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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画眉深浅入时无 ...

  •    晨曦天明,竹青轻声唤我“都准备好了,女公子快些起身盥漱吧。”

      我起身随着下人们的引导盥漱梳妆。府中婢子询问我梳何种发髻,我道:“凌云髻就好,不必太过繁琐。”

      婢女垂身称是,不多时铜镜之中倒映出面前之人发髻高耸而蓬松,如入云端,发髻前插上玉梳,两端则插上作为修饰,垂留的发尾也用银环梳好,既不张扬又显得古朴典雅,有端庄之态。

      我笑着称赞:“难怪叫凌云髻,你梳得惟妙惟肖,倒真是高耸如云,当赏!”婢女急忙称谢。

      竹青扶着我换上白橙配色的留仙裙,长可曳地,下摆是今岁流行的喇叭状,通身紧窄加上白橙配色倒不显弱柳扶风,反而凸显端庄大气,交领口和袖口都用金丝线做了流云的镶边,和今日发髻倒觉相配。

      从内室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一层白,落雪纷飞,如诗如画,原本腊月下雪,可谓瑞雪兆丰年,可我无端想到了一句俗语‘雨里夫妻泪交流,雪里夫妻不到头’。“何时下的雪?”我开口问道。

      “是昨夜夫人您就寝之后下的,已经下了一夜。”我转头发现是一位叫果儿守门的小婢女答的,看着年龄尚小,赋税严重,想来是家中负担不起,只能年纪小小就变卖以此来活命。

      我回神刚想吩咐门口的下人们去书房请将军用早膳,就与门外的一双眼睛对视上,星目含威却又如秋水般清澈明亮,一身黑袍加上金丝线绣的花纹,头发也用玉石冠拢起,颇有少年将军鲜衣怒马之风,划破了屋外寂寥的皑皑白雪。

      屋内众人见到霍将军纷纷下蹲请安,他却只是摆摆手作罢,然后大步流星朝我走来,我朝他福了一礼,他伸手扶住我道:“以后在府中不用这么多礼仪,旁人在时再行也不迟。”说完赶紧放开我,头也不回地走到食案旁坐下。

      我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有些想笑的回:“好,妾记住了。”霍将军此刻也不看我,只是淡淡点头,好似又怕我未看见接着嗯了一声。

      朝食准备了细环饼和米糕等,算不上是多么美味,但也比穷苦人家要好上百千倍了,吃过主食又喝了一碗暖呼呼的熬粥,倒也驱散了不少寒冷。

      刚用过朝食,昨日霍去病身边的小将就进来禀报车马都已准备好,可以出发了,霍去病对外点头示意然后起身对我道:“我先去前院,你稍后过去就行。”

      看到我回答他才向外走,不过走了几步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开口:“宫道无法行车,莫要忘记带件鹤氅。”

      “好,将军也是。”我怔愣了几秒柔声回道,我想此时若有人过来听我的心跳一定被它跳动的频率所吓到。

      马车上放了暖炉,让人有些昏昏欲睡,车外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整个长安城一片银装素裹。我不由得又想到了那句‘雪里夫妻不到头’,即使我知道他的结局也没有办法开口也更无力去改变,大厦将倾之际我又该何去何从,也许随着卫氏一族一起覆灭,也许会回到原本的轨道......

      正当我出神之际,忽见一只手在我眼前摇动,我抬头看到对面的霍将军有些忧虑,见我回神才放心道:“卫后并非传言那般很厉,你本身也是卫家女郎,就算没有我,卫后也不会为难你的,且放宽心,不必担忧。”

      我这明白他为何忧虑,想是我刚刚脸色过于难看,让他误以为我忧心拜见卫后,又想起他看到我出神,也并未出声提醒,便立时开口说:“如原”眼前人有些怔愣,是少有的神色。

      我有些忍俊不禁,又开口:“妾的字是如原,将军以后可以叫妾如原。”

      对面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念了一遍然后道:“是取自《诗经》‘周原膴膴,堇荼如饴’吗”

      “就是这句,那将军的字呢?”我思虑许久开口问,

      “幼安,卫后和卫青大将军为我所取”说完就低下了头,并不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车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到母亲曾提到霍老夫人很早就去世了,也知我此时说些什么也无用。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有宫人在车外问安,想来是引我们入殿的,霍将军先一步下去,然后扶着我下了马车,寒风冷冽,我不禁打了个寒战,竹青上来为我披上鹤氅才暖和一点。

      宫道上虽有宫人打扫却也积了不少雪,走起来有些湿滑,领路的宫人叫周嬷嬷,是卫后宫里的人,笑着与我说:“小君时常提起卫家女郎才貌双绝,如今一见,老奴只觉要更甚。”我笑道:“是卫后抬爱了,妾在长安城中不过平平,哪里敢称才貌双绝。”

      我抬头看原本走在前面的霍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的右边,周嬷嬷见此也并未在多说什么。

      宫道幽长,我怕走的太慢耽误了时间,便加快了些步伐,身边人发觉却道:“不急,雪天本就湿滑不易走。”然后递过来左手示意我可以扶着,雪天湿滑确实难行,我便不再扭捏,抬手借力。

      未央宫正殿宣室拾级而上,我的内心紧张不安,手心也有些出汗,我即将面对的是在位数十载的帝王,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汉武帝。“推恩令”“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通西域”“伐匈奴”“赋税过重,百姓民不聊生”这些我曾经只在字面上读过的文字,如今真切的存在,而我也即将见到一切一切的源头——那位杀伐果断的帝王“暴君”。

      进入内殿,我随着霍将军一起跪拜谢恩,上首的帝王心情颇佳,笑着叫我们起身,抬头只见帝王亦是黑袍,除外镶着金丝龙纹,却不同于霍将军的少年之气反而尽显帝王威仪与狠厉,目光虽柔和却如无尽潭水般深不见底,只一眼就好像能把下首之人内心所想看透。

      只一舜却目光一转笑道:“朕与皇后时常为幼安婚事挂心,眼下可谓了却一桩心事,皇后也许久为见你了,早就在椒房殿准备着了,早些去吧。”

      我随着霍将军再次向上首的帝王跪拜谢恩,出殿后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无事吧,怎么出了汉,哪里不舒服诏太医看看?”霍去病有些担忧道,

      “妾无事,只是殿里有些热,不打紧的。”我强装笑着答道“还是不要让皇后娘娘等太久了”,好在他并未强迫,只叮嘱我有他在,要是不舒服一定告诉他,万万不要强撑。

      卫后住的椒房殿离正殿并不算太远,宫内外都显华丽,满院红梅开的正好,彰显帝后恩爱,皇后之位的尊贵,内侍通报后引我们入殿,还未等礼毕座上之人已经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了下来,亲自扶起我拉着我的手与我问安又询问族中父母兄长身体是否安康,听我道好方才回到上座为我与霍将军赐座。

      我上次见到卫后还是在元朔元年,那年产子封后,陛下大喜,为坚固后位,彰显喜爱,于未央宫设宴,母亲带着我以皇后母族身份赴宴,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她,穿着皇后朝服,好不尊容华贵,那时的我从未预料到会以此身份再次入宫,在所有人眼中卫蕴这个小女娘是谁并不重要,只要是卫氏的嫡系长女就好。

      如今的卫后比八年前要更加从容,仿佛所有的东西都势在必得,穿着粉色宫装,带着赤金色的凤冠,此刻在凤座上笑靥如花。

      午后不久,卫后就吩咐周嬷嬷送我们出宫,雪已经停了,宫道上积雪已经开始消融,比早半天还要湿滑些,刚出未央宫,霍去病转身自然的替我拢了拢鹤氅,替我拍掉不知何时落在肩头的红梅,然后低头询问:“地面湿滑,我扶着你吧?”我低低的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了他伸出的胳膊上。

      出宫的路上一路无言,就在我以为会一直静默到上马车的时候,身旁的人却突然开口:“如原,是不是一直不太开心?椒房殿里感觉你一直有心事。”

      我有些意外他会这样问,觉得不必瞒着他便开口答“只是想到以前的事,卫后初封的时候,陛下于宫中设宴,妾随母亲来过宫中,今日再入宫,难免想起些幼时的事,叫将军挂心了”

      “原来那时我已经见过你了”

      我猛然抬头,那人正眉眼含笑,见我惊讶又继续开口“元朔元年,姨妈封后,我随舅舅进宫,椒房殿中女眷众多,本是不许男子去的,但年少我与好友顽皮躲在殿内屏风后偷看,发生口角,不料随屏风一起倒地,惹得一众女郎嗤笑,如今发现如原也在其中了”

      我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抬头看他,眉眼弯弯,灿若星河,一瞬间与记忆中那个青衫落拓的少年重合了,我想此后的日子总不会过于无趣了。

      直到上了马车我的脸还在因为憋笑而发红,惹得竹青以为我是冻坏了。

      回府之后,与他用了晚膳,副将突然有事禀报,霍去病便着急地去了书房,想来也不会在这里留宿,我便也早早的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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