲，你也必须娶。”慕容晏玄从未用过如此坚决，近乎冰冷的语气与秦淇阳说话。
　　秦淇阳一时愣了一愣，又惊又怒地看着他，神色悲痛不已，“从始至终，你就是在利用我，你究竟有没有真正把我放在心上？哪怕只是一瞬？”
　　“淇阳……”慕容晏玄故意试图起身，去牵秦淇阳的手，牵动得大腿伤口一疼，直接向下倒了过去。秦淇阳下意识还是扶住了慕容晏玄，对上他充满悲痛的眼睛。
　　“淇阳，你知道的，我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如果你也不帮我，我除了一死了之，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秦淇阳心如刀绞，眼眸中酸涩不已。喉咙里像堵了棉絮似的，好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字。
　　“我们，我们就不能……从长计议，一定要如此么？”
　　慕容晏玄摇了摇头，他知道，当秦淇阳问出这句话，心中必然是已经动摇了。“朝堂之上，局势瞬息万变。我们已经落后了太多，除了这样，别无办法。”
　　秦淇阳面色惨白地松开了他的手，独自坐在马车角落，失魂落魄道：“可我就算娶了亲，我对裴小姐也生不出兴致，何苦。”
　　慕容晏玄叹息一声，没有说话。这天下的悲剧何其多。他早没有怜悯之心了。
　　“我想想。晏玄，你不要再逼我了。”秦淇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想他大抵是完了，别说慕容晏玄让他娶亲，就算是让他弑君，他只怕也会下手。
　　两人一路都没有再说过话，秦淇阳最终还是妥协，回去后便去了淑妃宫中，将围场风云讲了一遍，并说出自己中意尚书府的千金。
　　淑妃果然意动，想通其中的门门道道，看他的目光颇为欣赏，“那本宫就替你跑这一趟。”
　　“谢母妃。”秦淇阳垂下眼眸，其中满是痛苦。那一道圣旨隔日便降了下来，赐婚秦淇阳与裴尚书幺女，顺带加封秦淇阳亲王之位，赐宫外开府用做新房。
　　秦淇阳麻木地领了旨意，婚期尚早，要过礼数，置办府邸，少说也要三五个月，但金口玉言，已是尘埃落定。
　　慕容晏玄站在他背后，看着秦淇阳转过身来，目光悲切地盯着他，“晏玄，如今这样，你可满意了？”
　　慕容晏玄的眸光闪了闪，长睫掩去了眸底的波光，“淇阳，你……你恨我么？”
　　秦淇阳苦笑一声，“我要是能恨你，也就好了。”
　　慕容晏玄居然有些接不上话。秦淇阳手捧着赐婚旨意，“晏玄，你要什么，我都会替你去做。你想让我娶，我便娶，让我当皇帝，我便去当。”
　　“不要再说了，淇阳。是我不好。”慕容晏玄搂住了他，低低地说。只是这一句话，秦淇阳心中还是软得一塌糊涂。
　　有了这一张圣旨下来，秦淇阳如今的地位，变得更加炙手可热。白日在上书房拜了太傅，精学文韬武略，他本就聪慧，进步极快。
　　帝王校考了他几回，回回都十分意外。又有淑妃吹耳旁风，索性开了恩，允许他协助太子一起处理政务。
　　消息一出，各方拜贴纷纷而至。秦淇阳之下也聚集起了自己的势力。本来裴尚书心中还对这一纸突然的赐婚颇有微词，见秦淇阳着实是块可造之材，渐渐也全心辅佐。
　　原本还要三五月的婚事，也因此加快了操办。
　　婚期当日，正是来年开春。枝头上新开了齐整的百花斗艳。王府上张灯结彩。慕容晏少见地没跟着秦淇阳后头。
　　秦淇阳按着司仪嘱咐，亲自迎亲，拜过天地高堂，陪宾客小饮了几杯薄酒，旁人还以为他着急入洞房，等他回到新房，立刻便遣散了打算继续热闹的府邸下人。
　　裴小姐坐在床侧，秦淇阳慢慢地挑开了红盖头。
　　本就是盲婚哑嫁，一桩联姻。哪有什么情谊可言。他不自在，裴小姐也是一脸僵硬。
　　秦淇阳看着裴小姐盛装却拘谨的脸，实在无法勉强自己与她亲昵。向后退了一步，作揖道：“裴小姐，是淇阳有愧于你。”
　　裴小姐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秦淇阳却是低声道：“往后你便是府中的女主人，但私底下，我今夜便去外间睡好了。”
　　这话说出来，她自然也懂了。秦淇阳不敢去看人脸色，匆匆走出喜气洋洋的新房，正瞧见慕容晏玄站在院子正中，两人四目相对。
　　秦淇阳几乎克制不住想唤他，一狠心，还是别过头去。两人中间隔了一个女子，终究还是有了几分隔阂。
　　秦淇阳开府不久，如今他是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府上愈发门庭若市，前来拜访讨好之人犹如过江之鲫，唯独有一桩令人心难安的，便是太子一党，自从上次围猎场暗算不成，居然一直蛰伏不动，也不知道在酝酿什么鬼主意。
　　开春之时是一年之中最为忙碌的时候，宫中要忙得春祭，还要筹备开科举。今日的秦淇阳今非昔比，有了从太子党手中争权的资格，这次科举的主考官人选能花落那个派别，是导致最近朝中暗流汹涌的最大原因。
　　慕容晏玄手捧着一件披风站在宫门外，等候着秦淇阳出来。春寒料峭，秦淇阳刚刚从朝上下来，慕容晏玄就捧着披风迎了上去，“淇阳，冷不冷？”
　　秦淇阳面色微微缓和，却只是简单应了两个字，“不冷。”自从秦淇阳成亲后，秦淇阳便克制着对慕容晏玄冷淡了许多。
　　慕容晏玄心中倒不介意，以秦淇阳如今的地位，确实要多谨言慎行。等到了上了马车，才靠近秦淇阳身侧，“今天怎么样？”
　　“陛下还是没有拿定主意。”秦淇阳淡淡地看了慕容晏玄一眼。后者语气忽然低落，“淇阳，你是不是还在心中怨恨我。”
　　秦淇阳短暂地默了一默，“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我怎么会怨你。”
　　“真的么？”慕容晏玄将下颌搁在了秦淇阳的肩膀上，观察着他的反应。马车逐渐驶入安静的窄巷，周围的市井喧嚣声逐渐远去，只能听见车轮轧过青石板的声音。
　　秦淇阳在这样的安静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到家里的王妃，“我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慕容晏玄也跟着微微一叹，“我这样的身子残缺的人，只要能静静地守在你身侧，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秦淇阳果然无奈地心软了，他既觉得如此对不起那位无辜的尚书千金，又无法拒绝慕容晏玄的亲近。只能徒劳地叹息着在心里想，只要他努力地往上爬，最终登基，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就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帮慕容晏玄成功复仇。
　　到时候他就将裴小姐放走，和慕容晏玄毫无隔阂的在一起。
　　秦淇阳一时走神，以至于都没有听见马车外传来细微的风声。但慕容晏玄却在第一时间听见了蹊跷。
　　“小心！”慕容晏玄猛地扑向秦淇阳，将他按在了座椅上紧接着一只羽箭直接穿透车壁，钉在了秦淇阳刚刚靠的地方。
　　秦淇阳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人胆敢在这皇城脚下，街头巷尾公然刺杀皇子。
　　不是太子一党，还有谁敢如此行事？只是如今秦淇阳刚刚站稳根基，还没来得及培植自己的暗卫势力。
　　马车外传来一声闷哼，刚刚那驾车的车夫就已经被杀了。慕容晏玄心中一紧，揭开车帘出去，接过了马车缰绳，用力在马背上抽了一鞭子。带着整辆马车不顾一切，横冲直撞地往巷外冲。
　　“晏玄，小心！”秦淇阳惊呼一声，也跟着扑了出来。一直锋利的箭好险不险擦过了慕容晏玄的面颊，被他敏锐地躲了过去。
　　“不用管我，这些我还能应付。”慕容晏玄着急地拦住秦淇阳。
　　但是那些流矢根本没有转向，从小巷子的后面跳出来几个蒙面刺客。居然并非是冲着秦淇阳，而是冲着慕容晏玄而来的。
　　慕容晏玄的身子向后仰去，一片羽箭纷纷落在他刚刚的脚下。与此同时，受惊了的马狂性大发，失去了束缚之后开始横冲直撞，几乎要将马车颠簸得散架，也将那几个蒙面刺客暂时甩在了身后。
　　听着身后凛冽的风声，为了验证慕容晏玄的猜测，慕容晏玄突然把秦淇阳推进了车厢里，而后自己纵身跃下了马车，迎上了几个刺客的刀剑。
　　直到那如雨点般的箭也纷纷调转了方向，向着慕容晏玄落下的时候。慕容晏玄才惊觉，今天这场刺杀的目标居然不是秦淇阳，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