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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启程 ...

  •   端庄肃穆的殿阁内,香炉缓缓燃烧,又一根香折断,抖落了灰烬尘埃。

      “内务府说早在半月前,端靖王府的令牌便挂了遗失,便又补了一个。雾州,可是你在叶城弄丢的?”庆明帝的声音有些亲切慈爱,隐隐含着庇护之意。

      列雾州站在另一边,仅仅几步之遥,却像和那人划清界线:“令牌遗失是臣之过,臣自请去调查叶城之事,还请皇上准允。”

      “为何?”庆明帝难辨喜怒,殿中的气氛顿时一变。此时内殿并无旁人,窗纸上却有侍者的剪影,听到这话,窗外的影子也不禁抖动了一下。

      “那小童自诉名为林之安,其父名为林孝义。臣曾有一副将,却是同名,再往大理寺探看,眉宇间隐有熟悉之处,再盘问之,其父生平确与臣之副将隐隐合之,故臣想前去一探。”列雾州沉静述说,又道:“既为还臣清白,也为了故人安息。”

      庆明帝说:“竟有死而复生之事?朕便派大理寺卿着管此事,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列雾州却道:“此事由臣而起,也应由臣结束。还请皇上成全。”

      庆明帝看了他一会儿,却是一叹:“朕知晓你的心意,但此事偏生与你牵连,恐生不测。”

      “臣有一计……”

      **

      暑热粘连,热气浮动,窗外蝉声扰人,慕扶云刚把参金三褚的奏折看了一遍,搁在一边,华庆堂大小事务皆通过她手,金三褚办事不力,就是乘着祖辈余荫,也不能再坐在这位子上了。

      “慕主薄,我家主子请您过府一叙。”一小厮通传后便送上了一封信,随后静静等在旁边。

      慕扶云看他一眼,对这人没有印象,便撕开信的封口,余光里其他人的目光也隐隐落在这边,慕扶云只抽出页眉,见到端靖两字,便将信放回信封,将那些人的好奇试探挡了个严实,抬眸道:“走吧。”

      到了端靖王府上,列雾州倒是在书房等着她,慕扶云见那小厮掩了门离去,列雾州正端坐在书案旁,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慕扶云行了礼,开门见山道:“王爷找下官所为何事?”

      “无事便不能邀慕大人过府吗?”列雾州仍然在看着那封书信,端详了一会儿,把信放在桌子上,点了点书案,像是在思考什么,沉声道:“你来看看。”

      慕扶云走近,拿起桌子上的信,却见其上写着:

      “嘉兴二十三年,慕晴容于御花园诞下一女,为足月生产。因并无产娘、侍人见证,故谎称为子以遮掩。然侍奉小厮有一人得以脱逃宫中,留下密信,故查访其后人得之。”

      “雍和一年,慕晴容受封娴妃,其女受封郡王,仍留于宫中照看。”

      “雍和六年,慕晴容之女突发高热,治愈后送出宫,并另筑府邸,除晨课午课外,无令不得入宫。”

      ……

      记录一直到她嫁与列雾州,而后在护国寺失踪。

      慕扶云捏着信纸,是谁在调查她?她猛然看向列雾州,用茶杯蘸水在桌子上写下三个字。

      列雾州几不可见地额首,说:“三日后我便前往叶城,你可要同往?”

      慕扶云注意力还在那封信上,闻言看向列雾州,道:“王爷厚爱,只是不知王爷为何要让下官同行?”

      列雾州却是笑了,说:“本王可以给慕大人的还有很多,慕大人不必现在就给本王答复。”

      慕扶云心中颇乱,其上记载有些她自己都记不清了,此刻却被人如清单一般列出,换作是谁心里都无法平静,更何况还是从列雾州那里看到。她不自觉攥住信纸,列雾州见她看完,便将信同信封一同烧掉。

      “只是誊抄本,真件已到它主人手上了。”

      慕扶云辞别列雾州后没有回华庆堂,直接回到了少甫府。慕千林这几日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回到岩州故土,另购一宅,远离朝堂。岩州也在西南,慕扶云心中有事,见慕流景在一旁指挥下人装箱,却是驻了足。

      “大哥?”慕流景见慕扶云一言不发,有些担忧地唤道。

      “没什么。”慕扶云摇摇头,右眼皮却一直在跳,说:“什么时候出发?”

      “父亲说最迟半月以后,所以这几日要赶紧把东西收拾好。”慕流景答道。

      慕扶云心跳得很快,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便点了点头,先回了自己的屋子,却见桌上书册中夹了一张纸,纸上是熟悉的字迹,慕扶云目光一凝,见师父传来的信上提到了“归宓令”。

      归宓令为古宓国兵符,可号令三军,而在此时,却可搜寻宓国遗民下落。只是这令牌下落不明已久,师父让她进入栾国朝堂,主要也是为了找到它的踪迹。师父在信中说,列雾州可能见过这枚令牌。

      列雾州,又是列雾州!

      那个看不见的漩涡将她愈发裹挟,又将她推向另一个漩涡中心,硬要将她和列雾州绑在一起,不论是同船共渡,还是浮木渐沉,偏生她就是要和这人攀上关系。慕扶云缓缓吐出一口气,在雍国时磨练出的淡然表象,一碰见列雾州便像纸遇上火,瞬间烧了个干净。

      她不喜欢不可捉摸的事情,也不喜欢故弄玄虚的人,偏生这两样列雾州都占全了,她还毫无办法。

      烧了信之后慕扶云站在窗边,蝉声没了阻挡,聒噪个不停。叶城她是不得不去了,但她还有一事未完。慕扶云想到什么,便去找了慕千林,让他三日后出发。慕千林没有询问原因,同意了她的请求,府中便愈发忙碌起来。

      次日,慕扶云早早地便去了端靖王府,守门的人像是知道她会来,立马前去通禀。

      “下官愿同王爷一同前往,只是有一事,希望王爷准许。”慕扶云道。

      “说。”列雾州应该是刚练完剑,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身上也只着短打。慕扶云肩上那一剑已好得差不多了,他们习武之人,出手最能把握分寸,那日列雾州也只是让她经受皮肉之苦,却不是奔着要她的命。慕扶云心中苦笑,果真是欠了债便气短,列雾州向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她也不必找诸多借口。

      “家父不日也将返回祖地,还望王爷准臣护送。”

      列雾州哼笑一声,说:“怕是让本王护送吧。”

      慕扶云沉静地看着列雾州,道:“王爷这么想也可以。”

      列雾州擦拭着剑身,将剑擦得锃亮,这把便是慕扶云在雍国见过的那满是锯齿的剑,列雾州坐在石阶上,尽显肆意洒脱。

      “那便与我试剑,若赢了,自然还有别的彩头。”

      慕扶云心里一直压着一股火,不仅是因为先前那个梦,也因着来栾国之后各种事情接踵而来,打乱了她的规划,更因为眼前这个人,总是能一眼看穿她淡然表面下的汹涌内心,她却不知道列雾州在想什么。

      她站在列雾州面前,却像个纸吹起来的老虎,唬得住别人,却被列雾州轻飘飘地戳破。

      假佛。

      列雾州将洗绿扔过来,扬声道:“新剑不趁手,拿好。”

      慕扶云接住剑,握紧剑柄,洗绿陪她度过了那么多个日月,那日在崖上,她却舍了这把剑。只有留下这把剑,她的身份才是真的“死去了”。想来是列雾州让人把剑取回来,此时还给她,她便又欠了列雾州一桩人情。

      也罢。

      欠了那么多,不若痛痛快快打一场,也全了列雾州的心意。

      上一次和列雾州执剑而立,竟已是将近小半年了。慕扶云闪过两人初见那天,她还记得那日列雾州在马上的身影,那般恣意,那般自由,和她俨然两个极端。她从未想过还会有这一天,也从未想过会和这人的牵绊越来越深。

      就在这时,慕扶云动了,清晨的曦光乍然刺破云层,洒落院中,清冷的气息在鼻尖略过,下一刻一点寒光悄然而至,列雾州不退反进,迎上那点寒光,所执之剑的勾刺格开剑光,鬼魅般在慕扶云侧边出现。

      慕扶云此时心中极静,对剑时最忌掺杂情绪,她向后一闪,避开锋芒,随后化进为守,院中不知何时起了风,一时树影恍惚,落叶纷纷,就在叶和叶的间隙中,眼前人却是那么清晰。寒芒化水,落雨无声,慕扶云感觉到列雾州在给她喂招,也便打蛇随棍上,列雾州唇角带笑,剑势却没有慢下来。

      不知不觉已是半个钟头过去,日头已经起来了,列雾州不见颓色,慕扶云背上起了一层汗,眼中却愈发明亮。她的剑术停滞已久,故而师父让她抄写心经,淬炼心境,可这番下来,她却是有了新的感悟,对剑的运用也愈发娴熟,洗绿也愈发得心应手。

      慕扶云突然闭上了眼睛,捕捉风的流动,风中有草木浮动的气息,还有一丝冷香,还有……就在极静极快的瞬间,慕扶云出剑了。

      久久,列雾州一声笑传来:“慕大人想要什么赏?”

      慕扶云睁开眼,见洗绿正横在列雾州脖颈旁一寸处,列雾州站在两步外,手中之剑正指慕扶云的心口。

      “你的剑叫什么名字?”慕扶云却是问到。

      列雾州神色微动,像是没想过她会问这个问题。

      “无名。”列雾州回答:“既是杀人兵器,不若无名。”旋而,他收了剑,认真道:“你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不如慕大人给它取一个名字吧。”

      慕扶云也垂下手,洗绿上一丝血色沁入剑身花纹中,愈发衬得剑身翠绿如洗。

      “问心。”

      慕扶云听见自己说。

      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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