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离人箫》如柒兮

2、剑宗篇第一章：桃源山庄

　　梵剑宗。
　　沈思景完成每日清晨的剑术练习后，在梵剑宗通往山下的台阶上慢慢走着。
　　相较于其他宗门，梵剑宗在宗门弟子行动自由这一方面相当宽容，并没有不允许弟子私自外出的要求，毕竟在暗潮汹涌的江湖之上，同外界保持联络是很必要的，外出采买药品、武器也很便利。
　　来来往往的弟子对沈思景这个嫡系弟子点头致意，思景也微笑回应。
　　在沈思景看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无论何种身份作何事情，人心永远很重要。
　　对于来讨教的师弟师妹，她向来耐心教导，自己又有一手酿酒的好手艺，闲暇时经常做来分给师兄弟们，所以即便是沈思景来历不明，身份未知，在梵剑宗也是人缘极好。
　　此行下山，沈思景要前往桃源山庄，到庄主夫人那里取为自己编制的桃花剑穗。
　　庄主夫人叶慕是沈思景的大师姐，曾经也是梵剑宗的弟子，剑派大多数都是男弟子，女弟子凤毛麟角，而叶慕和沈思景作为一辈弟子，再加上同为女儿家，因此十分亲近。
　　叶慕在两年前与桃源山庄新庄主成婚。叶慕的父亲和兄长是江南的地方朝廷命官，而嫁到桃源山庄去据说是叶慕家里的安排。
　　出嫁那日，锣鼓震天，红绸满城。
　　思景作为叶慕最为亲近的师妹，以金兰之谊为其相送。虽然叶慕没有说什么，思景感觉到叶慕大抵是不满意这段联姻的，俗话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子嫁了人，便是把下半生都托付给了夫家，往后的日子怕是难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了。
　　据思景了解，叶慕与桃源庄主并不相熟，仅有过几面之缘，将自己的后半辈子交于不相熟人之手，怕是没有女子欢喜。
　　前一阵子思景通过百年试炼获得月华剑，在江湖之中轰动一时，桃源山庄也不例外。
　　叶慕听闻后，为对自己的小师妹表示恭喜，打算亲手做一支桃花剑穗送给思景，便飞鸽传书邀来山庄相见。
　　桃源山庄与梵剑宗相距较远，思景在山下的驿站租借了一匹马，一路呼啸向山庄而去。

　　日薄西山前，思景来到了桃源山庄附近的一出客栈，打算今夜在此歇脚。
　　在客栈掌柜登记好客房后，思景打算在客栈点几个此处特色菜饱餐一顿，明日一早再启程进山庄。
　　在客栈一楼环顾一圈之后，发现竟座无虚席，思景心下不禁觉得怪异，桃源山庄地处偏远，来往人员除了江湖之人便是商人，当地居民多居住在山庄内侧，怎地如今人丁如此兴旺？
　　店小二见思景久徘无座，而当下时间又一时不好腾出位置，心下为难，正不知如开口。突然，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
　　“小二，不如就让那位客官坐在我对面吧。”
　　思景循着声音望去，见一粉衣女子，头上带着帷帽不见真容，但观其身姿窈窕纤细，不难看出是位美人，身旁站着一个身穿骑装的侍女，面色沉静，目不斜视，腰间带剑，大概率是保卫粉衣女子的护卫。
　　闻言，店小二忙引着思景来到粉衣女子的客桌前，说了一阵子好话才告退。
　　路人相助，哪里有不谢的道理，思景向粉衣女子揖了一礼，
　　“多谢姑娘。”
　　思景并未问及粉衣女子的名讳，毕竟这里属于江湖地界，按江湖的规矩行事，况且见眼前女子装扮，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头戴帷帽怕是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
　　粉衣女子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扫了一眼沈思景。
　　“不用谢，在这江湖之中，世人生存本就不易，何必去叫店家为难，我既能助便尽力而为。”
　　听闻女子的话，思景内心一颤，能有如此襟怀，此女身份怕是不简单。
　　“姑娘好格局，能有此等胸襟，真是令人佩服。”
　　思景顿了顿，正打算从询问粉衣女子是否知晓此地人多的原因，粉衣女子却像有感知一般，率先说道:
　　“这位女侠怕是疑惑为何这桃源山庄附近人声鼎沸吧？据我所知，桃源山庄新庄主一上任便与西夜国皇帝签订了通商往来协议，西夜国生产珠宝，桃源山庄水土奇异，所产瓜果皆为西夜国所渴求，这表面上呢，倒真是一桩互利的买卖...”
　　思景心中暗暗一惊，江湖与朝廷互不干扰，这已是千百年来规矩，如今桃源山庄新庄主却与朝廷通商，明面上互利，实际上确实打开了两个世界的大门，流通的是商品，但是一些江湖奇药、武功、消息怕是会随之流通。
　　“这一通商，来往的人便多了起来，现在客栈内大部分都是西夜国来的商人，这些人中，有私商、也有皇商，瞧着怪乱的。”
　　粉衣女子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喝完的茶杯，并没有再说下文。
　　思景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并未显露分毫。
　　桃源山庄与西夜朝廷互通有无的事情，连消息灵通的梵剑宗尚且不得而知，更别提其他大小宗门了，这件事应立刻禀明掌门才是，思景这样想着，并没有接应粉衣女子的话。
　　一时之间，两人谁有没有说话，气氛仿佛凝固住了。
　　所幸刚好店小二将思景点的菜端了上来，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思景点了一盘糕点桃花酥饼，一盘桃花卤肉，一碗桃花鲤鱼羹，一壶桃花酿。赶了一天路，她早已饥肠辘辘，迫不及待拿起筷子挨个尝了一口。正当她细细品尝之时，对面的少女突然笑了一声。
　　“女侠这是远道而来吧，不知可是来桃源山庄拜访友人？”
　　思景放下筷子，轻酌了一口甘甜的桃花酿。
　　“不错，来看望一位姐姐。不知姑娘来此地所为何事？”
　　“我也是奉家父之命来拜访一位长辈。本前几日就到了，但是我的人又打听到消息，这位长辈暂时外出并未归来，我才在客栈小住几日。”
　　思景吃完后拿出巾帕擦了擦嘴角，向粉衣女子揖了一礼告辞，便提起剑回到楼上客房了，并未察觉到身后粉衣女子帷帽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本想用飞鸽传书向宗门递送消息，但这里毕竟处于桃源山庄地界，还是小心为上。总归明日看望完叶慕师姐便可以骑车过去回宗门，耽误不了过多时日。
　　如此想着，思景便抱着剑睡去。

　　翌日。
　　思景带着叶慕给的身份令牌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山庄大门。
　　桃源山庄与其称为山庄，不如说其是一座城。
　　相传，最初桃源山庄的确只是一处小庄子，因此处水土栽种的桃树四季不败，故起名为桃源山庄。在战乱年间，新任庄主仁善，将附近流离失所的灾民安置在了庄内，因人数过多，庄主甚至让出自己的屋舍给妇幼居住。战乱后，灾民为感谢庄主，主动帮助庄主开发庄子外大片的荒地，并世世代代在山庄外居住以示守护之意，往后代代庄主不断扩建，最终成了如今城池的格局。及至如今第34代少庄主，仍繁华不衰。
　　思景看着山庄内部恢宏庞大的建筑，不禁感叹山庄历代积累的财富之多，既然不短钱财，为何又要与西夜朝廷冒险通商呢？
　　在一位婢女的引路下，沈思景来到庄主繁花锦簇的后院，一眼瞥到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头上带着华丽繁复的金钗，着一袭紫金宽袖长裙，身姿婀娜，莲步轻移。
　　在叶慕未嫁来之前，山庄庄主便有一位来自青楼的贴身大丫鬟伺候，看来他当上庄主后，给了这个丫鬟名分。
　　思景本不欲理睬，奈何这位夫人径直向她走来。引路的婢女连忙提醒这是小夫人云氏。
　　思景作为一名宗门弟子，自是不能失了礼数。平心而论，她并没有对这个妾室有什么恶感，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她原来也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兄长。
　　沈思景拱手做了一个标准的江湖礼，才抬首望向这位夫人。
　　“见过云夫人。”
　　不得不说，这位夫人是极美的，青黛的峨眉，眼角处两点艳丽的朱砂十分醒目。
　　云如霜也被沈思景惊艳了一下，面前的女子年龄大概十五左右，一双秋水般的眼眸平添了几分清冷，三千青丝披在肩头，头上一根朴素的银簪，却越显得清贵、风华绝代。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云如霜不由得想起了曾在话本子上看到的句子。
　　“姑娘便是慕姐姐曾念叨过的沈思景小师妹吧，慕姐姐已经等你很久了，快随我来吧。”
　　听着云夫人的语气，叶师姐看来和这位妾室相处的还不错，不论其他，大户宅院少不了勾心斗角，而如果妾室安分守己，叶慕就省去了很多麻烦。
　　穿过几个回廊之后，沈思景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师姐叶慕。
　　叶慕和出嫁之前变化不大，只是将头发绾了起来，梳着妇女髻。因着久居宅院，整个人看起来丰腴了一些，眉目间多了几分柔和，少了三分锐利。思景进来的时候，叶慕正在绣一只婴儿鞋。
　　“阿景！”
　　看到沈思景后，叶慕激动地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拥住了思景，思景也轻轻回抱着叶慕，毕竟是相处多年的师姐，情分是抹不去的。
　　“师姐这是在绣婴儿鞋？”
　　沈思景轻轻拿起那只半成品婴儿鞋。叶慕素来手巧，曾经在剑宗之时也经常给思景绣一些巾帕、编一些剑穗子。但是，恍然大悟一般，她望向叶慕还略显平坦的小腹，难不成是师姐......
　　闻言，叶慕温婉地笑了笑，一只手轻轻附上小腹，点了点头。
　　一旁的云如霜见状接过话，打趣道：“慕姐姐已经有孕两个月了，前几天郎中把脉时发现的，只不过现下庄主不在，不然以庄主对慕姐姐的喜爱的那劲，不得高兴的天天搂着姐姐睡觉。”
　　叶慕嗔怪似的瞪了云如霜一眼，解释道：“庄主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便找了一位郎中为我调养身子，这下终于怀上了，可偏巧他人还不在，出去办差去了。”
　　沈思景看着叶慕沉浸在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之中，不由得也为她高兴。但是，山庄庄主与西夜国签订互商条约，看叶慕这个样子，怕是庄主一直在瞒着她，不然她不会如此平静，而庄主此番出门，大概也是处理通商的相关事宜。
　　思景一番斟酌后，打算在事情没弄明白之前也先不告诉叶慕这件事，毕竟她现在身怀六甲，身体不比常人。
　　姐妹们一番闲聊，天色不觉渐晚。在叶慕和云如霜的强烈挽留下，思景今晚在山庄住下，明日再回宗门。

　　夜色渐深，天边浓云翻滚，酝酿着一场暴风雨，预备着向桃源山庄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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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啦~
尽量吧剧情节奏加快一些~
后面还有朝堂篇呐，这个才有我们的感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