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依旧，桃花笑春风》拙匠人

3、上巳

　　上巳节清晨,翠云山下,一辆马车停在官道旁，罗霓烟与王家小姐王玿一同坐在车上。王小姐是吏部侍郎王义方之女,年方十五端方贤淑,因与贺玉璋订亲后与霓烟渐渐亲厚。
　　王小姐心绪不安的坐在马车上,时不时拔开窗帘一角向外张望。霓烟笑道:"姐姐别着急,刚刚玉璋表哥的随从不是说,他随后就到吗？姐姐你定定神好好想想玉璋表哥来了你说些什么？送些什么？再问他要些什么？别一时忘了,该说的没说该送的没送,该要的没要,可就吃大亏了。”
　　王玿红着脸说:“促狭鬼,就会打趣我。”随手打了霓烟一下。霓烟顺势捂着肩头道:“姐姐打疼我了,你要赔我,玉璋哥哥送你的东西,我要有份，不然我岂不是白挨打,白忙活了吗？"
　　王玿笑道:“好妹妹,我们几时让你白忙活了？你喜欢的花卉样子,堆纱宫灯，泥塑小人,布头老虎,还有那些精致的点心,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哪次我们出去游玩忘了你的？都是我精心挑选那些拙而不俗,质朴大方,能入你慧眼才买来送你。你哥哥还一再叮嘱我,说你有没有姐妹,有什么女儿家的事不便与他说的，多与我说让我照拂你呢!怎么还不满呀！”
　　霓烟故意一本正经的说:“满意,满意,一百个,一万个满意,我的好嫂子!"说完咯咯笑了起来。
　　王玿被她笑的有些着羞赧道:"小丫头专会取笑人,看你回头找个有一大群大姑小姑子妯娌婶婶的人家,看你嘴巴还尖利不尖利了。”
　　霓烟道:“嫂嫂别咒我呀,你这是气我呀。玉璋哥哥是长房长孙,为人又上进如今也是正六品千总。你一进门就是长孙长媳,贺府的当家人。玉瑫哥哥玉玮哥哥两个人都是读书人,一个在翰林院，一个明年参加春闹，两人迟早都是自立门户的。你又没有小姑聒噪,舅舅、舅妈母又百般疼你。不像我父亲不善经营人脉,脾气又执拗,真不知道能给我找一个什么样的婆家!”说完不禁叹了一口气。
　　王玿也替她犯难:"你玉璋哥哥也时常说起来,说你们家除了你母亲外别人在你的亲事上都出不了力。可你父亲不善交往,熟识之人都有限，叫你母亲如何替你择选？我也与我母亲说了请她帮忙物色,你哥哥也在相识人中打听。你明年才及笄现在相看来得及。”
　　霓烟转颜笑了笑，轻声道:"多谢姐姐,你们这般替我费心,等你们成亲时我送你们一幅石榴桌屏如何？"
　　王玿心头一喜：“我先谢谢你了,京中传闻`黄金易得,罗绘难求’。我若是得了还不羡煞我那一群手帕交！你也是，名气这么大为什么不多绣几幅还不多赚些银两？”
　　霓烟道:"姐姐,你这就不懂了,一幅绣作要想绣的好是很费神思的：要构图、摹字、描样,配线,还要考虑用什么针法才能把画和诗的韵味体现出来！这是其一;其二嘛,绣的多了就不值钱了。"
　　王玿想了想了然:"你这个鬼丫头,真会算计。”
　　"不然怎么让你闺中女伴艳羡呢!"
　　二人正说的高兴,忽听马车外有丫环禀报:“贺大公子来了。"王玿听了脸上一红,低下头来。
　　霓烟掩口笑着,向外面的丫环说道:"让他稍等一下，我们这就下车。"说完拉着王玿的手一同下了马车。
　　贺玉璋来到马车前,三人见过礼,贺玉璋:“烟儿,我们三人一同到安国寺上香吧。”
　　霓烟道:“安国寺在半山腰,这翠云山崎岖难行,我不想爬山。还请王家姐姐替我在寺里上柱香。我就不上山拜佛了。我想到翠仙湖去看看。”
　　看到表妹不想打扰自己和王玿，贺玉璋感激的笑了笑:霓烟不喜欢爬山想去翠仙湖那就让我的亲卫护送你去。我们二个时辰后在这里会面，我送你回家。”
　　霓烟笑道:“回来后,你还是先送王家姐姐回府，然后再送我回家吧。”贺玉璋想了想就答应了。
　　霓烟看着两人离去、转身叫上雪儿向翠仙湖走去。雪儿疑惑的问:“小姐,那林举人怎么会知道你去翠仙湖,而不是去翠云山?”
　　霓烟叹道:“这就要看他能不能想到了,我们到翠仙湖畔只管游玩,他若是没来就说明我与他没有缘;他若是来了...”
　　“就说明你们有缘对吧!"雪儿抢着说道。霓烟含笑不语。主仆二人在前两名亲卫紧跟在二人身后。
　　雪儿道:"小姐,你让表少爷的亲卫跟着咱们就不怕表少爷知道林举人的事?”
　　霓烟道:"就是要让他知道,好让他帮我打听林举人的人品如何。上一次我对林举人的相貌才学都已知晓,他的家世也好打听,可唯有人品最难看出来。我们不能经常见面，况且他若要刻意隐藏我也无法知晓。所以,我今日见过林举人后,就将此事告知表哥,让表哥帮我多打听打听看林公子人品如何。”
　　雪儿点头道:“小姐说的是，女儿家寻觅夫婿是得多方打听。我姨家表姐前二年说亲,说的一个别村的秀才,那秀才相貌端正说话和气。家里有十几亩良田,还在村边有一家小小的杂货小铺。家里独子,母亲已逝,父亲是个本份的庄户人,家里请了一个干粗活的媳妇。当时媒婆说的天花乱坠，我姨父姨母也见过那秀才,就连我表姐也扒着门缝自己相看过了,都很满意。
　　正准备下庚帖，表姐的堂叔从外地做生意回来了,知道侄女要订亲,专门来我姨家，对我姨父道:这秀才这样好的条件怎么不在本村里找,巴巴多跑这几十里来我们这里找？让我去他村中打听一番再做计较。”
　　表姐的堂叔到秀才村中与那杂货小铺中的伙计打听了才知道,这秀才一喝酒就打人,酒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老子娘都被他打过。本村及附近村的人没有人把女儿嫁他,他老子就托媒人到远一些的村子里说亲。我姨父姨母假说八字不合退了亲。后来听说那秀才从别处娶了一个女子，十天半月就喝酒把妻子打一顿,那女子后来投井自尽了。"说完雪儿不禁打了个寒战。
　　霓烟叹道:“世上女子出嫁如投胎转世一般，偏偏还不能自己做主。若是父母亲长疼爱些还会多方打探；若是父母亲长贪图富贵不论人品真就是把女儿家送进虎口中一般。雪儿等你及笄我就给你好好找一户人家嫁过去。”
　　雪儿低声道:"小姐我不嫁人,我就跟着小姐，等小姐嫁人有了孩子。我就伺候小少爷,小小姐，总之我就跟着小姐。"
　　霓烟叹道："傻丫头,找个好夫君嫁了有自己的孩子不好吗?虽说好夫君不好找,但并不是没有对不对,你就不想过有人疼有人想的日子?“雪儿抬头看了看霓烟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
　　霓烟看着雪儿淡谈一笑道:"你是知道的,我爹爹与我娘实非良配,爹爹如今在职上平稳无事,全赖舅舅暗中打点,可爹爹自认为是自己能力使然，从未认可舅的相助。在部里行事乖张,自视清傲。与上官、同僚、下属之间关系不睦还不自知。母亲为此没少暗中化解，故而多花了多少冤枉钱。我就是想着替母亲分担些才绣些屏风、围帐换些银两。如今凌云跟着爹爹在书房读书,书没读成,却学得爹爹一般行事,独傲无友,言语生硬,与人交往处处都是别人不如自己，母亲愁得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我怎好让母亲为我的婚事再费心神?所以,我自己打听相看,如若合适就让对方上门提亲，也省去许多麻烦。我如今这般处境尚想求得一个好夫君，你又为何不想嫁呢？”
　　雪儿轻声:"我怕,怕嫁的不好,一辈子受苦，还不如跟着小姐平平安安的。”
　　霓烟微笑轻握雪儿的手:"我帮你好好找一个夫君,小姐我不光善认花草、针线,更善识人,定能与你觅得良配。”
　　雪儿展颜道:“小姐吹牛，你自己的夫君都没有找到还帮我找呢!”
　　霓烟正色道:“我们今天来此处是做什么的？不就是了解林举人的人品吗?如果他人品不错我就让他上门提亲。”
　　雪儿不满道:"小姐,那林举人有什么好的？你这般看重他?京中多少豪门公子那个不比他强,就是进宫待选小姐你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何找个酸举人？”
　　霓烟道:林举人才学好,上次我与他交谈知他学问不错，春闱大有希望。一朝登第最次也能外放府县前途不用很担忧。相貌端正,与我兴趣相投。只是家世还不知晓，人品还需打探。如果都合适就是良配。那些豪门公子多是纨绔子弟，况世家大族人多事非多，我可不喜观整日提心掉胆的过日子，还是简简单单平平静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