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辞》梦舲

9、君子协议

　　9.1
　　第二天早朝后，吕不韦和太后为嬴政选的三十位美人便进了宫。
　　这其中大半都是精挑细选的关系户，更有几位本就是谍者身份，放到嬴政身边来做眼线和内应的。
　　而她们的身家来历，嬴政其实一早也都命人打探过了。他不动声色地留下了六位美人，为了制衡吕不韦和太后，两边各选了三人。
　　至于华阳和熊启那边安排的人，全都未入选。因为嬴政早已默认林媚儿是他们的人，便不想再留更多麻烦在身边。
　　入夜时分，林媚儿和今日被选中留下的六位美人一起被传召到了嬴政的寝殿。
　　六位美人分别来自六国，无一不是身材样貌俱佳，就连同为女人的林媚儿都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不得不说，这嬴政的审美眼光还是在线的。
　　就在美人们互相打量时，伴随着“大王驾到”的迎呼声，嬴政大踏步地走入了殿中。
　　“拜见大王。”
　　林媚儿跟随其他人一起叩拜相迎。
　　“美人们，都快起来吧。”
　　嬴政边说边落了座，林媚儿也与美人们一道起了身，安静地立于殿内。
　　“今后有诸位美人相伴，寡人真是艳福不浅啊。”
　　嬴政邪邪一笑，接着说道：“只是人数众多，寡人今夜选谁侍寝呢？可有愿意主动献身的美人啊？”
　　嬴政此话一出，众美人面面相觑。毕竟都是出身高门的贵女，也都是清白之身，这主动献身跟娼妇又有何异？一时间大家都呆住了，无人敢应。
　　林媚儿见无人争抢，却是心下一喜。自从她亮明了身份立场后，嬴政这两日便再未召见过她。可见他并不想受制于华阳太后。
　　好在自己通晓历史，又知道了华阳太后他们的计划，那眼下不正是个再度接近嬴政获取信任的绝好机会？
　　于是林媚儿上前一步回道：“媚儿愿侍奉大王。”
　　看到敢为人先的林媚儿，嬴政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正当他颇为玩味地盯住林媚儿时，又有两位美人上前表达了侍寝的意愿。这下子，嬴政笑得更加邪魅了。
　　“三位美人又叫寡人为难了呀。选谁好呢？不如……”
　　“不如我们陪大王玩个游戏来决出吧。”林媚儿打断嬴政的话，抢先说道。
　　“哦，美人想玩什么游戏？说来听听。”
　　“请大王拿来三个一样大小的果子，我们三人一人头上顶一个。大王一会儿拿箭来射，射中谁的果子今夜就由谁来侍寝。大王觉得如何？”
　　这种拿人当靶子的桥段电视剧里已经看烂了，林媚儿就不信吓不坏那另外两个美人。而且即使她们胆子够大，敢奉陪到底，她也有必胜的把握。
　　她头上那个珠钗不仅可以发射电流，还可以搅动磁场。到时候金属的箭头一定会被她这边的磁场给吸引过来，只能射中她头上的果子。
　　“有趣！就照你的法子办。”
　　嬴政说完吩咐宫人们拿来了弓箭和果子。这一招果然也吓退了一个美人，直接腿软瘫倒，不敢继续参与游戏。
　　于是，大殿上就剩下林媚儿和那位韩国来的李美人分立两侧。嬴政搭弓来回瞄准二人，口中还喃喃自语：“早知道会有今日这么好玩的游戏，寡人平日就该多加练习射箭才是。一会儿要是误伤了美人，美人可千万勿怪啊！”
　　只见嬴政来回比划了半天，最终朝向了李美人，并用力拉满了弓箭，眼看下一秒利箭便要离弦。
　　那李美人强撑了许久，早已汗湿了整个后背。虽说家里投靠了太后，要她来争这后宫之主，但真的值得拿命来搏吗？思及此处，李美人把眼一闭，装作昏倒在地。
　　下一刻只见嬴政迅速转向林媚儿，利箭直奔林媚儿头顶而去，将果子射倒在地。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快到林媚儿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哈哈，好好好，今夜就选你啦！其余人都退下吧。”
　　嬴政话音未落已经过来一把抱起了林媚儿，往寝殿内殿走去。
　　9.2
　　嬴政将林媚儿抱到自己那张大床上，随即将她牢牢压在身下。
　　“美人如此急切想要侍寝，寡人这便成全你，如何？”
　　暗哑性感的嗓音，搭配一张盛世美颜，林媚儿差点就要把持不住。好在嬴政的目光里并无半分柔情，林媚儿看得分明，也能拎得清眼下的状况。
　　“侍奉大王本是媚儿份内的事，只是今夜媚儿有更重要的事要告知大王，不知大王能不能多等个一时半刻？”
　　“那就得看看究竟是何事？比不比的过这春宵一刻……”
　　嬴政语带戏谑，等着林媚儿的下文。
　　“事关大王亲政和大秦国运，大王想不想听呢？”
　　“大胆！寡人的国事岂容你妄议！”嬴政边说手上边加了几分力道，掐得林媚儿差点喘不上气来。
　　“美人可是嫌自己命太长啊？真当寡人舍不得杀你？”
　　“别啊！”林媚儿脱口而出。她是来考古的，可不是来送死的。
　　“我可是大王最忠诚的拥趸，真心想助大王成就一番帝业。在这世上可找不出第二个如我这般期盼大王君临天下一统六国的人了！”
　　“统一六国，君临天下……”
　　这女子竟敢将他都不敢想的事就这么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她身后到底是谁？华阳太后也绝不会有这等心思。
　　眼看嬴政的手终于松开，林媚儿也赶紧顺势坐起身来。
　　“你究竟是何人？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嬴政对林媚儿越发好奇，总感觉她身上有许多秘密。
　　林媚儿也捋了捋思绪，继续编起了故事——
　　“大王恕罪，之前对大王确实有所隐瞒，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才能得到大王的信任。小女子林媚儿乃赵国宰相林皋后人不假，母亲是楚人，从小在楚国长大也是事实。我从小喜爱读书，父母也都悉心栽培，给我请的师傅也是孔圣后人。一年前机缘巧合，偶遇一得道高人，经他点拨方知要终结如今的乱世非秦国莫属。高人嘱咐我来秦国，觅得明君，辅佐于他，并亲眼见证我华夏大一统的盛世。”
　　“华夏大一统——你好大的口气。你可知七国纷争数百年，从未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兼并列国另立新朝？”
　　“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天道。诸国战乱百年，百姓早已苦不堪言，统一乃人心所向。高人说秦国国运昌隆，已积累了百年，只待一位有勇有谋的圣明君主便可顺势而为，成就统一大业。而我觉得，大王圣明，又天资聪颖，胆识过人，一定可以成就此番伟业！”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林媚儿说完能明显地看到嬴政眼底闪烁的光芒。
　　“你说的高人又是谁？他现在何处？”
　　那高人当然就是我自己啦！
　　林媚儿暗自腹诽了一下，嘴上却说：“那高人不曾透露姓名，走时也未说明去处。只说待来日天下归一，他自会现身相见。”
　　“你，竟真有如此奇缘？”
　　看来嬴政对自己的说辞已是半信半疑。
　　“不然，大王以为我为何敢只身一人前来秦国，还非要进宫。因为我知道，我心目中救七国于水火的英雄就在这里。我要帮他，要亲眼看他成就千古伟业，走向巅峰！只是没想到那人居然是你。”
　　“那你之前说自己是太王太后的人，又是真是假？”
　　“是我有心投靠，只是还没寻到合适的机会。”林媚儿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为何是太王太后？”
　　嬴政果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什么事都要问个究竟。
　　林媚儿只得小心应对着：“因为眼下，太王太后是唯一真心想助你亲政拿回王权的人。帮她也就是帮你。”
　　“如何帮？想好了再答。这一次你若再敢有所隐瞒和欺骗，我这咸阳宫虽大，却也容不下你了。”
　　嬴政欺身上前，紧盯着林媚儿，那不带丝毫情感的双眼却还是该死地好看。
　　林媚儿收拾好心神，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她深知，真诚和对当下局势的正确分析才是争取嬴政信任的关键杀器。
　　二人在寝殿密谈到深夜，终于达成了初步的合作。
　　9.3
　　根据合作协议，嬴政在所有人面前装出一副沉迷美色独宠林媚儿的样子，夜夜召她侍寝，有时候连早朝都不上。实际上二人从未真正同床，夜里嬴政都会偷偷从密道出宫，召集整合自己的亲信和死士，暗中部署。
　　林媚儿知道，她配合嬴政演出的戏码不过是用来迷惑各方埋伏在他身边的眼线，在她的掩护之下，嬴政才能去为了他想要的王权放手一搏。
　　上次二人的彻夜长谈看来是暂时得到了嬴政的信任，与其做华阳太后的棋子果然不如直接做嬴政的棋子。眼下正是他需要大力培植自己人的时候，比起在宫里混吃混喝倒不如躬身入局，做他嬴政手中的利器。如此更能走近这位千古帝王，没准真能再发掘到一些没有在史书上留下痕迹的历史秘辛。
　　林媚儿坐在书桌前沉思了半天，感慨着嬴政苦难的人生，心中竟生出几分同情。
　　没想到堂堂大秦帝国的君王前半生都活在无数眼睛的监视之下。他们可能是身边的宫女，宦官，妃嫔甚至护卫自己生死的亲兵。每天都要扮演一个沉迷享乐无心政治的浪荡子，深藏心底最真实的欲望。因为算计他的人是妻子，是母亲，是祖母，是权臣……是他身边所有最亲近之人。
　　这般众叛亲离的孤绝之路，难怪会成就一代铁血帝王。
　　今夜，嬴政又悄悄出了宫。
　　林媚儿知道这偏殿之内必有暗道，只是不知在哪。趁着无事，便也在殿内慢慢摸索寻找。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而后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嗓音传来——
　　“贱妾卫姜求见大王，有要事启奏。”
　　这卫姜是吕不韦的族人，被嬴政封了美人留在宫里，从位份上来说，她可是这次留在宫中的几个美人里最高的一个，也是将来王后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林媚儿从门缝中往外瞧去——
　　我的妈呀，这卫姜分明是来挑头闹事的吧？来的可不止她一人。在她身后可是跪了好几个美人。大概被嬴政选进宫里的那些人都来了吧。
　　这架势，这阵仗，想干什么简直不言而喻啊。
　　可偏偏嬴政已然出宫，这大门，今夜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啊。
　　林媚儿只好清了清嗓子对外头喊话道：“大王已经睡了，命尔等退下。有何事明日再说。”
　　“大王若执意不肯见，我等便在此长跪不起。”
　　看来，这帮女人也没那么好打发。
　　但林媚儿也确实心虚不敢开门应对，双方只能就此僵持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林媚儿除了死守不出实在也想不出别的招，心里只盼着嬴政快些办完事回来救场。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就听得远处有宫人传报——太王太后驾到！
　　9.4
　　“都起来吧。”
　　华阳太后来到近前，冷冷扫了一眼这些跪着的美人发了话。
　　这后宫之中当属华阳太后位份最高。她的话谁敢不从？
　　那些美人麻溜地起身，大气都不敢出。
　　“要见大王，你们得各凭本事。既然这屋子里有人能留住大王，那便说明问题在你们自己身上。大半夜的都不睡觉，跑来大王这里跪求算怎么回事？想逼宫造反吗？”
　　“贱妾不敢！”
　　华阳太后的一番呵斥吓得那些美人们又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都回自己宫里好好反省。别在这碍眼！”
　　华阳太后喝退众人，总算是帮林媚儿解了围。可她还来不及高兴呢，便听华阳太后对门口的宫人说道：“开门，哀家要见大王。”
　　门口的宫人哪敢阻拦，只好上前开门。
　　完蛋，这皇宫历险记果然没有最难，只有更难！
　　林媚儿内心哀嚎一声，赶紧溜进去寝殿内殿。不管怎样，先躲一躲再说。
　　正在林媚儿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扯谎应对之际，突然听到外间书房传来嬴政的声音——
　　“政儿拜见祖母。”
　　林媚儿蹑手蹑脚走到靠近书房的屏风后，只见书房内，嬴政立于华阳太后身前，正恭敬地回话。
　　谢天谢地，他总算及时赶回来了！林媚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