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辞》梦舲

5、祸不单行

　　5.1
　　地下，黑漆漆的暗道里，林媚儿被那美男子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好不容易听到吕大小姐的声音有些渐行渐远，大概没在房间里了，林媚儿推了推身上这个男人，示意他下来。
　　男子懒懒地挪开了身子，临起身前轻咬着媚儿的耳朵道：“没想到你这个脏姑娘身段倒是不错呢……”
　　“你这流氓！”林媚儿一脚踹过去，男子却嗤嗤笑着，一个翻身避开了。
　　“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男子说着拿出了打火石，点燃了一小支火筒，暗道里顿时明亮起来。林媚儿这才发觉这里面的空间并不如想象中的狭窄，大约一米宽，高度也足够人弯腰站起来行走。
　　“跟我来。”男子说道。
　　林媚儿于是紧跟上他的步伐，小心翼翼地前行。大约走了五六分钟，来到一处稍微开阔的洞口。待爬上地面，只见孙弈早已牵着两匹马等在那里。他递来一顶带黑纱垂曼的斗笠，男子戴上后潇洒地翻身上马。
　　这就要分别了吗？虽然这个家伙有些无赖，但却实在是好看得让人留恋。
　　“小女子既然这么怕那只母老虎，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这咸阳城。”男子的话打断了林媚儿的惆怅。
　　“我偏不走，而且我还要入宫呢。对了，王宫在哪个方向？”林媚儿顺便打探。
　　“进宫？”男子很是诧异，“难道，你要去参加选美？”
　　“选美？给秦王选美人吗？”林媚儿似乎看到一丝接近秦王嬴政的希望，眼中迅速燃起火焰。
　　“呵呵，”男子看向她突然熠熠生辉的双眸，蓦然俯身用马鞭抬起林媚儿的头来。
　　“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选美，可还轮不到你。”说罢男子哈哈一笑，策马离去，只留下林媚儿在原地发呆。
　　什么意思嘛，臭男人！难道我很丑吗？
　　林媚儿低头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一身衣服，头发散乱，脸上还抹了不少炉灰……
　　如此这般的形象，难怪那位美男子会如此轻看自己了。
　　可如果选美这回事属实，那倒真是有条捷径可以尽快接近秦王嬴政了。相信凭自己的姿色，入选应该不是难事。只是若想入宫，明天还真得好好收拾打扮一番。

　　5.2
　　第二日依旧是个晴好的天气，连天空都是碧蓝如洗，白云漫天舒卷。
　　林媚儿换了一身杏色的衣装，仔细盘了个漂亮的发髻在脑后。脸自然是洗得干干净净，再薄施些脂粉，活脱脱一个粉嫩精致的瓷娃娃了。
　　一路往王宫门口行去，大街上开门做营生的店家竟然寥寥无几，显得比昨日冷清了许多。可路上行人却不少，很多还是拖家带口的，一个个面露喜色，匆匆地不知赶往何处。
　　林媚儿很是好奇，不自觉地跟着人群行走。走着走着，竟来到了一条河边。
　　河的两岸尽是些三五成群的人们，挽起裤腿衣裙或站或坐在水边的石头上，洗脚的洗脚，洗头的洗头。还有些女人手里拿着些貌似药草的东西，沾了河水洒在自己和家人身上。小孩子们更是在水边又跑又闹，玩得甚是开心。
　　这样的画面，从眼前一直绵延到几百米外，真是蔚为壮观。
　　看到这里林媚儿才蓦然想起今日是三月初三上巳节，是先秦时期一个重大的节日。这一日也算是个法定假期，人们都会相约出来踏青，沐浴，也有不少青年男女趁此相会。
　　今日有幸亲眼所见，真是不枉此行啊。
　　林媚儿忍不住又拿出针孔摄像机拍下眼前热闹的画面，这样珍贵的历史资料可是相当难得哦。
　　拍了一会儿，收好发簪后，林媚儿也忍不住走到河边跟一群孩子嬉戏玩闹起来。
　　突然，一个小男孩冷不丁地出现在林媚儿身后，而她正往后退行着，躲避其他小孩对她的“攻击”，眼看就要一脚踩到那个小男孩。
　　就在这节骨眼上，林媚儿回头瞄见了身后这个小家伙，硬生生急刹住后退的脚步。自己的身子却失去了平衡，一头往河里栽了下去。
　　原以为河岸边的水都不会太深，谁知道这一头下去竟触不到底了。这下林媚儿心慌了，开始拼命挣扎。好不容易冒出个头，喊了声“救命”便又沉了下去。
　　想她林媚儿打小学什么会什么，唯独这游泳没学会。本以为也不是什么大事，却不料这穿越千百年而来，才几日的功夫便溺水了。需不需要这么倒霉啊？
　　随着自己咕咚咕咚地呛了几口水进去，林媚儿越发用力地手蹬脚刨，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
　　她能听到周围很多嘈杂的人声，但没有一句听得真切。努力地张开眼睛，一片朦胧中似乎看到不远处有根木棍。
　　林媚儿拼尽全力朝那个方向扑腾过去，终于牢牢抓住了它。
　　下一个瞬间，她感觉自己似乎飞出了水面，新鲜的空气再度注入体内。
　　再然后，似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有种疼痛蔓延开来。但林媚儿知道，自己终于逃过一劫，活下来了。

　　5.3
　　林媚儿用力咳出肺里刚刚进的水，慢慢睁大了眼睛——一张男人的面孔在眼前逐渐放大。确切的说，是一张熟悉的男人的面孔，一张好看到无与伦比的男人的面孔。
　　“是你？”林媚儿有些讶异。不是自己神志不清眼花了吧？
　　“你没事吧？”男子开口问道。
　　“我没事，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忍着背上的些许疼痛，林媚儿低声道谢。
　　“救你的不是我，是他。”男子将头转向一侧，林媚儿这才发现站在另一侧的佩剑男子，正是昨日在饭馆里拿剑指着她的那人。很显然，刚刚那一摔也是拜他所赐。
　　“咳咳，多谢这位壮士救命之恩。”媚儿再度咳出嗓子里的积水，起身揉着被摔疼的腰背龇牙说道。也才看清，自己原来是在一条大船上。
　　“烦请壮士下次再要出手相救如我这般纤弱的小女子，务必轻举轻放。否则即使被救过来，怕是也要摔死在你手下。”
　　林媚儿话音未落，一旁那位倾国倾城的美男子已经又在兀自笑得花枝乱颤了，而救起她的那位则是满面通红。
　　“有那么好笑吗？我可是差点没命诶！”林媚儿白了那位公子一眼，却发现他满是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看起来似乎多了些别的意味。而旁边的佩剑男子早已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禁不住地也低下头来打量自己，林媚儿这才发现原来拜落水所赐，如今这彻底湿身的模样简直就与赤身无异了。一袭浅色薄衫完全贴合在身上，曼妙的少女身段展露无遗。怪不得那登徒子两眼放光了。
　　随着“呀”的一声惊呼，媚儿双手抱胸赶紧蹲坐下来，她可丢不起那人了。
　　“你看什么看？不知道非礼勿视啊！”
　　“本公子只知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有如此美人在眼前，要我视而不见，岂不是有辱小女子的美貌？”美男子说罢又上前一步。
　　林媚儿本能地往后一缩。原以为他会有什么轻薄之举，却不料他将自己身上宽大的斗篷取下来披在了自己身上。
　　“恕我唐突，不知可否请教芳名？”
　　美男子蹲下主动示好，这倒是出乎了林媚儿的预料。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想想初来乍到，还有诸多任务要去完成，林媚儿不想横生枝节，只好狠心拒绝了他的搭讪。
　　“你不想说也无妨。咸阳城并不大，我们后会有期。”
　　说话间船已靠岸，美男子与他那护卫一同离去，临别还不忘送来一个媚眼，林媚儿则还他一个鬼脸。
　　什么后会有期呀，每次见他都没什么好事，还是后会无期最好。

　　5.4
　　上得岸来，林媚儿也赶紧跑回客栈去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直奔秦王宫。这次她可再不想出什么乱子了，帮爸爸完成大事要紧。
　　来到王宫门口找人多番打听之后才得知今天已是推荐报名的最后一日，所有想参选的姑娘必须先报备到丞相府，待吕不韦和太后共同商议后再将他们挑选出来的三十位美人推荐给王上。
　　林媚儿深吸一口气——看来要接近秦王嬴政，这吕不韦还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啊。那就只能迎难而上了！
　　她林媚儿从小到大还真没怕过什么事。
　　辗转来到丞相府旁边的一处别院，这里便是选妃的报名所在。只见不大的庭院门口被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那叫一个热闹啊。
　　林媚儿平时最怕人多拥挤的地方，可如今也没别的选择了。既然这里没有排队叫号机制，那就只有硬着头皮挤了。
　　谁叫这是目前唯一可以接近秦王嬴政的机会呢？
　　“听说这次秦王广纳天下美人，连赵国楚国都来了不少美人应征呢。”
　　“难得咱们大王不问出身，只求才貌与品德俱佳，不然哪里有我们这些平民女子的机会啊。”
　　“是啊，要是我女儿能选上，我家里的男人们从此也就不用再服徭役，吃那些苦啦。”
　　“对呀，我也是这么想的，求上苍保佑我家女儿能被选中啊！”
　　……
　　媚儿被挤在人群中，耳边不时传来身边这些三姑六婆们叭啦叭啦的对话。
　　看来这场选妃活动的竞争会是相当的残酷与激烈啊。才刚报名就这么多人，自己要怎样才能突出重围呢？
　　既然最后的评审是吕不韦和太后，那一般的平民布衣估计多半没戏，怎么也得是个名门望族的血统吧？
　　林媚儿于是快速在脑海里过滤着适合给自己编造的身份，想来想去，也只有赵国曾经权倾一时又忽然归隐的宰相林皋，比较符合做自己的先祖了。
　　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林媚儿报上自己的姓名和伪造的出身，并趁机塞了一小块金饼给那负责登记的小吏。那小吏接过金饼微微一笑，便在林媚儿的名字下面画了个圈。看来贿赂这一招放在古代任何时候都是好使的嘛。
　　林媚儿挤出人群的包围圈，终于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得看老天帮不帮她了。

　　5.5
　　走出巷口，拐了两个弯，便来到丞相府的门口。那庄严气派的相府大门令林媚儿忍不住驻足，想再度拿起她伪装成发簪的针孔摄像机拍摄这难得的画面。
　　可因为刚刚落了水，这发簪也湿了个透。虽说是防水材料做的，但启动使用起来还是没有之前那么顺手。
　　林媚儿正在调试着设备，突听得一声清脆的大喝蓦地在身后响起：“大胆！是谁在相府门口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
　　林媚儿被吓得一个激灵，发簪失手掉到地上，滚落一旁。
　　刚要弯腰去捡，却只见一只漂亮的绣鞋毫不客气地踩在了她的发簪上。
　　林媚儿生气地抬头直起身来，对上的居然是她在咸阳城再也不想见到的女阎王——吕凤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又是你？”没想到吕凤盈居然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
　　“不是我！”林媚儿心虚地低下头来以袖遮面。
　　“月喜，你仔细看看，她是不是昨日撞倒我的那个贱人？”吕凤盈向身边的婢女发话。
　　那个叫月喜的丫头便走上前来仔细打量了林媚儿一番，然后回道：“禀吕姬，就是她，没错！”
　　“哈，本姬昨日已经放你一马，没想到你今日居然还敢来我相府门口撒野……”
　　“喂，你不要欲加之罪好不好？”虽然不想再生事，但林媚儿也实在是听不下去，忍不住地辩驳起来。
　　“什么叫鬼鬼祟祟？什么叫撒野？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做坏事了？这光天化日的，我在你家门口站上一会儿都不行吗？犯着哪条王法了？”
　　“还敢顶嘴？”吕凤盈见着林媚儿就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来人，把她给我绑了。”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几个壮实的家仆便围了上来，毫不费力地将林媚儿给拿下。
　　“把她给我关到后院柴房去，饿上她三天！”吕大小姐眼都不眨地发布着折磨人的命令，然后盯着林媚儿的双眼恨恨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到时候还有什么力气跟我作对！”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林媚儿徒劳地做着挣脱的尝试，可就她那点力气，在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面前根本起不了丝毫作用。
　　眼看要被人架走，重要的发簪却还没拿回来，林媚儿急得大喊：“我的发簪……还给我……”可任她怎样呼喊挣扎都敌不过被人强行架走的命运。
　　“什么破簪子？”吕凤盈低头看了眼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高科技产品，根本没放在眼里。
　　“月喜，赏给你啦。”吕凤盈说罢径直往府中行去。
　　“谢吕姬赏赐。”月喜拾起那根发簪，拭净上面的灰尘，欢喜地收入了自己的衣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