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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假想敌 ...

  •   转眼九月过半,中秋小长假结束后,酷暑敛去锋芒,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场秋雨带来的舒爽与清凉。

      柯跃尘是被手机里的闹钟叫醒的,睁眼时十点整,身边没有人,他盯着窗外恍惚了好一阵,才想起来今天是个周六。
      确认这点后,他便继续倒回床上做瞑目垂死状,直到闹钟再次震得山响,才眯着眼睛扶着腰,慢腾腾地下了床。

      最近是真的累,大三虽然课不多,但因为身处市区交通发达,柯跃尘主动包揽了编辑部和摄影协会的外勤任务。
      此外,长时间的城市游历使他萌生了写小说的想法,而搜集素材和整理大纲又极其消耗脑力,导致他神形俱疲。

      然而以上种种,也只是他起床困难的一小部分原因。

      今日阳光普照,就连卫生间的小窗户都透着白亮亮的光,柯跃尘简单冲了个澡,穿着内裤在洗手池前挤牙膏。
      他神色依旧萎靡,但抬头时目光却瞬间凝聚,只因斑驳的镜面映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外貌身形与他相差无几。

      迟疑良久,柯跃尘伸手抹开雾气。

      那是一个肤色白皙的少年,五官隽秀,面容饱满,但微肿的眼角和泛红的眼眶让他看上去有些憔悴。
      面庞之下,他脖颈颀长,锁骨分明,但胸口、肩膀和手臂却遍布红色的印痕,在肤色的衬托下显得触目惊心。

      乍一看,那些红印仿佛画手随意泼洒在画布上的颜料,可细看才发现并非颜料,而是一道道真实无比的伤痕。
      它们形状各不相同,颜色也深浅不一,但可怕程度却堪比猛兽在领地上宣誓主权,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凶残。

      闭上眼,柯跃尘暗暗骂了句人面兽心的狗东西,然后龇着牙咧着嘴地完成了洗漱工作。
      手机紧跟着响起来,他边穿衣服边循声摸索,定睛一看,来电的正是“狗东西”本人。

      “你醒了?”那人问。

      听筒里吵嚷得厉害,人声和音乐声混成一团,柯跃尘瓮声瓮气地“嗯”了一下,也不知道对方听见没有。

      “起不来就在家躺着。”易垒好像笑了一下,“我去帮你把饭局推掉,等这边结束就回来陪你。”

      “别!”柯跃尘连忙制止,眼下他听见大少爷无事献殷勤就头疼,连带肩膀和半边身体跟着疼,“上周就答应了的事,现在突然毁约不好。”

      “嗯。”那人没再反驳,“那我在这边等你。”

      关于今天中午受邀的饭局,柯跃尘虽然不清楚章婷的用意,但因为不排除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小聚,故而决定出席。
      一来他跟章婷关系不错,却之则显得不恭,二来自己有阵子没回浦口了,对漫山的绿林和破旧的小街甚是想念。

      说起章婷,大一那会她经常找柯跃尘诉感情上的苦,两人也算同甘共苦患难与共过。
      后来不知道是分手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对柯跃尘有所疏离,关系自然也就淡了。

      直到上学期期末,两人才重新熟络起来。

      得益于校刊的影响力,柯跃尘撰写的那篇关于球赛的报导在校内流传甚广,几组抓拍照更是深入人心。
      那段时间,校内掀起了一波摄影热潮,导致他电话被打爆,许多人慕名前来向他请教拍摄技巧。

      章婷就是其中之一。

      起初柯跃尘对此感到新奇,因为鲜少有女生对摄影感兴趣,但接触之后才发现,章婷的请教跟别人的不太一样。
      比起正儿八经的摄影爱好者,她更像个一窍不通的中间人,所以相比之下,她的请教也不像请教,而是像一种传达。

      借着校车的东风,十一点左右,柯跃尘便到达了西北之郊的润泽湖畔。
      如果不是换校区,他也不知道学校有往返两地的直达校车,且车程只有半个小时,简直像为跨校恋爱人群开设的专列。

      这会儿没到饭点,校园里人影稀薄,柯跃尘慢悠悠地晃到图书馆门口,在湖边的草坪上席地而坐。
      风里有青草和桂花的芬芳,他在半甜半涩的气味中四处张望,然后一转头看到章婷在朝自己招手。

      她是从排练室的方向过来的,这阵子文艺社在为即将到来的国庆晚会做准备,社员们没日没夜地排练,日子相当辛苦。
      闲聊时章婷跟他抱怨换校区后的生活,表示两地跑着实折腾,柯跃尘以为她指社团排练,便安慰她熬过这阵子就好。

      “听说你搬去了校外?”章婷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调转话风,问起他的近况,“是不是跟女朋友同居了?”

      她这话一语中的,让人猝不及防,简直像是明知故问,柯跃尘没办法回答,只能打哈哈说住校外方便。

      住校外确实方便,自打搬进小木屋,易垒就全面接管了他的生活,事无巨细到喝水吃饭,事必躬亲到沐浴更衣。
      除了出门报备行踪,柯跃尘不用操心任何生活琐碎,可以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同时,全身心投入自己想做的事。

      相较之下,大少爷的日子就没这么舒服了,闲暇时间他都在变着花样地给柯跃尘改善伙食,并时不时应付亲爹派来的间谍。
      除此之外,舟车劳顿亦是家常便饭,尤其最近排练任务紧,他每天都要坐最早一班校车去浦口,忙完了再马不停蹄地回莫愁。

      “你跟你女朋友一定相处得很好。”

      意识到章婷在说话,柯跃尘用力回了回神:“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看?”章婷弯起嘴角,不知是羡慕还是调侃,“你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点课业上的事,这学期他俩都要备战SBR,面对难啃的硬骨头,纷纷表示压力山大。
      提到考试,章婷又问他毕业后有没有出国的打算,说ACCA这个证很容易拿到国外的offer,柯跃尘果断表示没有。

      不知不觉间,校园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大概是到了吃饭的点,章婷按下话茬,像是看到了什么人。

      “这两位总算来了。”她撑着地面作势起身,“说个悄悄话说到现在。”

      话音刚落,柯跃尘就顺着她侧身的方向,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两个身影。

      那是并肩而行的一男一女,男生双手各拎着一只方便袋,一侧装着酒水饮料,一侧装着零嘴小食。
      走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长发和裙摆在风中飘扬,此刻正眉飞色舞地跟男生说着话。

      两人尚未走近,章婷就迫不及待地小跑了上去:“谢谢社长帮我买饮料。”她搂着女生的肩膀,不停朝柯跃尘使眼色,“老柯,你帮易垒拿东西。”

      这厢柯跃尘尚在发愣,那厢易垒已经把两只袋子合并到一只手上:“不用。”

      一行人自动分成两队,女生在前男生在后,队伍与队伍之间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女生们头挨着头,聊得热火朝天,男生们则默默跟随在后,彼此之间没有交流。

      就这样过了五分钟,易垒从袋子里拿出一袋饼干递过来,柯跃尘偏头瞄了一眼,没接。
      走到大门拐角处,那人又借着递水的由头拍他屁股,还想贴上来牵他的手,被柯跃尘用余光瞪了回去。

      午饭定在小破街的一家川菜馆,一桌九个人,基本都有共同的朋友或熟人,所以气氛倒也融洽。
      饭后无事,一群人便借着饭店的场子玩起狼人杀,一场热闹的游戏直到夜幕降临方才落下帷幕。

      校车停在莫愁校区篮球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从学校通往小木屋的路却灯火通明。
      晚上七点过,正是人声鼎沸,满街飘香的时刻,街边店和路边摊都挤满了觅食的人群。

      下午玩得很是尽兴,此时回忆起来,柯跃尘仍感到意犹未尽,尤其是最后几把与沈自鸣的配合,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杀戮。
      跟周小成这个把把自曝的游戏黑洞比起来,沈自鸣是个绝对的高手,不管身处哪方阵营,他都能凭一己之力掀起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柯跃尘不由得感叹:“沈自鸣真厉害。”

      他不过随口一说,也不知触到了大少爷哪根神经,那人不顾大马路上人来人往,当即捏住他的后颈:“哪里厉害?”

      这突如其来的力量牵动了肩膀上的伤,柯跃尘下意识往前挣,却被那人摁着没法动弹,连带着胸口处阵阵剧痛。
      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人,不能打也不能骂,情急之下,只能低声下气地讨饶,好说歹说了半天,大少爷才放过他。

      重获自由后,柯跃尘揉着酸痛的脖颈,顿时有些气不过。

      尽管大少爷买了他爱吃的零食和爱喝的饮料,还在玩狼人杀期间刻意送他人头,但那不代表他可以当对方私下跟女生聊天这件事没有发生。
      兴师问罪有伤和气,他尚且没打算计较,可这种好心换来的却不是好报,而是被对方在大街上拧着脖子质问,就因为他随口夸了一句认识的学长。

      请问这是他妈的什么道理?

      “那我问你。”柯跃尘心里憋着气,开口时的语气便显得有些不痛快,“中午跟你一块儿来的那个女生,你觉得怎么样?”

      倒也不怪老流氓在心里闹别扭生闷气,如果不是今天约饭,他都不知道那个女生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张萌萌。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那姑娘盘条顺靓,不但活泼开朗,而且还很有想法和主见,确实是男生无法拒绝的类型。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就是上次球赛结束后,让易垒帮忙转交东西给周小成的人。

      而柯跃尘始终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给转交这个词打一个大大的双引号。

      “什么怎么样?”

      “比如长相。”

      易垒“哦”了一声,好似没察觉到柯跃尘话里的阴阳怪气:“你说张萌萌?挺好看的。”

      “再比如成绩。”

      “也挺不错的。”

      “这么厉害。”柯跃尘酸溜溜地附和道,“人美歌又甜,肯定很多人追吧。”

      这次说完,易垒却突然不吭声了,半晌,只见他嘴唇一抿,脸上浮起笑意:“你吃醋了?”

      “才没有......”

      “其实你不用跟她比,因为她唱得再好听,在我眼里——”搂在肩上的手忽地一沉,易垒侧身过来,用只有他俩可以听到的声音说,“也没你叫得好听。”

      “什么?”

      “更没你哭得好听。”

      这下柯跃尘总算反应过来了,他脸颊滚烫,刚要争辩,那人的气息便又阴魂不散地聚集在耳边:“今晚我还想听。”

      “你......你别乱来......”

      他没夸大其词,大少爷是真的会乱来。

      还记得他们在浴室做的第一次,那晚,柯跃尘最终被一句“哥哥”冲昏了头脑,没等易垒动手,就先一步把自己送到了对方手里。
      衣服是他主动脱的,身体是他主动转过去的,但这不妨碍他在被利器由外而内贯穿的瞬间就开始后悔,因为那滋味简直痛不欲生。

      他挣扎着喊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但换来的却不是停止,而是尖牙利齿的撕咬和变本加厉的顶撞。
      那时候天地都是混沌的,仿佛身处某个盛大的祭祀仪式,易垒是主宰一切的神,他除了献祭自己,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压倒性的侵占原本持续不了多久,任人宰割的羔羊既然没有任何还手之力,那不如尽早投降以求宽大处理。
      可后来易垒却将胳膊伸过去让他咬在嘴里,瞬间勾起了他的报复欲,这才得以让他在后续几个小时里,承受住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攻击。

      事后他十分恼火,一度嚷嚷着要搬回宿舍,结果大少爷又是买蛋糕庆生,又是弹吉他唱歌,战后安抚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看着对方手臂上两道血淋淋的牙印——第二道是浴室结束后转战床榻之际留下的——柯跃尘最后打消了搬出小木屋的心思,想着等下次自己来的时候,再好好耍一耍威风。

      结果这翻身仗一等就是一个月,至今尚未打响。

      “明天不用排练。”易垒把他往怀里揉了揉,温声说,“今天我们可以晚一点。”

      “你都来了那么多次了,总该让我一次了吧?”柯跃尘蹭蹭鼻子,语气十分不满。

      那人笑了笑:“不急。”

      “不急是什么时候?”

      “再等等。”

      我呸。

      敢情全天下的便宜都是你姓易的一个人的?!

      柯跃尘停下来躲掉那人的手,急赤白脸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易垒又笑了一下,瞳仁亮亮的映着路灯的光,他停下脚步,将那些光投进柯跃尘眼睛里,不紧不慢地说:“等你下次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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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番外已上线~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