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隋行》步卿梧

6、第六章 抢亲

　　一阵寂静，景如影戛然而止，慕容诗很意外，他竟然没再说下去。

　　“喂，你不会真想做什么吧。”慕容诗突然意识到些什么，敏感如她，也自然是了解景如影的。

　　“跟你无关的事，别问。”他的态度霎时变得极度冷漠，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行，你去冒险我不管，但至少得满足我的好奇，快说，你到底想干嘛。”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为什么不能，快说！”

　　实在纠缠不过，景如影终于还是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了慕容诗。

　　“什么！抢亲？”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没想到眼前这位不谙世事的公子哥竟真会想到抢亲这类事。“你懂不懂这里头的危险啊！再说，你抢的可是宰相家的亲，万一被发现可是诛九族的事啊！”

　　“行了，不是说不管我吗。”

　　“不管你，和见死不救是两回事。好歹咱俩相识一场，跟小狗小猫久了都有感情呢，何况还是个大活人。”

　　“那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都不能去抢亲！”

　　“我也是穷途末路了。”看到连慕容诗都不赞成自己的计划，他像泄了气的鼓，再也没了精神。

　　“就算要抢，咱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抢——”慕容诗却在一旁坏笑起来。

　　“那你说该怎么抢？”

　　“当然是……”一下子来了兴致，抢亲这种事儿竟然也让她遇到了，实在太符合她作为侠女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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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隋谦一个人出门，没带朱昀。独自来到离那间农舍不远的地方，他约了慕容诗，不得不告诉她，婚期已经定了。

　　“是吗，什么时候动身？”慕容出乎意料的平静，而且还格外仔细地问他几时出门，从哪条路上经过。

　　根据隋谦的描述，两家定于下月十五完婚。当下隋谦准备打点赶回京城做好迎娶的各项准备，而过家也将亲自派人送过馨入京。为了表达诚意，隋谦将留下朱昀作为保镖陪同过小姐一起进京。

　　“那你们会走黄凤坡吗？大概几天到京城？有多少人陪同？……”慕容诗的问题让隋谦多少有些不舒服了，印象中她绝不是关心这些事的人，今天确实太反常了。

　　“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隋谦还是忍不住问了。

　　“那不然呢，你希望我问什么？”她将脸凑过去，狠狠瞪着隋谦，“问你做过大人的乘龙快婿，心情如何；还是说，娶了那么漂亮的大小姐，让你美得夫复何求？”

　　“诗儿，你别这样，我怎会那么想。”

　　“你怎么想跟我无关，只要答了我的问题，我就走。”

　　“你……”

　　隋谦越来越搞不懂眼前的女人，难道她真的不在乎了吗。但反过来想，在乎对她来说也不是件好事，他还是希望慕容诗在今后没有他的日子，至少能过得快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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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满天星斗。月光将一天的酷热驱散，河塘边时不时传来蛙声蝉鸣。

　　慕容诗站在黄凤坡顶，这里离灵安城有五里多路，再往前就入了长江口。这是一条北上之人必经的主干道，听说动荡年代，这里也是山贼劫匪最易出没的地方。

　　黄凤坡其实不过是个二十米高的山头，也不知道是谁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景如影说过，相传这里曾经飞过一只凤凰，全身金色的羽毛，华丽无比。听说有人看到它栖息在这个山头一段日子，便将这地方取名为黄凤坡。

　　慕容诗是不相信这种莫须有的传说的，她甚至觉得好笑，为什么人总是喜欢将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都归咎给老天。

　　一道寒光，一个黑衣人从她身后闪过，她感觉到了却又似乎没在意，只是冷冷地说：“你来了。”

　　“是的。接到您的飞鸽传书，立刻赶来了。”黑衣人站在一个人远的位置，并没走近。

　　“你看这里，适不适合抢劫？”

　　“抢劫？您要抢劫什么？”

　　“这与你无关，我只是问你适不适合？”

　　“说实话，这个山头正好占据了天时地利的位置，下面是条狭道，如果是大队人马通过，速度一定不会太快，而且也很难调头。山坡的高度，对马车来说很难攀越，但若是单骑，就非常容易。可以说，这里是很适合的伺机地点。”

　　“很好，我就是要听这个。”女人掩饰住内心的喜悦，只是微微扬起嘴角，一切正如她所料。

　　“不过……”黑衣人带着犹豫继续说，“小姐到底要劫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说了，你不用管！只要听吩咐就是了。”

　　“属下知错，不该问这么多。”

　　“现在你可以走了。”慕容诗的口气带着一百二十分的寒意，正像是个颐指气使的公主，对待一个无能的奴仆。

　　“是。”黑衣人毕恭毕敬地退后，大气也不敢出。退到一半又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说，“小姐，还有件事属下不得不说。”

　　“说吧。”

　　“主人身体大恙，已数日不见好转，望小姐念及父女之情，回去看看。”

　　“哼！病了？你以为我傻吗，以为我不知道他又要娶房姨太太的事儿？”慕容诗握起双拳，月光下的影子微微发抖起来，“别拿这种借口来搪塞我。当年说过的话，谁也别想让我改变主意。”

　　黑衣人不再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这对父女的脾气还真是出奇的相似。虽然在那个主人身边待了十年，却还是不了解，其实深爱彼此的父女为什么偏偏故意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在怨恨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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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天气虽然闷热，但已步入初秋，收获的季节就要到了。

　　风和丽日的清晨，灵安城里聚集了许多百姓。大家都赶了个大早，就为来亲眼目睹一场声势浩大的送亲仪式。今天的主人公就是灵安城最赫赫有名的过家千金过馨小姐。

　　隋谦回京准备婚事去了。按照当时的习俗，本应男方亲自迎娶新娘，可由于隋谦身份特殊，连皇帝都对他的婚事参了一脚，突然说要替他主婚，而童年时的玩伴太子更是比他还积极，忙着筹备贺礼。这让隋谦不得不花上不少心思照顾其他人。怎么说这也是他们隋家无上的荣耀。

　　过馨一早就起来梳洗打扮。绿香陪着她拜别了父母，一通悲戚不舍的苦情戏之后，终于将她扶上特制的豪华马车，浩浩荡荡带着几十丫鬟仆佣，几车嫁妆上路了。过夫人依依不舍地送到了城门口，半含泪半微笑着与女儿送别。虽然骨肉分离让她多少有些苦闷，可毕竟能够结下这门亲事，实属过家之幸，她的高兴明显多过于悲伤。

　　百姓倒是个个兴高采烈，似乎比过年还开心。人头攒动，每个人都想要第一时间目睹豪华的车队和过小姐的倾城芳容。可惜他们只能看到那一路足有百米长的队伍，而新娘坐的马车严严实实完全不露闺中人的模样。

　　朱昀是特地被留下的。他的任务是要誓死保护沿路上过小姐的安全。所以他骑的马总是跟在婚车的附近，绝不会超过半个马身的距离。

　　此时的过馨并无太多表情，只是一直在看绿纱窗外的人群和风景，似乎那里有什么特别吸引她的东西，绿香则坐在她身边。

　　“小姐，你今天怎么不说话啊？”绿香觉得有些奇怪，她们从来都是以姐妹相称，就算今天小姐因离家出嫁闷闷不乐，也不会从早上到现在都没说过三句整话。

　　“哦。”过馨还是在看风景，头也没回得应了一声。

　　“小姐，到底怎么了？”绿香总有些担心，自从那次小姐偷偷跑去会景如影之后，她就变得沉默了不少，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别烦我。”过馨斜眼瞪了绿香一眼，顿时丫头身上所有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是第一次看到大小姐变得如此冰冷。

　　过了晌午，队伍稍作休息继续前进。没过一个时辰就到了黄凤坡。过馨看到尽在眼前的黄凤坡，嘴角浮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绿香看在眼里，还没来得及细想到底这意味着什么，就听到外头一阵骚乱和嘈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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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绿香终于醒来，一阵隐隐的酸痛从后颈袭来，让她又一次感到天昏地暗。

　　这里是过府，她躺在最熟悉的床上。这是怎么回事，她又回来了。那小姐呢？

　　绿香慢慢回忆，马队到了黄凤坡，她听到车外有骚动。听到似乎有人喊抢劫，然后听到朱昀的声音，大叫着保护小姐。接着……接着……

　　绿香突然害怕得用双手捂住脸使劲摇头，不敢去想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有人闯进了她们的马车，一个彪形大汉在她身后，一阵眩晕，她就不省人事了。至于过小姐怎么样，她已经不敢想象了。

　　过夫人的眼睛哭肿了，朱昀抱着受伤的右手，站在她身边一语不发。过大人正在将一封信小心翼翼地折叠好塞进信封，交与一位官差。

　　“大人，请让在下去吧，这事在下要负全部责任。”朱昀终于开口了，虽然声音很轻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决。

　　“朱大人不必如此自责。这事纯属意外，只要能尽快将馨儿找回，就再好不过了。”过知良平静地说。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这种时候都能临危不乱。

　　“是啊，你也受伤了，还是该留下来休养一段日子”，过夫人也在一旁语重心长地劝道，“毕竟救馨儿的事，还得请朱大人费心，这里也就只有朱大人有这本事，将我们馨儿找回来。”

　　“请大人和夫人放心，在下誓死全力营救过小姐。”

　　越是被别人原谅，就越是无法原谅自己。朱昀实在也不敢回去，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京城那头的隋谦，告诉他没有完成的任务。

　　黄凤坡上，一场血战。一群来路不明的强盗，劫了送嫁的马车，抢了一半嫁妆，还将新娘掠走。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事实，却活生生发生在了朱昀的身上。他已尽全力抵挡，却出于对地形的不熟，反而四面受敌乱了阵脚。送嫁的队伍毕竟不是军队，没几个真正会武功的人。那群强盗明显经验十足，很了解利用有利地形进行围攻，朱昀他们惨遭横祸实在无法避免。

　　为了救受伤的绿香，朱昀右手被砍，现在也是元气大伤，需要静养。过知良思量再三后，决定写信给隋家，希望能借助更强的力量来找寻女儿。将信交给驿差，令他连夜快马加鞭赶去京城。他担心过馨的安危，但更担心她和隋谦的婚事是否还能如约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