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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遥远彼岸03 ...


  •   徐彼岸眼睛慢慢瞪圆了,认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把耳朵凑过去仔细听。

      “你每个月给那个人写封信。”谢灵山悄悄指了指偷懒睡过去的李旦,“就给他写,字不用多,但是要每月一封,我每到一个地方就派人给你送信鸽过来。”

      这个要求令徐彼岸十分困惑,因为李旦不爱搭理她,他俩十分的不熟。徐彼岸不禁问道:“为什么?”

      “你只管写就好了。”

      徐彼岸挠了挠头:“我不知道要写什么啊。”

      “每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好玩的,都可以写下来。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跟他分享,也可以通篇胡编乱造。”

      “这倒没什么不愿意的。”徐彼岸虽然可以答应,但还是十分不解,“不过有什么意义吗?”

      “他很可能一封都不会回给你。”谢灵山答非所问。

      “但是一定是有意义的。”午后阳光刺眼,谢灵山眯着眼睛向身后望,李旦嫌光线强烈,翻了个身,她道:“江山易改,本性却难移,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他没了约束更会无法无天。”

      徐彼岸:“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以你要给他一个锚点。”谢灵山很温柔地注视着这个面目如小菩萨般的女孩,“你叫彼岸,这是个好名字,我希望他也能看到彼岸。”

      徐彼岸忽然就明白了,她需要去成为某人眼中虚幻彼岸的泡影。

      “当然我也知道,这很可能不会成功。”谢灵山很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冲她弯了弯眼睛笑道:“所以也不要有压力,你要是不想写了,随时都可以停下。”

      徐彼岸当然会写,不过不是为了李旦,她是为了谢灵山。她反正闲来无事,这倒也是个消遣,写的东西半真半假,心情糟糕的时候就写点真的,心情明媚的时候就胡编乱造瞎写一通,每个月也能寄出厚厚一沓信。

      当然,从来没收到过回信罢了。

      她写到后来,甚至连李旦是不是还活着都不清楚。她有时候会想,战场上刀剑无眼,李旦又是个性格恶劣、喜欢冲在前面杀人的人,很可能一不留神就死在战场上了。

      那她写这些,岂不是都是写给死人看的?

      她想到这里,只能微微叹口气,觉得生死之事太大了,她想再多都没用,还不如继续给谢灵山结草衔环。

      不过老天还是给了她一个答案。
      谢灵山身死的余波还未在大宁境内消减,李旦私自率兵假传君令,大开杀戒的事迹又再次震惊了朝野。

      托他胡作非为的福,就连徐彼岸都知道了他的死讯。

      双目尽毁,万箭穿心,死后五马分尸,尸骨无存。

      这是民间盛传的他的死法,虽然徐彼岸没机会亲自确认,但听大家传得言之凿凿还有鼻子有眼,倒也信了几分。

      毕竟是写了一年多信的人,就算是对着一堵墙每天胡说八道,一年下来对这堵墙也该有点感情了。

      她没完成谢灵山给她的任务。李旦这个人压根就不需要锚点,对谢灵山的妥协可能是他一生中唯一的败笔。

      李旦最后的结局也算是命运的闭环,徐彼岸无话可说。不过写了那么久的信,随手写点东西的习惯已经深深地刻进了她的骨子里,一时不让她写还怪不习惯的。还好她压根就没纠结太久,之前李旦活着的时候给他寄信本来就没有回音,现在死了,一样没有回音,体验感一样。

      于是徐彼岸就把写点东西的习惯保留了下来,写完之后无处可寄,她就找个铜火盆直接烧掉,别的用处没有,冬天里倒是还蛮暖和的。

      战火结束,大宁重新恢复和平秩序之后,徐彼岸在窗前思考了几个月,最终还是离开了谢灵山为她准备的那间小院。

      那时正是盛夏,那个总是叫庄白的少年随手栽下的葡萄苗已经爬了满架,今年果实结得很满,青的紫的挂了满架,总是有鸟雀前来啄食,地上落了一层甜腻的汁水。

      葡萄叶郁郁葱葱,把石桌和躺椅遮得严严实实,李旦再想偷懒晒太阳,估计也做不成了。

      阖门时她恍然意识到,自从降临人世,岁月已经悠悠然漫卷过三十余载,她遇到了许许多多的人,无论是利欲熏心、令她吃足了苦头的人贩,还是清风霁月、谪仙人一般拯救了她的谢灵山和庄白,抑或是晨昏清晨路过的、昏昏碌碌的普通人,都已然从她身边熙攘而过,迎来了自己的命运。

      还是印证了那句话,没有人能够给自己的一生以确凿的保障,随波逐流是人们无师自通的抵御风险的方式,那些从流沙中被剔出来的尖锐石子往往不知在哪一步就会被卷入命运的洪流。

      庄白轻轻抬起一边眉毛,“你怎么会这么问?”

      “不瞒你说,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经常梦到一个人。”

      庄白没说话,魂魄投胎前的正常流程通常是先干一碗孟婆汤,然后懵懵懂懂地顺着一条没有岔路的往生之路走到转生台,转生台是阴阳交界处,风很大,即使有魂魄本能地抗拒转生,也在上面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最后还是得乖乖跳下去。

      也就是说,正常人转生前,从喝孟婆汤清除记忆开始,到跳下转生台重返人间为止,中间是不会接触到任何其他人的,所以他们下一世的记忆会干干净净。

      但是那些被“特殊关照”的人不同,为了保证他们能拿到提前设定的命格,需要由领路人来带着他们走上转生台,然后给他们安排投生,虽然概率极低,但比较敏感的人还是会把这段记忆印进魂魄里。

      看来骆诗就是其中之一。

      “每次在梦里,他总是会手捧着一束花。”骆诗用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微微笑着说道,“不说话也不动作,但是我一转眼,他不见了,花在我的手心里。”

      庄白想到了骆诗手心纹路里的桔梗,想必李旦是以桔梗作为转生信物来标记徐彼岸的。对此他倒不是很惊奇,因为当年他们其实回去过,还路过了徐彼岸的住处,当时院子门半掩着,扣了门没人应答,不知徐彼岸去了哪里,于是他们也只在外面瞄了一眼就离开了。院子里没什么太大变化,只不过门里门外多了一丛丛蓬勃的桔梗。

      想必李旦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拿桔梗作为标记。

      庄白斟酌着说道:“那你怎么确定就是他呢?”

      “我不能确定。”骆诗很诚实地说道:“但他对我爱答不理的,这态度跟梦里的那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庄白已经无言以对了,他想了想,说道:“如果你问我你们两个之前是不是认识,那我可以回答你‘是’,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如果你真正想问的是之前发生了什么,那我只能说我不清楚。”

      骆诗:“我……可是他好像很可怕。”

      庄白反问道:“那你怕他么?”

      骆诗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怕。”

      李旦已经转过身来,眉宇间又刷上了一层不耐烦,庄白笑了笑,说道:“回去吧。”

      庄白离开地府,再度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人间刚下过一场秋雨,地上湿漉漉的,庄白快步穿过巷子,推开大门跨过门槛,正要低头踏上向东的连廊,就听有人在背后叫他。

      庄白回头,见施青正和言向云在一起喝茶。这两人很会享受,在屋檐下摆了一张小茶桌,中间还放了一只炭盆,上面烤着核桃和小橘子。

      施青笑着说道:“你怎么那么急,有什么事吗?”

      看到施青还全须全尾地坐在那里,庄白一路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没有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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