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愿重生[快穿]》烟雨夜

80、暮色回想（十七）

　　两人隔着潭水相望。

　　血腥味在鼻边钻进钻出，周遭的一切都倘若按下了暂停键，就连鸟鸣声都霎然停止。

　　泽塔尔目睹了一切，他毫无犹豫的杀-人行为，一如六年前的他，未曾救下他们那般。

　　卢修斯的心头有些许波澜，但并未表露出来。

　　泽塔尔身为勇者，心性为善，目睹这一幕，难免心生结缔，之后怕是对他产生不适。

　　001说：“看来，他对你的滤镜，是要彻底破灭了。”

　　卢修斯并没有说话，静静注视泽塔尔，缓慢地走来，站到他咫尺之处。

　　他的眼底有太多思绪，杂糅在一块，分不清是对是错。风吹拂过他的发丝，根根分明地飘动，渐长的尾根，倒是生得与他愈发相似。

　　泽塔尔抿紧着唇，在一阵颤栗后，张开含着红心的嘴，紧蹙的眉宇逐渐舒展，露出一个欣愉的表情。

　　“幸亏你没事，师傅。”

　　和煦的风中，卢修斯睁大了眼，万般的诧异第一次显露于表。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已经及他肩部的青年，在经历万般磨练之后，依然蕴含善良。但这份善良，却独独用在了他这个杀-人恶魔身上。

　　泽塔尔的人生，早已与原本该走的路径，相隔甚远。

　　卢修斯敛起了神情，他走到面前，颇有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揉了揉他的头发说：“走，我们一起去吃一顿。”

　　沈家外就有一条街，街上开了不少店。

　　里面出入的人，多数是身着布衣的普通人，不少人甚至不曾拥有法力。也就是这么一群人，人人间都有数不尽的话语，他们会调侃自己的过往，讨论上层的人文事迹，抱怨自己的平庸，最终为此一笑而过，继续眼下的生活。

　　卢修斯的视线，从端饭菜小二阿谀的笑容，落到泽塔尔盯住餐桌，略有诧异的眼上。

　　这些菜，都符合泽塔尔的口味。

　　当初泽塔尔在大陆上大放光彩时，了解他的一切，也成了卢修斯一项强制工作之一。

　　没想到会在如今派上用场。

　　当然这些，在毫不知情地泽塔尔眼里，早已是另一种解读。

　　两人各思其想，耳边是客人谈天说地的讨论，以及筷子碰撞的声音。

　　他们间的话语，不知是谁先开的口，但随着话术的延续，已经平稳地展开。

　　“师傅，我其实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泽塔尔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这个上。

　　“你想说的，是什么？”卢修斯扫过他逐渐长开的脸，几日前的少年感早已褪去，他未曾目睹存在的这些年限经历，将之磨得有棱有角，夹杂着几分超脱岁月的沧桑，敛收有少许的犹豫。

　　“我想知道，你当年，为何会去那个村落救我，我当时不过是个婴儿，而你也不曾认识过我。”泽塔尔说到这，语气不由自主变得强烈，显然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多年。

　　卢修斯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吃着盘里的花生。人类的食物和恶魔之间近乎高度重合，但以他得天独厚的天赋修为，从出生就不必要进食。如今这嘴里的滋味，所给予的感受，倒是有几分新奇。

　　“师傅，是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吗？”泽塔尔小心地问。

　　“不，这不是需要保密的事情。”卢修斯说，看过他脖颈上裂纹遍布的吊坠，“你的吊坠法器，是我用一枚净化水晶所制作，这类水晶对灵魂有所共鸣，尤其是天道所眷顾的善良之人。”

　　“当时我路过那个村落，发觉水晶的灵魂共鸣格外剧烈，前去察看后，顺手救下了你。”卢修斯说到这，紧跟着轻叹口气，“只可惜，你没有让吊坠保持完整，我知道不该强求你什么，这是你自己所选择的道路。”

　　泽塔尔的神色蓦然严肃，他伸手握紧了那条吊坠，眼神变得坚决。目睹一切的001有所预感，泽塔尔会试图往卢修斯所想要的形象发展，没有任何理由，他绝对会这么做。

　　在卢修斯身前的花生，于其他的食物率先见底时，泽塔尔盯住眼前剩下的半碗饭，再次轻声问说：“师傅，这一顿饭之后，你又要走了吗？”

　　卢修斯早就料到泽塔尔会询问，只是没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他放下筷子，看向了泽塔尔：“我们之后，还是会相见。”

　　“师傅，这句话，上一次我已经听过了。”泽塔尔嘴角流露出几分苦涩，抬起眼与他对视，带着些许恳求的味道，“师傅，你为什么离开，是在别处，一直有什么重要的事？甚至重要到，我们要以年为间隔，才能短暂的见一面。”

　　卢修斯再一次地略微恍神。也许是印证了，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泽塔尔对于他的依赖度，比他所想还要沉重。

　　那涌到嘴的冷硬离别话，终究是咽入肚中，融为一摊肚水：“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迟早会知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卢修斯扫过他明显落寞的眼神，继续说道：“不过这一次，我想，我可以给你一个准确的时间。”

　　“是，什么时候？”泽塔尔的眼底，重新生出了光。

　　卢修斯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握住并用“法力”修复了他因为攥紧吊坠，渗出血丝的手心，遂而弯身说道：“就在你成年之际。”

　　泽塔尔感觉耳边一片温热，等再回过神来，身边的人已然消失，唯独留有一盘剩下几颗的花生，滚动碰撞在一起。

　　因为001的承诺，此次卢修斯，并没有受到时空穿越所带来的毁灭性打击。他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时空，但在一天之后，他也发现了，001没再有任何动静，仿佛所谓的系统，所谓地回到过去，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

　　卢修斯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知道001迟早会回来。而且眼下，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处理，这也是他在最终时刻，选择救下泽塔尔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决战之前，他和眼下时空的泽塔尔，会有一次暗中会面。

　　至于原因，自然是他想要结束同归于尽的场面，而提出一种尝试性的谈判。虽然结局并不怎么乐观，但他眼下，仍有一些事情想跟他说。

　　于当天下午，卢修斯离开魔王城，前往一处偏僻的山边。这座山造型格外独特，呈现一个巨大的勺形，一弯水沿着弧度由上而下流下，却未在山脚有任何汇聚。

　　卢修斯抵达地点时，水飞溅落石间，一抹熟悉但略有陌生的白印入眼中。

　　察觉到他的到来，那人转过身来，一种疏远感，在触及之时油然而生，瘦削的脸宛若刀雕一般，冷漠的血色眸中压抑着憎恨厌恶，以及挂在脖颈上，那条纯洁无瑕，无丝毫裂缝的吊坠。

　　卢修斯莫名感到了一种不自在感。仅仅时隔一天，明明是同一个人，对他的态度却是天壤之别，不过他清楚，他并不喜欢眼前这个泽塔尔的眼神。

　　“魔王。”泽塔尔开口，声音已经是遏制过后的冷意，“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卢修斯蹙下眉，还是稳住心神，一如上一次那般，说同样的话说：“你知道我来的原因，我并不想在十几天后，与你同归于尽。”

　　泽塔尔闭眼，哼声说：“魔王，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是我们的宿命，谁也无法逃脱，我也不会任由你继续为非作歹。”

　　“即便是付出你的性命？”

　　“即便是我的命。”

　　泽塔尔睁眼，扫过眼前的卢修斯，与之前的任何一次见面，都有所不同。尤其是面对的语气，完全不似是敌人，更像是在对一个关爱有加的晚辈说话，更难以理解的是，他对于这样的魔王，竟然生出了某种异样感。

　　不，这一切，恐怕是对方的阴谋，他在这块地方，设置了干扰心智的法阵，引诱他上当。

　　泽塔尔内心不断抗拒着，清楚眼下，谁也无法将对方赶尽杀绝，迈步准备就此离开时，就听到水流迸溅之中，有一道悠远的声音传来：“勇者，这一次，关于我们的命定结局，注定会有所不同。”

　　泽塔尔离开的脚步一顿，回头见卢修斯变得舒缓的眉宇，那双温柔的黑眸注视他，却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泽塔尔。”

　　泽塔尔的呼吸不由变得急促，周围的事物开始不断倒退，有什么东西即将涌现之时，一道轻微的咯吱声，在耳边响起。

　　泽塔尔瞬间回到现实，握住脖颈上产生一丝裂缝的吊坠，立刻腾飞离开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