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入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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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远及近，一阵手机的初始铃声传来。仿佛某种水波，不断地漾开，再漾开，直至撞到某人的心脏之上。
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而梦中人依旧闭着双眼，眉头越皱越紧。血液一下又一下地迸射到身体各处，跳动的频率，漾开的音浪……
7:25。
卿景姿猛然惊醒，身体记忆让她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精准地把铃声关掉。心脏依旧砰砰跳着，她又缓缓地倒在床上。隔壁床位传来舍友在睡梦中的呓语，她却依旧盯着暗蓝色的床顶，眼睛一眨不眨。
她在宿舍里。今天没有早八。
她忘记关闹钟了。
她对光敏感，所以买的是遮光床帘。
但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大对劲。
卿景姿疲惫地闭上眼。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是她却一点儿也不记得，更是完全没休息好。
难道是最近复习得太累了？要不然今天给自己放个假吧。
……
9:30。
宿舍里的四个人都陆陆续续地起床了。外面的天依旧灰蒙蒙——正值南方的梅雨季，现在并没下雨，但地面依旧脏污泥泞。而且看这云的势头，很有可能在半小时内又瓢泼下来。而她们住在一楼，在回南天，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潮湿的，下水道使了无数办法都难以阻拦地散发出腐烂气息。
卿景姿还是要在洗手池刷牙，尽可能地站到离臭味远的位置。
但也远不过一米。
“唉……不想去上课，都不知道穿什么鞋子，我昨天穿的皮鞋里面都还没干，”舍友抱怨道，“我真的要去买双雨鞋了。”
“雨鞋你就穿得住了？不好配衣服，到了教室还闷脚。”另一名舍友搭腔。
卿景姿早上起来是不太爱说话的，这都是还没全醒的缘故。在这准备的20分钟内，她完全就像个机器人。
她眼神空洞，看着面前被水雾模糊的镜子。
嗯？这镜子有凸出来一块吗？卿景姿有些奇怪，以前好像从没注意过。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摸，刚接触到那块凸起，它却忽然裂开了缝隙，里面赫然是一轮金色的眼瞳！
“啊！”她惊叫了一身，牙刷掉在了水池里。卿景姿完全被吓醒了，在阳台的舍友也闻声踏进了卫生间。
“怎么了怎么了？”
“镜子，镜子里面……”卿景姿刚半抬起手，却发现镜子已经恢复了平滑状态，哪里还有什么凸起，更没有什么眼睛。
“镜子怎么了？”舍友问道。
难道是幻觉吗？
卿景姿吞咽了口唾沫，“没，没什么，刚才我看见有只虫子趴在镜子上，我一叫它就弹开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了。”
舍友又安慰了她两下，说潮湿天气是这样的虫子多，然后就走开了。
可是指尖的触感，也会骗人吗……
湿腻而冰冷。让人浑身颤栗。
……
10:45。
一节很无聊的文化通论课。同学们一致觉得这应该放在公共选修课而不是专业课里。因为全部都是常识啊……真的毫无专业可言呢。
而且这个学期教师之间还流行起了所谓的“翻转课堂”，学生讲ppt，更加是完成任务式的索然无趣。
果不其然，雨一直从进教室起下到现在，门窗全都关得紧紧。透过玻璃望去，外面不时一道白光劈下来，刹那间照亮大一片，紧接着就是炸裂般雷声，震得人心惊肉跳。
手上的电容笔流畅地转了两个圈儿，又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在雨声之下，笔尖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几乎听不见。卿景姿看着投屏上的内容，随意记了几笔——又觉得实在是没有营养，调出橡皮擦擦掉了。
她忽然觉得半边身子一僵，似乎有什么的目光有如实质地投射在她身上，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
卿景姿缓慢地转过头去。
窗外，一只硕大无比的金色瞳眸，被积压着的墨云遮住了半边，正定定注视着她。暴雨不断落下，这只眼睛却没有半分在流泪的感觉。它像是在现实图景中突兀插入的3D画面，不带任何情绪地。虹膜上的金色仿佛在缓缓流动，漩涡一般被卷入中央漆黑的孔洞。
她突然觉得天边的那只眼睛十分美丽。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还是幻觉？是不是该去看医生了？看精神科还是神经科？
……
4:50。
卿景姿精神恍惚地和舍友一起走向浴室。一边在市医院小程序上预约挂号。他们学校的校医院说到底还是养老单位，要想确定病情和进一步治疗，还是得出校。
“景姿啊，你好像不太对劲，”舍友关切地问，“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啊？”
“嗯……可能吧。”她也不知道，只是含糊答了。
“我们那天出门回来看见你倒在宿舍，都吓死了，”舍友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要注意身体啊，我们可不想因为这事集体保研，千万别做这个贡献。”
昏倒？
是了。她由于过度劳累而昏倒，然后被送进了医院，休息了两天，身体指标正常后又回到了校园。然后和往常一样上课、复习和刷题，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难道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
学生浴室十分闷热，独有的潮气和各种香氛沐浴露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甜腻的气息，也算不上难闻，只是让人觉得不舒服。还有人在浴室隔间里放音乐，曲风都不甚相同，模糊回响着，别有一番滑稽。
卿景姿低下头颅，喷头洒着温热的水，黑发被浸湿而垂落下来，她闭上眼睛。浴室的灯已经有些老旧，而头顶上这个居然开始滋啦滋啦地闪光。卿景姿眉头一皱，可惜已经淋湿了，这时候也不好换位置，只能快点洗。
她轻轻叹息一声。又挤了些洗发液抹在头发上，刚要搓开搓匀，头顶喷头却又开始出水。卿景姿心里已经有些不爽，抬手就去关开关，却发现这开关已经是闭合得紧紧，她又直接把水卡抽了出来，头顶却依旧没有停止出水。
……不是幻觉。
她呼吸一滞。
而周围的淋浴声响和混杂的音乐声，都消失了。
水淅淅沥沥地流着，而落到身上的触感却十分奇怪，像是某种滑腻的小条状物从皮肤上贴着滑过。卿景姿竟然不敢抹掉糊在眼睛上的泡沫，她害怕看到那是什么东西，头皮一阵阵发麻，张开嘴却只是徒劳，发不出任何声音。
“滋啦滋啦——”
灯光又明亮起来。
她吸进了一大口潮湿而甜腻的空气，猛地拉开开关，而真正的水此时也浇了下来，冲掉了面上的泡沫，露出满是血丝的双眼。
……
1:55。
卿景姿从来没有失眠过。
无论是高考前夜还是和谈了两年的对象分手，她都没有失眠过。只要她想睡了，就一定会睡着。
而此时，她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一下，两下，然后越来越快，直至达到她能听见的程度。
她怎么会失眠呢？
是了，任何正常人在一天内经历过了这么些事，都应该会失眠的吧。
她的感官究竟是迟钝还是不迟钝？她凭什么……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就应该如此波澜不惊，她又真的波澜不惊吗？
一片平静的混乱，没有任何答案。
卿景姿侧过身，巨大的金色瞳眸正在墙上看着她，眼睫微微垂下，似乎在安抚。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覆上那只眼的瞳仁中央。
虹膜的金色漩涡忽然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周围的一切乍然碎裂！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扭曲变形，紧接着整个身体都被卷进了瞳眸之中。
……
一片虚无的暗色。
卿景姿浮在这片空间之中，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的银色，只是边缘并不清晰，好似有破损。这种熟悉的悬空感，似乎在哪里曾经体验过？
她试着摆手蹬腿，果然能够带动身体。而至于要去哪里——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一颗光亮莹莹的明珠。卿景姿没由来地觉得，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于是她如游鱼一般冲着那处划去。
“等等。”
卿景姿的动作一停，直起身来悬停在空中，却并未发现声音来源。
“你确定，没有走错路吗？”
这声音柔柔，像极了她曾听过的古早电视剧女主角配音。
“抱歉，你的话，我不明白，”卿景姿用下巴指了指那颗明珠，“我的路不是摆明了就那一条吗。”
“不，这里，还有一条，那才是你的生活。”
话音刚落，卿景姿的后方倏忽出现了一面镜子。她眉头一挑，又侧过身去，这下变成了左边是明珠，右边是明镜。
她看向右边，透过镜面，能看到那是她在宿舍里的床铺，此时“自己”酣眠正香。而她又看了看左边，明珠并没有分毫变化。
“没想到我也有一天会面临这种选择题啊？”她自嘲地笑了笑。
“我并不会干扰你的选择，而是为你提供一个选项。”
镜中的场景飞速变换。
而镜中的她，考上了心仪院校的研究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