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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小熊玩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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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晚上睡觉前,令时雨特意将闹钟调早了五分钟,为的就是赶在许望宁面前,看看他明天会不会在自己家门口停下。
心里有了预设的期待,这一晚睡得格外好。
隔天一早,几乎闹钟一响,令时雨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迅速洗漱好,在餐桌前抓了两片吐司,背着书包就出了门。
撕着吐司边慢慢细嚼,眼神又时不时望向左边,抬手看了看手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
下一秒,果然听见连推着车轱辘的脚步声,在人未看到自己前,令时雨急忙冲进家里,在门后躲了起来。
“我倒要看看你要怎样。”令时雨透过门缝露出一只眼睛小声嘀咕。
跑加躲的一系列动作完成,许望宁推着车刚好到达家门口。
令时雨攥着书包肩带的手渐渐冒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在赌,赌许望宁会不会停下。
几秒后,许望宁终于停下脚步,始终看着前面的脑袋转了方向,抬头,向上张望那扇熟悉的窗户,紧接着,放下了脚撑。
门后令时雨默默松了口气。
理了理额前碎刘海,控制好面部表情,令时雨自然地走出去,表现得像才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样子。
脚步声一起,门外的许望宁注意到,下意识就往前近了一步。
可演戏演全套,令时雨怎么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候掉链子。
她背着书包自顾自往前走,无视掉许望宁望过来的目光。
一步,两步,三步,令时雨已然略过许望宁。
第四步……
“小雨,”她被喊住,“一起走吧,可以吗?”
声音是无法忽视的急,背着身,令时雨偷笑,可又立马调整好情绪,“不用了,我去坐公交。”
说完,人继续走,身后有紧随而来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就快和她齐于同一水平线,令时雨低头,借此掩饰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雨,对不起,一起走吧。”许望宁跟她旁边,小心翼翼说。
好吧,她认输,她真的要憋不住了。
抿了抿嘴角,确定好自己的表情没有任何问题,令时雨停住脚步,看向许望宁,“好呀,我原谅你了,但我早餐没吃饱,你得给我买好多吃的。”
“可以的。”许望宁毫不犹豫答应,嘴角微微扬起,终于露笑。
承诺很快兑现,一到校门口,许望宁就斥资为令时雨买下了一个加双倍量的饭团。
撕开包装纸,令时雨吃起来。
一口刚咽下去,还未来得及回味,后背被人猝不及防拍上一记。
“嘿,令时雨生日快乐!”
“谢谢,但我生日已经过了。”令时雨毫不留情揭穿。
“那人家知道得晚嘛,你也没跟我讲。”祝霖一脸无辜的表情。
“跟你开玩笑的啦,没事。”令时雨表现得颇为大度。
“但你放心,我还是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的。”祝霖嘻嘻笑,说完,手指点了点书包。
“那我提前跟你道声谢。”
两人越聊越欢,清晨日光缕照在头顶,许望宁慢慢减了步子,落在后头,面前两人站在一起交谈的距离显得如此刺眼。
眼神盯得失焦,眩晕中两人背影看起来如此相配。
好像每次刚察觉到一点希望,意外总先到来。心底有个声音不断警告,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找准机会就得放弃。
左边空落落,令时雨朝后看,发现落在后面的许望宁,于是催促:“许望宁,在干嘛,快点呀。”
许望宁回神,听后,自觉加快脚步,却刻意避开两人,“我去车棚放车。”
嘴角放平,令时雨就这样看着许望宁走远,手里的饭团变得索然无味,顺手丢进袋子,全然忽视掉身边还跟着的祝霖,一个人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走。
连接在两人身上的某种东西摇摇欲坠,微妙的气氛持续整整一天。
许望宁闷葫芦不出声,令时雨也不主动开口,课堂笔记做得比谁都认真。
晚自习下课,两人照例骑车回。
双手习惯性揪住衣角,前座的人却将身子往前倾了倾,下意识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许望宁知道,她有喜欢的人,自己不应该和她有过度的接触。
双手落空,而令时雨心顿时堵了半截。
将近二十多分钟的路程结束,车停家门口,令时雨自觉下车。
人没急着进门,灯光下,一双眼睛紧盯许望宁。
压抑一天的情绪终于爆发,许望宁这段时间有意无意的远离她不是没察觉,只是她告诉自己,许望宁可能心里有什么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上次送自行车史矜说是她想太多,但她了解许望宁,平白无故的不可能突然送辆自行车,明明有那么多东西可以送,更何况她压根就不怎么会骑,也从来没说想要过。
只是她选择忽视掉罢了。
可许望宁接连下去的态度,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无视,而后,她再一次继续上次的问题:“许望宁,你上次送我自行车到底因为什么?”
一问,没答。
好,那她换个问题。
“或者说,你送我自行车,想让我和谁?”问题揭示,彻底摆到明面。
令时雨话问得直且急,让人彻底没退路,许望宁抬头,看她,认命似的说出“祝霖”两字。
名字一旦说出口,今夜过后,这份殊荣他永远不会再得到,他和令时雨也再没了青梅竹马这个噱头能够支撑他继续肆意接近下去。
“关祝霖什么事?”
话问出,几乎一瞬间,令时雨便悟懂。
所以,是为了成全她和祝霖。
令时雨逼着自己笑,“请问我和祝霖做了什么举动让你误会,甚至费尽心思做到这种地步?”
眼眶微红,两人都好不到哪去。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每次一声不吭,话永远都是她在说,坏人总是变成她。
“许望宁,你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个样子,每次我进一步你退一步。”令时雨吼,“你没病谁有病。”
话说得狠,风刮得脸很疼很疼,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一个劲的往下流。
令时雨最后留话:“许望宁,我特别特别讨厌你。”
连接在两人之间的东西彻底裂开,七岁时,令时雨妈妈给令时雨买了一只小熊玩偶,当时令时雨对他说:“你拉小熊左手,我拉右手,这样我们就不会走散啦。”
而现在,小熊烂掉,被彻底一分为二。
*
令时雨和许望宁十多年来发生了第一次冷战,经由昨夜之事后,冷战被搬到了明面上。
教室内常并在一起的两张课桌,被令时雨分了缝,一向习惯临上学总拖五分钟的她成了班上来得最早的人,每天一早会路过的屋子再没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两人长时间没有过交流,令时雨几乎是一放学提着书包就出门坐公交,班上熟悉他俩关系的人多多少少看出点不对劲,但也没人敢去横插一脚。
时间一长,许望宁也摸索出了规律,令时雨起得早,他就起得比她更早,也尝试逮住人,大部分时候走到房子前,就能看见人刚出门,可令时雨看见他,也会选择直接漠视。
上午第四节下课,班上的人准备下楼吃饭,却被英语课代表以要收英语试卷为由阻断了脚步。
收试卷不算多费时间的事,众人把试卷往桌上一放,一个一个往上传就行。
眼看已经轮到令时雨,偏偏她的试卷还没找到,桌上一摞书,每本几乎都被翻烂,硬是没发现试卷踪影。
卷子总是习惯每次随手往教科书内夹,除了书里面,她想不到还会放在哪。
“烦死,我试卷呢。”翻找的动作还在继续,令时雨这几天心情本就不佳,又摊上这档子鬼事,暴躁值到顶峰,控制不住便一嗓子喊了出来。
许望宁在一旁注意着她的状况,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应该在你书洞的试卷袋里,上次帮你理过,放进去了。”
令时雨听完停了动作,脸色变得严肃,依旧没看许望宁,只回:“用不着你在这假好心,以后我的事你别管,我的东西你也别碰。”
说完,将试卷袋里的试卷找出,一摞试卷收好,利落的拍在讲台上,当即出了门。
令时雨这一反应引得班上周围一圈人注意,几人面面相觑,又下意识看向许望宁。
不难看出人的失落,何小成下意识拍了拍许望宁肩膀,以示安慰。
晚自习在安静的书写中进行,头顶灯光忽明忽暗,紧接着滋啦一震,两秒后,全栋楼陷入一片漆黑。
没有惊慌,只有在一排排座位下发出的欢呼和尖叫。
“停电了,停电了,好幸福,好幸福。”这样迸发出的临时反应比面对任何一件突发事件都来的及时。
可兴奋劲没撑过三十秒,就被立马叫停。
“大家安静,应该是电流不稳定,待会就来电了,都给我在位置上坐好。”
班主任发话,那点劲头又瞬间恹了下去。
五分钟后,电还是没来,人彻底坐不住,底下开始骚动不安起来。
以何小成为头,一小部分人借由窗外透进的光转移了座位,讲话声随之也变得大起来,这会儿功夫,何小成已经提着凳子又换到了令时雨旁边,“令时雨,跟你讲个鬼故事,听不听?”
何小成带着私心过来,准备刚好借这个机会吓吓令时雨,只要人一旦被吓到,就会下意识往许望宁身边靠,一来二去,两人指不定就和好。
一拍掌,何小成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可令时雨没率先回应,却引得周围小一圈人靠过来,“鬼故事嘛,我也要听。”
高三面临的压力巨大,趁着好不容易停电,大家的压力也一时得到释放。
令时雨:“随便。”
“好,那我开始讲了。”
“话说从前有位叫小丽的女孩,她特别喜欢在夜里加班,这天,她照样像往常一样加班,半夜忽然觉得有点口渴,而桌前已经没水,于是,她拿着水杯,走出房间,打算去倒杯水。”
“但又因为麻烦,她没选择开灯,只是打着手机灯走了出去,她顺利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就这样,她喝了两三口后,突然察觉到嘴里的异物,可惜她没能如愿从嘴里吐出来,不得已下,她只能放下手中的杯子,用手去弄嘴里的东西,终于,她把嘴里的东西顺利拿了出来,发现……是一根头发。”
“不对,”男生的声音忽然加大,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声落之后,众人用眼神示意男生继续讲下去。
“紧接着,借着光,她发现这根头发是红色的,但是,小丽根本没染过发,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颜色。”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可能屋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此时,一个猜想占据小丽脑海,于是,她本着好奇,慢慢的将头向后转去。
“然后……”
“啊啊啊啊啊,”周围一圈女生忍不住尖叫。
“哈哈哈哈,”何小成一边笑,一边观察着令时雨反应。
然后,他发现令时雨无动于衷。
靠,计划失败了。
一个鬼故事讲完,通知又再次下达。
“各位同学,今晚应该不会再来电了,大家有秩序的排好队下楼。”
顺利到达楼下,令时雨背着书包抬脚准备走,祝霖在身后喊她:“令时雨,太晚了,我陪你一起回。”
令时雨朝他扬了扬手,谢绝他的好意,“不用了,我爷爷在校门口等我。”
不远处的许望宁听到,为避免遇上,惹得不快,默默朝另一个方向走。
时间将近十一点半,巷口的路灯却熄了大半,便利店门口,夹在指尖的烟已燃掉将近一半,迟迟未送进嘴里,许望宁坐在这已经差不多两个钟头,像是陷入沉思。
良久,烟头被碾灭,许望宁大步走了出去。
令时雨不会喜欢烟味,而烟的味道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尝。
许望宁一路走回去,站令时雨家门口,抬头往上望,一向亮着灯的房间此刻早已漆黑一片。
月色包裹凉意袭进卧室,床上的女生睡得正酣,令时雨做了个梦。
梦里,一片片马赛克似的画面在眼前浮动跳跃,没一会儿呈四面变成了一个禁闭的空间。
她就这么站在其中,茫然的眼神探向四周,蓦然间,听见了耳熟的声音:“小雨。”
此刻的心慌被安全感占据,令时雨开始笑:“许望宁,我在这儿,看得见吗?”
她兴奋的挥着手,那道熟悉的声音却没了动静,画面一转,她再看到的就是一个肤色苍白,静静躺着一动不动的许望宁。
“许望宁,许望宁,你醒醒,我是令时雨。”
渐渐的,哭声冲破虚幻,在现实空间中回荡,泪水自眼角流出,滑落,浸到枕面。
哭喊声落到现实,意识回了笼,令时雨猛地从床上坐起,掺了点月色的光,睁眼一片黑暗,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梦。
可那股不安感并未因回到现实而消失。
右手摩挲到枕边的手机,立马拿起,屏幕在黑夜中被点亮,令时雨下意识拨出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床头柜上灯被点亮。
电话铃声响了三秒,顺利被接通,熟悉的嗓音从电话对面溢出:“小雨?”
电话响起那刻,几乎是以最快速度摁了接通,许望宁声音在黑夜中哑得不行,此刻两人这种处境下,他不敢再多说点什么。
终于听到声音,令时雨心落到实处,手机从耳朵边隔开半寸,轻微缓了口气。
困意消失,人完全清醒,长达一周的冷战差临门一脚,最终还是拉不下面儿,隔着屏幕尽量让自己淡定:“没事,手机放枕头边,睡觉时可能不小心按到了。”
“好,那早点休息。”看着楼上不知因何而亮起的灯,许望宁只能说这么一句。
通话还在继续,那些想要一吐为快的字句或许就因几秒后的挂断而彻底被咽下,烂在肚里。
只是这样,真的会甘心吗?他不贪心,要的本来就很少,不是吗?
“小雨,如果可以的话,能下来一下吗?”
人在临死前的愿望总是会被无限放大,而他是会被解救还是继续下沉?
“好。”令时雨答应得很快。
不到一分钟,人就下了楼,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在,就好了。”令时雨气还没缓平,眼角已沁出泪。
不懂令时雨为什么哭,大概还是因为自己,许望宁伸出手,细细替令时雨擦掉眼泪。
令时雨看着他,紧接着他将人抱进怀里。
头搭在肩膀,身上是凉的,滚烫泪珠滑进脖子,然后,令时雨听见他说:
“小雨,对不起,”静谧的夜中有稍加停顿,“还有,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