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才说爱我》简簌簌

6、第6章

　　周延为什么跑到T国去？

　　是因为半年前他给周延打最后一笔钱的时候说，这是他最后一次接受周延的威胁，再有下次他一定会报警。

　　所以周延和赵旋勾结在一起要诬陷他吗？

　　褚小飞一天下来浑浑噩噩的，也没有想到什么头绪。

　　赵旋推开燕一北办公室的门时，褚小飞正飘在落地窗前发呆。

　　“一北~”赵旋的声音甜得发腻，他今天穿了件低领衬衫，锁骨上还喷了香水，走路时带起一阵甜腻的风。

　　褚小飞猛地回头，眼睛瞪大：“操，这骚狐狸怎么又来了？！”

　　燕一北坐在办公桌后，抬眼扫了赵旋一眼，没说话。

　　赵旋也不在意，径直走到燕一北身边，手指轻轻搭在他肩上，身子一歪，直接坐到了他腿上。

　　“！”褚小飞瞳孔地震，瞬间炸毛，“燕一北！你他妈让他坐你腿上？！”

　　燕一北没动，垂着眼睛，胳膊搭在赵旋肩膀上，姿势像是半搂着他。

　　褚小飞脑子嗡的一声，魂体都晃了晃。

　　燕一北从来没让别人这么靠近过。

　　就连他褚小飞，也是死缠烂打十年才换来一点亲近。

　　像是感觉到燕一北要掀翻自己，赵旋凑到燕一北耳边，轻声说：“一北，让我抱一会儿，我还有更劲爆的消息给你。”

　　燕一北隐隐发力的手松了一点，没推开他。

　　褚小飞死死盯着他们，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撕开，疼得他眼前发黑。

　　“燕一北……”他声音发抖，“你他妈……真行……”

　　下一秒，他的魂体突然剧烈震荡，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眼前一黑，彻底消失了。

　　恍惚间，褚小飞听到有人在说话。

　　“……医生，我刚才明明看到他手指动了一下！”

　　是他大哥褚小辉的声音，沙哑又焦急。

　　“病人脑部缺氧时间过长，目前仍处于昏迷状态，家属请耐心等待……”

　　褚小飞想睁眼，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片黑暗里，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是回到他最初被拉到医院抢救的那一天了吗……

　　他拼命挣扎，却只能听到仪器“滴滴”的声音，和大哥压抑的啜泣。

　　“小飞……你快醒醒……”

　　褚小飞眼眶发热。

　　他那个不扛事儿的大哥在哭。

　　他躺在这里还在被抢救，当然肯定是抢救失败了。

　　燕一北却让赵旋坐在他腿上。

　　他忽然觉得累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褚小飞终于从一片沉重中挣脱，再次回到了燕一北的身边。

　　燕一北不在办公桌前，办公室内置的休息室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水声。

　　褚小飞飘过去，看到燕一北刚冲完澡，正在换衣服。

　　他头发还滴着水，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爽气息，可褚小飞却死死盯着他侧颈上那一抹红痕——像是被人咬出来的。

　　“……”褚小飞呼吸一滞，魂体又开始不稳。

　　一定是赵旋干的！

　　他们真的……

　　燕一北擦着头发走出来，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个电话：“联系媒体，放消息出去，康衍要收购褚家流通股。”

　　电话那头，沈东升明显愣了一下：“这……褚家现在股价已经跌得很厉害了，再放消息可能会引发恐慌性抛售……”

　　“照做。”燕一北声音冷硬。

　　说完，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褚小飞……有没有联系你？”

　　沈东升：“……没有。”

　　燕一北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但很快又松开。

　　他面无表情挂断电话。

　　褚小飞飘在一旁，讥笑：“联系你？我都死了，怎么联系你？托梦吗？”

　　燕一北转身打开衣柜，褚小飞跟上去，却发现自己放在休息室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好啊……燕一北，竟然恨他到这种程度，他有这么碍眼吗？

　　衣服、鞋子、手表、香水……什么都没留下。

　　燕一北这是要跟他彻底割断一切联系？

　　褚小飞在衣柜前站了一会儿，又随着燕一北离开，忽然觉得心脏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他这样跟着燕一北，到底还会有多少意义呢？

　　老天又为什么非要让他跟着燕一北？

　　难道就只是让他知道，曾经的自己就是在自取其辱？

　　“燕一北……”他轻声说，“你够绝的。”

　　晚上，燕一北回到别墅。

　　张婶小心翼翼地问：“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用吗？”

　　燕一北摇头：“不用。”

　　他径直上楼，推开卧室门，却在门口顿了一下。

　　房间依然很整洁，曾经也是。

　　但是很明显，空了许多。

　　褚小飞心口一堵，自己的东西都被扔个干干净净，这么一看很挺怪怪的，屋子里一点人气没有的感觉。

　　燕一北站在门口，盯着那张双人床看了几秒，才走进去。

　　褚小飞飘在他身后，自嘲地笑了笑：“怎么，扔了我的东西，现在又不习惯了？”

　　燕一北坐到床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像是很疲惫。

　　褚小飞看着他。

　　燕一北，这个曾经让他爱到发疯的男人。

　　这副颓然的样子，实在是让他觉得陌生。

　　他飘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第一次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他不知道还要跟着燕一北飘荡多久，才短短几天，他就已经很累很累了。

　　深夜，燕一北的手机突然响起。

　　沈东升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褚震山……去世了。”

　　燕一北猛地坐起身：“什么？”

　　“医院刚传来的消息，心脏骤停，没抢救过来……”

　　燕一北握紧手机，仔细看的话还隐隐有些发抖。

　　褚小飞愣在原地，魂体像是被海浪打散后又聚在一起，震荡的感觉久久不退。

　　他爸……死了？

　　那个曾经把他赶出家门，又偷偷让大哥接济他的父亲……死了？

　　褚小飞眼前一阵阵发黑，全身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

　　燕一北放下手机，走到窗前，背影僵硬，没一会儿又来回踱了几步，坐在床边又站起身，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

　　褚小飞飘到他身后，想伸手碰他，却最终收回了手。

　　“燕一北……”他声音发抖，“现在……你满意了吗？”

　　他不孝，让他爸白发人送黑发人。

　　没有见到他爸最后一面。

　　和燕一北在一起多少年，就和他爸决裂多少年。那个固执的老头，偶尔会躲在远远的地方偷看他。

　　他明知道他爸嘴硬心软，偏偏比他爸还固执，说什么也不肯低头。

　　好像低头了，就代表他对与燕一北的感情没自信了一样。

　　他再也没爸了。

　　燕一北起身、坐下、踱步，来回折腾几次后去了书房。

　　打开电脑，又看了一遍X发给他的银行流水，褚小飞打给周延的那两笔款，是这个资金账户最大的两笔支出。

　　燕一北猛地抓起电脑，狠狠砸向墙壁！

　　“砰——！”

　　屏幕碎裂，零件四溅，书房里一片狼藉。

　　褚小飞飘在一旁，看着燕一北发疯，心里一阵发冷。

　　怎么，听到他爸没了……难不成还对他心软了，要来书房“温习”一下他褚小飞到底有多可恶、多可恨是吗？

　　燕一北将肉眼可见的东西砸了一个遍，他喘着粗气，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项链，这项链是一对，他和褚小飞一人一条。

　　他的那条刻着“褚小飞”三个字，而褚小飞的那条刻着“燕一北”。

　　燕一北盯着项链看了几秒，突然冷笑一声，推开窗户，扬手将项链扔进了后院的喷泉里。

　　“哗啦——”

　　水花溅起，银色的链子在月光下闪了闪，很快被流动的水卷走，消失不见。

　　褚小飞瞳孔一缩，下意识扑过去想捞，“——不要！”

　　那是他磨了R.T好久才磨到他同意亲自操刀设计的，是他和燕一北在一起五周年纪念日的定制项链。

　　双星轨道设计，两条项链合并时，小行星的轨道会嵌入大行星的间隙，形成一个完整的星系，现在扔了一条……那留下的，从今以后就是单行道了。

　　褚小飞拼尽全力想要从窗户跳下楼，可身体像被无形的锁链拴住，每次他要冲出去时都会被这锁链拉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项链被水流带走。

　　喷泉和山上的河水是连着的。

　　褚小飞知道已经来不及了，项链……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呆呆地飘在窗台上，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刀。

　　“燕一北……”他声音发抖，“你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吗？”

　　第二天一早，燕一北带着沈东升去了医院。

　　褚震山的遗体已经移到了太平间，灵堂设在医院旁边的殡仪馆，褚家的人都去了那里。

　　褚小辉身体不太好，几乎无力下床，这种状态也不适宜出现在亲朋面前，只能委托他的叔伯姑姑们操办葬礼了。

　　“确认过了，褚小飞没出现在褚震山的葬礼上。”沈东升掐掉烟，神情也有些莫名。

　　褚小飞没什么精神跟在燕一北身边，“我都死透了。”

　　燕一北没去灵堂，而是直接去了褚小辉的病房。

　　推开门时，褚小辉正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见燕一北进来，褚小辉连眼皮都没抬，只是冷冷地说：“燕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燕一北站在床边，目光在病房里扫了一圈。

　　沈东升察言观色，低声问：“褚总，小飞先生……没来吗？”

　　褚小辉冷笑一声：“我弟弟不是早就被燕总赶出门了吗？怎么，燕总现在又想找他？”

　　燕一北脸色一沉，没接话。

　　褚小飞飘在燕一北身后，看着大哥憔悴的样子，心疼得要命。

　　如果不是身体真的不行，他大哥不会连葬礼都不去。

　　大哥因为他，一夜之间就像老去了。

　　燕一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嗤笑一声：“褚小飞不是最孝顺吗？父亲去世，他连面都不露？”

　　褚小辉猛地抬头，眼眶通红：“燕一北！你他妈还有脸提我弟弟？！”

　　燕一北眯了眯眼：“怎么，我说错了？他不是一向最会装孝顺儿子吗？”

　　褚小辉死死攥着床单，手背青筋暴起，但最终，他只是疲惫地闭上眼。

　　“……‘叮当茂’的股份，我可以卖给你。”他声音沙哑，“价格你看着给，我只有一个条件——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燕一北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褚小辉，你就这么轻易把家业卖了？不跟褚小飞商量商量？”

　　褚小辉睁开眼，目光冰冷：“要是我弟弟死了呢，燕总认为我还需要和他商量吗？”

　　空气瞬间凝固。

　　燕一北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褚小飞飘在一旁，心脏猛地抽紧。

　　下一瞬间，像是被褚小辉的话给激怒了。

　　燕一北拽着褚小辉胸前的衣服，单手就将他拎了起来。

　　沈东升吓得眼珠子差点飞出来，急忙从背后抱住燕一北，“冷静！他现在可禁不住折腾……想想，想想那位，这毕竟是他大哥。”

　　褚小飞摇摇头，沈东升这小子也是脑子抽了，这时候提他，岂不是更激怒燕一北？

　　燕一北喉结滚动了一下，竟然真的将他大哥放下了。

　　“我警告你，说话过过脑子。”

　　褚小辉别过脸，不再看他，指着门口说道，“快走不送。”

　　离开医院后，燕一北直接去了公司。

　　沈东升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褚家那边……”

　　燕一北周身充斥着怒意，眼白隐隐透着血色，眼眶像是描了血色的眼线，甚至……有点癫狂的神色。

　　沈东升呼了口气。

　　这样的燕一北，说实话有些不正常。

　　“褚小辉不是不在乎价格吗，褚小飞还缩着不现身是吧……”燕一北低声嘀咕着，可却有种若有似无的窘迫，有种被逼入墙角却依旧要维持体面的外强中干感，“继续压价，压到他出来承担责任为止！”

　　沈东升没接话，垂着眼看着燕一北。

　　下午三点，褚家股价跌停。

　　还会有多更糟糕呢？

　　褚小飞魂体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指尖已经开始变得透明。

　　“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我要……消失了吗？”

　　晚上，燕一北回到别墅。

　　他径直上楼，推开卧室门，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褚小飞飘在一旁，魂体越来越轻，风一吹，他觉得自己就会散在空气里。

　　他试着伸手去碰燕一北，却连穿透他身体的触感都变得微弱。

　　“燕一北……”他轻声说，“我好像……真的要走了。”

　　燕一北神色有些迟疑。

　　他站起身，走到衣柜前，猛地拉开柜门。

　　主楼有专门的衣帽间，为了方便卧室里也有一个衣柜，放一些常穿的家居服，但只是褚小飞有这个习惯。

　　现在，这里边空空如也。

　　燕一北对着空荡荡的衣柜看了几秒，突然一拳砸在柜门上！

　　“砰——！”

　　褚小飞吓了一跳，魂体晃了晃。

　　燕一北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低声说了一句：“……你这个骗子。”

　　褚小飞愣住。

　　明明是你扔了我的东西……

　　明明是你不要我了……

　　你当初那么凶……我走得远远的，你偷着乐吧。

　　再说，“我骗你什么了……”

　　他飘到燕一北面前，想看清他的表情，却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了。

　　褚小飞低下头……他怎么好像，在一点点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