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钟》梅酝

48、48

　　“越越，去看看叶子醒了没，别害羞得在里面不出来。”杨奶奶笑着拍自家孙子的脑袋，“快点去。”

　　钟越起身上去，脚步比以往快许多，推开门的瞬间，里面灯盏亮起，栾叶稀里糊涂的坐起来发呆，似乎每次看到她醒来都是这样的。

　　栾叶惺忪着双眼望过去，捂嘴打了个哈欠，又把被子往身上挪了下，默默关掉头顶的空调，“你好了？”

　　上午睡到午饭后，这三四个小时养精蓄锐，栾叶揉了揉脸又问：“外面还刮风吗？”

　　正午的太阳出来了，自然就不再刮风，这间屋子没有窗户，看不见外面的情况，钟越轻声道：“晴天了。”

　　“那我先回去。”栾叶立马掀开被子下去，穿着拖鞋要走，被他一下子拉住胳膊问：“就这么走了？不配我们吃饭，阿婆因为你到现在还没开饭。”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一点半，通常十一点老人们就做饭，早上的情况让杨奶奶在菜市场停下步伐，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等到差不多只剩下风才快步走。

　　栾叶面露纠结，刚才睡前还和杨连夏发消息，现在又要留在这里吃饭，似乎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和夏夏约好去吃下午茶了。”

　　“吃午饭和下午茶不冲突，你让她过来小镇，这期间两三个小时。”钟越劝道，犀利中带了些帷幄运筹，他说的话栾叶还是会答应，一个是人情，一个是他。

　　栾叶被拿捏住，到底还是松口：“那就临时改变计划吧。”

　　钟越让人离自己更近一些，抬手环绕住她的腰，克制的拥抱让栾叶像平时和姚远勾肩搭背那样的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低头问：“你是不是还没好利索？”

　　说着伸手摸他额头，已经不烫了，所以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问题，现在这样子看上去更像在装病。

　　波澜起伏的心在这一刻，慢慢的透露，栾叶虚搭的手悄悄挪开，才发现自己行为上的不对劲。

　　“走了，去吃饭。”腰上的手移开，钟越牵着她下楼，但栾叶的脚步就是越来越慢，到后面就是鞋子和地板摩擦。

　　还没想好怎么去和杨奶奶说这件事，而且上午的两个梦都犀利古怪，在黑暗中她努力奔跑，结果钟越一只手就把她拉出来到有光线的地方，周围一切都看清楚。

　　“下来了？赶紧过来吃饭，烧了鸡汤，还有叶子最喜欢的昂刺鱼，红烧的。”杨奶奶朝两人喊话，这两个小孩喜欢的她都知道，所以饭桌上经常会有这几道菜。

　　长期吃久了医院食堂，再加上回家随便应付几口好，栾叶坐在杨奶奶旁边闻着香味，鼠鼻子又出来，开始搜刮桌上喜欢的饭菜。

　　“多吃点鱼，阿婆今天特意烧的口味淡了点，越来越说我烧的糖放多了。”杨奶奶非常开心，这两人坐在自己旁边从小到大，看上去依旧般配，如今把人追到手也是一桩美谈。

　　幼儿园的时候，家长们说的都是些玩笑话，因为都不知道长大后孩子们会是什么样，后来杨奶奶知道钟越的心后，就努力的替自己孙子在叶子面前刷存在感，不过沉迷于学习中的她没注意到细节。

　　杨奶奶的视线比往常还要火热，栾叶不好意思地问：“阿婆，你想说什么？”

　　“叶子啊，你和越越现在是不是。”边说边比画，两只手都竖着一，然后轻轻撞到一起又收起一只手。

　　栾叶明白阿婆这手势的意思，嘴角向下撇，害羞道：“是。”

　　桌下牵着的手让栾叶想要抽出，这瞬间有些许的尴尬，老人的问话虽然不是盘问，但她羞得想要拿个大碗把自己的脸盖起来。

　　“奶奶，她害羞，你少说点。”钟越出声拦住奶奶还要问的话，下一秒就被教训，“你这孩子，这才有了对象就嫌弃我老婆子，哪有这样的。”

　　一句玩笑话让栾叶笑出声，抬头说：“阿婆，你放心，在我这里你比他地位高。”

　　杨奶奶欣慰地摸了摸栾叶的脑袋，“还是女孩贴心，不像男孩儿一点儿良心都没有。”

　　昂刺鱼的刺不多，但吃起来还是要小心，栾叶一口要吃许久，咀嚼的速度和旁边钟越大口吃饭鲜明的对比，杨奶奶吃不了多少，年龄上去牙口不好，就只能这些软绵绵的烂面可以吃的下去，像米饭现在都吃的少。

　　“待会儿阿婆去钓鱼，你们要不要去啊？”杨奶奶发出邀请，这两天小镇外面那条小河都是鱼，不少邻居过去钓个新鲜。

　　栾叶下午的安排让她只能拒绝阿婆的事情，说清楚后杨奶奶瞪了钟越一眼，“越越你也是，乖女有自己的事情你就不要强迫，还让她朋友跑这里，多远啊，以后不许这样了，要尊重别人的选择。”

　　栾叶开始还插不了话，等说完了立马解释，“没什么，夏夏离这里近，半小时地铁，您不用说他。”

　　往日里护犊子都是凭着良心实话实说，但今天就是违心开口。

　　杨奶奶只觉得这两人越看越好，愉快地聊天后饭桌上的菜一扫而空，大多数都是钟越和栾叶解决，那一盘鱼都进入了后者的肚子。

　　“碗放着，让越越去洗，我们在沙发上坐着。”杨奶奶揽着她胳膊，笑得眼睛都要没了，栾叶受到老人心情的影响，自然也就愉悦许多。

　　“我们超越啊，可算是有女朋友了，你说着急吧，还是挺急的，现在外面没有对象的一抓一大把，可不得人心吗？超越虽然年龄不大，但做事情老成，以后啊他不好，你就让他改，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从小做事就稳当，别的小朋友一个劲的想要玩，但他就是先确定秋千稳不稳，坐上去会不会掉下，光是这一点就让老师们觉得小心谨慎些也是好的。

　　“乖女，前两年手上的项链怎么没见你戴了啊？”杨奶奶突然的问题倒是难道她，除了偶尔去寺庙给自己求个香串，工作拿到奖金犒劳一下自己，在那之前学习基本上两手空空，那个手链被她放在盒子里不见天日。

　　栾叶摸着空荡荡的右手，其实不管自己买还是别人送，都是偶尔想起来上班路上会戴，大多时候都是放在柜子里吃灰。

　　不过那个手链确实是截至目前最喜欢的，提起来就想到这件事，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是和母亲有过争执后获得，但这个礼物却是杨奶奶送的。

　　“阿婆，你送的礼物我都喜欢。”栾叶嘴甜，说什么杨奶奶都喜欢，但这个她可没有答应，“叶子，你那个礼物可不是阿婆送的，是超越给你买的。”

　　栾叶脸上的笑变僵，眼睛睁大不解道：“他送的？”

　　杨奶奶揉着她手腕说：“是啊，那年你和你妈妈生气，因为压岁钱的归属问题闹别扭，想要买个一千多块钱的手链，被说太贵，后面超越给你送的是不是一模一样，我记忆还好，得亏当时记住上面了字母。”

　　“阿婆，他除了送项链，还给了什么？”栾叶小心开口，总觉得不止这一个礼物，仔细回想前些年的那些礼物，很多都是她喜欢的，但大部分都是网络或者商场可以买到，杨奶奶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小镇和外面市场，智能手机是三年前换的，也没有绑定许多软件。

　　杨奶奶神秘地摇头说：“很多，你身边那些小东西，都是他送的。”

　　栾叶垂眼嗯了声，胸腔那股热火燃烧得越来越大，“阿婆，那他是不是一直喜欢我？”

　　“喜欢啊，叶子长得又漂亮，性格又好，能不喜欢你吗？初中考到了第一中学，你那时候在隔壁学校，就隔着两条马路，还打电话说又没有和你分在一个学校。”杨奶奶温柔道，自家孙子长大后老是和叶子错过，学校隔着不远一次面都没碰到，大学的学校都在一个地区，愣是没有一次偶遇，后来分配在一个医院，跑去当兵成为消防员，和按照母亲的意愿去了熟人那里，现在兜兜转转地回来了。

　　栾叶被杨奶奶说得是脸红心跳，微微侧开脑袋想要不把脸上的笑表现很明显，“可是他也没有联系过我，明明有电话。”

　　杨奶奶对此有话说，“男孩子更要脸，往年都是你在后面找他说话，但他拉不下脸，每次都问你在家怎么样，有没有过来找我，想着法儿探机会，也就瞎猫碰上死耗子，每次打电话你都有事儿发生，顺水推舟帮忙解决，老天都在帮你们一把。”

　　声音从刚开始的收敛，到现在厨房内的人都听见，钟越刷碗的水流越来越小，仔细听外面声音。

　　“他看起来也没要脸，脸皮比墙还要厚。”栾叶嘟囔着。

　　桌子上的水果她实在没法继续吃，那一碗饭将她的胃撑大，想着下午少吃点。

　　雨后的小镇行走在里面有着青草香，栾叶深呼吸好几次，双手还没放到腰上，左手就被钟越牵住死活都拽不回来。

　　“这么热牵手干吗？”栾叶燥热道，停在茶室前，外面已经装的差不多，小店有模有样，里面现在空荡荡，虽然才短短半个月，但进度比想的要快。

　　钟越不松手，倔强的脾气又犯了，“现在除了牵手，你还能允许我做别的吗？”

　　栾叶摇头不说话，当然是不允许，就现在走路上，两侧阿公阿婆打量的眼神都让她不舒坦，但后面快要人群聚集的地方，一下子适应，果然还是脸皮薄。

　　船上下午茶无非就是那几个花头，每艘船只能坐四个人，电动船会在小镇的河上缓慢行驶三圈，大概两个小时。

　　“夏夏肯定不吃这个，我来吃，这个糕点黏糊，她不喜欢，也不要，就点茶还有饼干这些不占胃的。”栾叶兴趣极佳地点单，选来选去就是一桌子，望着船外的游人，大多口罩带得严严实实，而他们俩从家出来都完了这回事，不过好在船上的帘子可以放下，又没有人一起拼船。

　　杨连夏是姗姗来迟，感冒没好透彻的她就出来约饭，在两人侧面看见互相牵的手，一点儿都不惊讶，“刚吃过饭就点这么多？”

　　栾叶傻嘿嘿笑了笑，“新开的水上下午茶，想着尝尝味道，水又没事。”

　　“恭喜啊，祝福你们。”杨连夏轻飘飘一句话让栾叶脸颊泛红，虽然是有那么点不知所措，但都已经答应，也是真的随心那就不害怕别人的那么一点点目光。

　　栾叶拽着她胳膊让人坐在自己的旁边，“离我那么远干吗，昨天送张阳望回去肯定是在街上看飞机走你才走的，对吧。”

　　杨连夏点头，但没有一点不高兴，“还行吧，慢慢习惯了，你少喝点绿茶，别老抓着这个杯子，以后店一开，还要天天坐在里面喝？”

　　“那当然了，你开的店我和姚远肯定不客气，不过我看差不多了，整体来说挺好的，就是你得选好风格，白色什么都好搭配。”栾叶想做个过来人和她说开店的准备，“像咖啡杯啊，还有咖啡豆选择，饮品的口味不得多把把关？”

　　杨连夏之前还没觉得她像姚远那样，身上带着馋比姥姥的体质，不想现在一家店就让她暴露出来，“你啊你，你帮我选？”

　　栾叶嗯着，“可以啊，只要你包给我就能给弄得明明白白。”

　　“已经找好了，不用你担心，只要坐在里面喝就行了。”杨连夏倒着茉莉花茶在茶盏中，“你们俩昨天确认还是今天确定的？”

　　栾叶轻声道：“今天早上，你买的正巧，这算是见了朋友，你应该不介意吧。”

　　杨连夏笑说：“又不是没见过，为了他把时间往后移，慢慢地和姚远靠拢了，你这样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知道以为是拐着人过来，有点得意。”

　　“我拐的她。”钟越低声道，替栾叶回答这个问题。

　　栾叶现在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不过表现出来是微妙的，她不理睬这件事，就这样忽略了杨连夏审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