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海》程红绿

1、01

　　暮色降临，程茗才将行李收拾个大概，她惆怅，明明也就来G市半个月，不知道怎么“生”出这么多行李出来。

　　想到明天又要离开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她的内心有点五味杂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一块，但你要问她缺了什么，她知道但不想承认。

　　与这座城市有关的回忆涌上脑海，枝叶随风微荡，明媚的光线在树叶上跳跃，世界变得寂静又热烈，风声夹杂着鸟鸣，有恣意的少年在呼唤她的名字……

　　“程茗！”

　　门铃声唤回了她的思绪，是周易。

　　她知道他来是所为何事，昨天说好的与他一同赴约一场私人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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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去酒吧的路上程茗像丢了魂一样心不在焉的，从坐上车就一言不发的看着车窗外后退的街景。

　　到了酒吧，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两人在迷宫一样的酒吧里顺利找到了包厢。

　　周易瞥了一眼包厢名，“绿。”

　　见状，工作人员一边解释一边推门：“我们这边的包厢是用彩虹的颜色来命名的，您要找的高女士，是在这间。”

　　包厢里的高女士显然没有想到明确告知对方是私人邀约，邀约对象却带了女伴，这是什么意思可想而知了。

　　周易扬起唇角，率先握手寒暄：“刚好未婚妻近日也在国内，没有提前告知高经理一声便一同赴约了，高经理不会介意吧。”

　　高琳向来心高气傲，但面子上还过得去，眉头舒展开迎上笑脸，伸手与周易回握，连连道：“怎么会怎么会，高兴都来不及，人多热闹。”

　　随后轻车熟路与程茗伸手相握，自报家门：“高琳，很高兴认识你，怎么称呼？”

　　程茗伸手回握，她有些不适应太过于热情的人，小小挣扎着抽回高琳握着不愿松开的手，礼貌回应：“很高兴认识你，叫我Jean就好。”她很谨慎，报了自己的英文名。

　　高琳注视着她的面容，一边重复着她的英文名一边点头若有所思。

　　见程茗有些拘束，周易主动掌控局面，揽上她的肩，招呼着：“都别站着，先坐吧。”

　　桌子上已经摆了一些高琳提前点的酒水，这临时多了一个人，高琳起身，去叫工作人员拿杯子。

　　她去叫工作人员的目的不只是拿杯子，还跟工作人员交代了把酒吧的老板叫来。

　　既然对方带了未婚妻来，那她就“礼尚往来”把未婚夫也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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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善哲站在包厢门口的时候，率先看到的是主动起身招呼他的高琳。

　　但高琳对他的态度超出了他对她的认知，她脸上堆满笑意，声音嗲嗲的：“你来啦！”

　　江善哲轻笑，不知这位高小姐唱的是哪出戏。他的视线追随着她，直到她来到他身旁，熟稔地挽住了他的臂弯。

　　周易和程茗循声望去，门口除了工作人员还来了一位男士。

　　工作人员放下酒杯迅速撤离，原本打算打个招呼就走的江善哲在看清同时回眸两人的面容时，面上波澜不惊的，像是看见了陌生人，他努了努嘴视线轻飘飘的从两人身上撤离。

　　两人相汇的视线被他主动错开，说不失落是假的。

　　程茗如是想着：没认出她来么？对，七年不见，没认出来很正常，可是她认出他来了啊。而且一个扬言在婚礼上也要穿休闲运动服服人，此时此刻西装笔挺的出现在她面前，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他的这幅装扮像是要去见很重要的人。

　　她焦灼地抠着手指，视线和思绪都胡乱飘着。

　　此时此刻，陷入紧张的不只程茗一个。

　　高琳已经拉着江善哲在沙发落座，与程茗相邻，而程茗的思绪还在游离。

　　周易去握程茗的手，冰凉的指尖触得他心惊。周易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带她来这场邀约。

　　他紧了紧手，示意程茗落座，因为她下意识抠手指的动作，周易便没松手，双手包裹着她的手顺便给她暖手。

　　她的耳边被嗡鸣声包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怪不得，怪不得这眼皮跳了一天，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高琳没有察觉周易的心不在焉，热情向他介绍着：“这是我未婚夫，江善哲。”

　　闻言，江善哲笑了，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高琳。

　　高琳自然而然接着向江善哲介绍：“这是周易，新项目的合作伙伴。”

　　江善哲看了一下周易“忙碌”的双手，非常体贴的察觉到了周易的不便，隔着程茗向周易颔首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周易也配合点头予以回应。

　　高琳看向程茗接着介绍：“这是Jean，周先生的未婚妻。”

　　江善哲恍然大悟，怪不得两人是这么亲昵的姿态，原来是未婚夫妻。

　　他看着有些呆滞的程茗，伸着胳膊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轻声对她“嘿”了一声。

　　她转眸看他，神情可以用“苦大仇深”来形容，她怎么也想不到梦寐以求的重逢来得这么不合时宜。

　　刚刚某人的体贴像是假的，明知她的右手被人握着，还偏偏伸出右手要握。

　　她的视线追随着他的举动，目光定格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她要伸手回握时才发现手被周易握着，周易适时放开手，她伸手迟疑着缓慢着触碰着江善哲的指尖。

　　双手交握的瞬间，江善哲突然大惊小怪“呀”了一声。

　　心思各异的三人纷纷不解。

　　程茗下意识想要抽回的指尖被某人握紧，周易的视线从两人的手腕处转向江善哲，高琳也不解看着江善哲问道：“怎么了？”

　　江善哲装模作样地笑：“我与这位未婚妻女士真是颇有缘份，我们的品味审美竟如此相同。”说着话，他主动翻转着两人的手腕给周易和高琳看，两人的腕表除颜色外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见状，程茗求救一般看向周易，原本挣扎着想要挣脱被某人紧握的手，不料江善哲猛一松手，程茗猝不及防身体失衡，一下窝进了周易的怀里。

　　见两人抱得难舍难分，江善哲拖着程茗的小臂贴心拉了她一把，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这么不小心。”

　　随后江善哲左手托腮，看着程茗若有所思：“这位未婚妻女士看着有点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闻言，高琳兴奋道：“你也觉得面熟对不对，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他微笑点头附和高琳，明知故问：“程女士高中是不是在G市一中就读的？”

　　一句程女士，瞬间让程茗红了眼眶，他也太会欺负人了。

　　见她不答，江善哲并没有善罢甘休，看似疑惑，实则逼问：“嗯？”

　　程茗看他分明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见她有所回应，江善哲得意地笑：“怪不得面熟，原来是校友。”

　　有校友身份的加持好像让江善哲更来劲了一些，弄得两人好像有聊不完的共同话题。

　　“你是哪一届的毕业生？”
　　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程茗选择如实回答：“14届。”
　　“哦～比我小一届，原来是学妹。”

　　话题一转，他像是真的好奇一样：“这手表有年头了，你是什么时候买的呀？”

　　程茗不知道他这是在干嘛，但有别人在场，她又不好说些别的，只能顺着他的话答：“高二那年，一个学长送的。”

　　“学长？”江善哲双眸微眯，向她确认。

　　程茗被他看得不自在，拿起桌上提前倒好的白酒一口闷了，她皱着眉头忍着酒的辛辣味，纠正道：“朋友，一个朋友送的。”

　　很显然，看江善哲的表情她也知道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江善哲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酒杯，很好，他也陪一杯。

　　只不过他太明目张胆了，当着未婚妻的面旁若无人般的追着她问：“是程女士很重要的人送的吧？”

　　从他口中再次听闻“程女士”这个称谓，程茗忍住怒火反问他：“是不是很重要的人送的，跟江先生有关系么？”

　　兔子急了，咬人了。

　　闻言，江善哲开怀大笑。

　　在一旁冥思苦想了很久的高琳终于想起来了在哪见过程茗了，急忙追问：“你是不是G市高考理科状元来着。”

　　提及这个话题，江善哲的笑声戛然而止，程茗刚刚被酒提起来的气势瞬间烟消云散。

　　一切的一切，都怪她那迫切的，渴望亲情的理智，以为只要考得好她就可以重新拥有亲情，以为只要乖乖听话，她就可以重返S市。

　　眼看着她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江善哲道歉的话不敢耽搁片刻：“对不起…”

　　很不巧他的道歉被手机铃声覆盖，程茗低头躲避视线，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啪嗒啪嗒的落。

　　周易递过包给她，程茗蹭蹭眼角掏出手机把包放在一旁，再抬眸时眼睛红彤彤的，强颜欢笑：“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看程茗的背影，可以用落荒而逃四个字来形容。

　　江善哲看着她背影的方向站起身脱了外套随手一放，跟高琳交代：“我出去抽根烟。”

　　周易也按捺不住找了借口：“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一眨眼的功夫，包厢只剩高琳一人。

　　而高琳在纠结还在哪看到过她，但就是想不起来，这个想不起来的劲儿真的很让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