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又见夏阳 ...
-
连闯两个红绿灯,又拐过一个丁字路口。
按照系统的逃生规划,我现在只需再穿过一座跨江大桥,就能够顺利地甩脱身后的跟屁虫们。
然而,在车辆抵达桥台以前,远远的,我却看到跟江面平齐的起重机,正吊起一块水泥板。
???
“西陆?”
—“是的,陛下。”
—“根据运算显示,无论哪条路,您最终都会在30分钟内遭到对方围堵,因此奴才判断,唯一的逃生办法,只有放手一搏。”
—“根据资料记载,50年前曾有牛人,靠着一辆红旗牌小轿车,成功飞跃了壶口大瀑布,按照当时的技术和环境条件,成功率仅1%。”
—“然而,随着引擎技术的进步和能源的变革,现今汽车马力比之过去,提升了2500倍。”
—“结合本辆车的最高驾驶时速,桥面坡度,风阻等干扰因素的综合运算,排除偶发情况,本次飞跃断桥成功率,将最终稳定在99.8%”
“这就是你给我推荐的逃生路线,飞越瀑……哦不,飞越断桥?”
—“是的,陛下,请您相信奴才的专业判断。”
眼看着桥面的断口逼近,我的小腿肚一抽,脸上扯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考虑到引擎马力,考虑到断桥的斜切角,边缘到对岸的距离,考虑到风速惯性重力和阻力等等等,都很好,但……”
我稍作停顿,从牙缝中挤出字眼。
”你考虑过驾驶员了没有?”
—“啊奴才忘了……桥豆麻袋……陛下您好像……恐高来着……”
还飞跃断桥,不等落地,我他喵直接心脏病突发,挂在半路了。
“草,哪个憨批编得算法,等回去我就把你格式了!”
骂完,我忽然想起来,这货的前身,好像是我大一时,为了应付高等算法考试而整出的作弊助手。
耳麦里传出一声哀嚎:“奴才有罪!还请陛下治罪!”
我:“……”
当初到底是怀着怎样的中二心情,给了它安一个俏皮小太监的设定。
没时间回忆了。
一记猛打方向盘,几乎以漂移的形式,在冲向桥墩以前,我紧急调转了车头尾方向。
随即,将变速杆拨至最高档。
我一错不错,盯着眼前像鬣狗一样包抄而来的黑机车。
—“陛陛陛陛、陛下,请容许奴才再提醒您一句,撞人犯法~”
“闭嘴!”
一脚跺实油门,伴着引擎的一声咆哮,车身已经利箭破浪似地冲了过去。
完全没料到我的硬刚,领头两辆机车,来不及刹停,对冲中已经被撞飞十几米远。
火光炸开,人仰车翻。
猛烈的冲击力,震碎了面前的挡风玻璃。
身子几乎被甩飞出去,幸而又被腰间的安全带一扯,重重弹回了座椅。
就是现在!
趁着其他人发蒙,我挂上倒挡,立即以最快的加速度,驱使车辆,朝着身后桥面倒冲而去。
引擎嗡鸣,轮胎在刺啦声里,一下脱离实地。
失重感侵袭的瞬间,我感觉到自己也仿佛浮在了半空。
城市正在视野内飞速倒退,江水闪着粼粼的耀斑,连同岸边追击的杀手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在快速地收紧,缩小,直至模糊……
“既然做不到不怕,那就不看好啦,将结果交给天意,这主意怎么样啊林……”
莫名响在耳边的声线,耳熟得让人头皮发麻。
是……谁?谁在说话?
我问。
没人回答。
镜头一仰。
朗月与繁星,已越过了城市穹顶。
旋即,在紧缩的瞳孔里,迅速抽离。
“唰”地,一黑。
……
“咳……咳咳……”
侧翻的轿车,倒扣在一堆废品中间。
踹开变形的车门,我手脚并用,终于从卡住缝隙中爬出。
有易拉罐滚到了手边,被我打开。
我扶着废旧纸堆,吃力站起。
“西陆?”我喊。
没回应。
摸了摸耳朵,才发现耳麦掉了。
类似这种小物件,掉了以后再想找回,基本是不可能了。
幸运的是,西陆的服务器在家里,只要重配个终端耳机就好。
天有些亮了,江面起了雾,将天空连同周围的建筑,都仿佛罩在了一层深蓝的滤镜当中。
几百米外是桥台的剪影,从那到这儿,地面有几道车辙。
虽然短暂失去了意识,但凭着现场痕迹,不难猜出我昏迷时的故事。
显然,车辆落地以后,经历了一次失控的打滑,冲向这边的废品堆,然后就被掀翻在地了。
头顶的霓虹灯管有些接触不良,一直在频闪。
有什么黏糊糊的液体,从额角流下,阻碍了视线。
我胡乱一抹,碰了一手的血。
想到了什么,我掏了掏裤口袋,摸出一截金属短棍后,才松了口气。
这是我的终端——没丢,也没坏。
刚准备联系救护车,就听到远处雾气里,响起了一种类似野兽打嚏的动静。
我动作微顿,大感不妙。
“不会是专程绕道来抓我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我是刨了他们家祖坟了吗!
就算拿钱办事,也不至于追杀我到这种地步吧。
像这类的街头团伙,一般只在晚上行动,很少有快天亮了,还在公路招摇过市的情况。
除非目标人物,属于非杀不可的了。
西陆这只人工智障,虽然不靠谱,计算还是准的。
按照它原先的设想,这帮狗比的机车马力,做不到飞越断桥,因此要想过江,必须得绕远,只是这样一来,我也就有了充足的时间甩脱他们。
然而整个计划,一,它没有想到,我会因恐高而昏厥,二,它大概低估了对方执着程度。
看看。
将事情交给人工智能,就会有这种糟心事发生。
因为它们往往只会用理科的思维计算,而低估了对人性的考量。
我在心里骂娘的同时,选择性地忽视了一个事实——我那报复性的一撞,重伤了他们的两名成员。
对这类□□来说,一向“有恩必报,有仇必纠”。
所谓道义大过天。
而从我撞了他们的人起,整桩买卖,就已经从单纯的商业行为,上升到了团体复仇,必然会造成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
当然,这些知识点,实际是几个月后,夏阳搞我时,我才从他嘴里听说的。
至于现在的我,只是无辜又无助地打量四周,注意到了一面赤红的砖墙,用白漆喷了一句:
FUCK YOUR GOD!
(注:去你*的上帝)
带劲儿的脏话后面,画了箭头,指向旁边小巷深处。
我一瘸一拐,拖着受伤的脚踝,在虱子们赶到以前,匆忙钻进去。
小巷入口很窄,然而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居然窝了不少街头混子。
为什么说是“混子”呢?
因为这些人,不是梳着杀马特的发型,就是脸蛋涂了油彩,各个画得花里花哨,不知道的,大概会以为误入了什么剧院后台。
幸运的是,由于他们的品味够变态,反倒显得我这一身狼狈,不那么扎眼了。
忽略掉望过来的视线,我垂低脑袋,尽量降低存在感,从这群妖魔鬼怪中间穿行而过。
同时,状似随意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们。
有一队基佬情侣正贴着墙根忘情舌吻,眼看就要动手动脚,往十八禁的方向狂飙,周围人居然也没有什么反应,大概这种事情,在这里已经再平常不过。
另有三个光头肌肉男人,后颈纹了蜈蚣纹样,嘀嘀咕咕,用暗语在交流着什么,在我说完“借过”时,非但没有挪动,还狠瞪了我一眼,我很识趣儿,没有再继续刺激他们,踮起脚尖,高举双手,从只有A4纸宽的缝隙里艰难挤过。
还有名戴着小丑鼻的男人,叼着电子烟吞云吐雾,对着一张裸女广告单,也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下流点子。
……
小巷也不算长,就在我快要走完时,一名磕嗨了的女人,半露□□,突然摇头晃脑地扑向我。
机灵如我,往旁边一闪,让对方摔了个狗吃屎,这才避免了被揩油的悲剧。
逃开时,我听到对方骂了一句“活该单身一辈子”。
鞋底有股异样,我抬脚一看,发现是踩到了一个刚用过的避孕套。
恶心得赶紧踢开。
一墙之隔,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
有人喊了一句“车在这儿”,我心跳一紧,再不敢耽搁,猫腰闪进了小巷尽头的铁门。
“There's a shadow hanging over me…… ”
“蹬蹬蹬”,踩着螺旋式的铁楼梯,快速下楼。
从地底飘来的摇滚乐,这时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动感的光束,“咻咻”从身上扫过。
更多打扮妖娆的男人女人,舞动手臂,扭摆腰肢,在舞池中央尖叫。
毫无疑问,这是家地下夜总会。
望着舞台中央,投影出的招牌,“HELL”(注:地狱)。
我终于想起,自己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在暗网。
我曾以黑客V的身份,接过私活
——帮助一名贵妇破解其丈夫的社交账户。
原因是,客户的丈夫失踪。
据客户自己的说法,她的丈夫是名老实人,勤奋上进又顾家,这么莫名地失踪,很有可能是遭遇了不测,可恨那群白吃干饭的治安官,至今没能给她一个真相。
类似这种小活,我以前也接过。
没想太多。
直到破解完以后,翻出来很多影像,才察觉事情也许并不简单。
偷看客户的阴私,可不算道德。
幸而我的字典里,从没有“道德”这个词。
总之,那些影像中,不少拍摄的地点,是这座酒吧。
其中一段,我印象最深。
男人被五花大绑,扔在沙发上,正冲着镜头吐舌,做鬼脸,这时一名戴着黑猫面具的女人缓缓走过来,腰间缠着假阳ju,抬起胳膊,往他白花花的肥屁股上,狠抽了一鞭,紧接着,男人就像过电的死猪似的,爽得嗷嗷直叫……
从记忆中抽离,一双猫耳,刚好从眼前飘过。
钢管舞演员,将腰肢扭成了S型,隔着钢管与腰间的缝隙,一个熟悉的人影,陡然闯入视野。
!!!
现场气氛正嗨,人头攒动如潮。
身后的钢架楼梯上,“哐哐哐”追来了三个穿皮夹克的机车男。
“他在那儿!”
我赶紧拨开人群,拖着残腿,像即将溺毙的旅者般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让开!让开!”
我吼道,一把推开挡路的侍应生。
人群如同被一道风刃从中间往左右方向劈开。
身后追赶我的人,动作麻利,飞速地往这边挤来。
十米。
-“你好先生,请问有什么……”
“滚开!”
五米。
-“嘿boy,是你摸的我屁……嘿!嘿!没礼貌的乐色。”
-“那儿那儿!抓住那小子!”
三米。
-“看你还往哪儿逃!”
劣等的香水味熏得我胃腔翻涌。
救命,要吐了。
汗水顺抿进嘴里。
啧,是咸涩的。
两米。
“夏长官!”
在那道背影离开以前,我终于挤开了最后一群比基尼兔女郎,一把搭在他的肩膀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出了那个曾让我做了一夜春///梦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