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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各自的对话 ...


  •   周子扬

      早上,我接到师兄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播放着“观众入场”的提示音,师哥跟我说:“明天我的电影展映了,之前跟说过的,留了两张票,”末了,还提醒我,“把女朋友带着一起来啊,见一见。”
      我回头看着李知之,此刻的她还在熟睡,两只手伸出被子,抱在胸前,像是去打仗,或者跟谁吵架鼓足架势的前奏,嘴蠕动着像是要说些什么,甚是可爱。梦里她的战争应该很精彩。
      我没忍心打扰,对于这一类事情,她如果能参与,一定会像往常一样高兴,我便一起答应下来。
      此刻,阳光倾泻得刚好,我拉了拉窗帘,靠着她再睡了一会儿。
      没多久,闹钟响了,我起床洗漱,开始今天的写作。又是艰难的一天。
      晚上十点十五分,李知之没有打算休息,还在修改方案。
      一下午,她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整个人变得异常烦躁,说是这次有个联名款要跟进,应该是还没最终敲定,具体的我也没多问。
      我本来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想要邀请她,但直到现在,我都没找到机会开口。
      我在写作,是很久前就想写的小说,再写两章就可以更新到网站上,我刚写到新一章的结尾部分,写完就打算告诉她,就听到李知之的叫声,很遥远,从厕所传来。
      以我对她的了解而言,她应该是生气了。但生气的点,我不知道。
      她说马桶堵了,接着莫名地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外流。我有些无措,但似乎也能理解,是压力大造成的。
      我没有说太多,满怀地抱了她。一般来说,这种时候,拥抱是最管用的。
      过了几秒后,她轻轻推开我,就自顾自地走出了厕所,我见她没事,于是把马桶通了。
      我不知道是我过于敏感,还是她的焦虑传染给了我,我们之间的交流变少,她的语气也会时不时地变得烦躁,音调上升好几度,音量也是。
      一整天的创作耗尽了我的精力,在她眼里,此刻的我变得木讷许多,但我也给不出更多的情绪,只好怔怔望着。
      我爱北风冷冽,阳光充沛,有一种萧瑟,是小说中独有且很难写出的,也符合我性格中的那一点冷漠。
      其实我并非不会夸张的哭笑,并非不理解他人的激烈情绪,只是面对有些情景,我认为我应该表现客观,不能跟着就代入进去,我的态度应该更接近尊重,我不愿意强行介入谁的生活、谁的情绪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毕竟人生是给自己过的,除了支持与鼓励以外,我无权干涉,也许正是如此,她才觉得那时的我没有与她共情,显得冷漠。
      以前我并未察觉,她的抱怨,给了我一记提醒。
      她不知道,我在遇见她之前的人生,大多被动,而与她第一次在马路边的牵手,已经用上我几乎全部的勇气。
      我并没有责怪什么,在睡前的末尾,我还是靠在李知之的耳边,跟她说了电影节的事情,她没有我想象中那般兴奋,只是点点头,让我明天叫她。
      我们睡到中午,吃完早餐,去赶地铁。

      看完电影,师哥叫我上前,把我介绍给导演、制片人,邀着一起去喝咖啡聊几句,我再转身叫李知之,她却不见了,我本想打个电话叫上她,但又想到可能是她自己走走,于是就发了条信息给她:我在咖啡馆,你看到来找我。
      “我们有个项目在筹备期,”师哥突然转变了语气,“本来是想筹备三四个月就码剧组开拍,但你也知道现在行业不景气,所以想稳一手。我感觉这个还是挺适合你的,想邀请你加入,一旦开工的话,就需要去上海几个月,这是原作,”说着,他把小说的封面给我瞅了一眼,“你看看。”
      是爆款网络小说的封面,作品也有不错的阅读量。
      最近,虽然有些存款,但我的经济压力还是挺大的,便先应承下来,“我先看看。”
      接着,我们一起去吃饭,小酌了几杯,相聊甚欢。
      如果资金到位,我可以跟着他们去上海发展,做完项目也可以选择回到北京。我很开心,虽然不知道时机什么时候成熟,但这种时候,还有人记得起你,那一定是个好消息。
      至于李知之在哪里,我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直到晚上我回到家,想告诉她这个喜讯,才发现她还没到家。
      打了几通电话也没人接听,我不禁焦灼起来。半个小时后,我便下楼找起来,害怕她出现意外。

      李知之

      观众散去,周子扬自己走上银幕前,和制作团队交流,此刻,我没有看出他有叫我的意思,莫名间,一种不安全感爬上了我的胳膊,我独自坐在那里,是一种突兀的存在。
      这里,是我曾向往的文化行业中的一类,却也是我完全不熟悉的领域。我可以和供应商应对自如、对答如流,却无法在此刻,提起自信与勇气,主动上前与电影主创打招呼。
      一个念头涌上来:此刻,他不需要我出现。这是一个不属于我的磁场。
      于是,慌乱间,随着最后一个观众走出影厅,我也提包跟了出去。
      我漫步在商场里,绕着圈,一直走,一直走,仿佛没有尽头。
      电影节的海报,随处可见。那些熟悉的明星面孔,令人感怀的文案,还有许多穿着工作服的志愿者,带着工牌的嘉宾。我本该带着一种兴奋,但不知为何,我竟然感到茫然无措。

      我想到,北京也被互联网各企业充斥,热爱各类榜单排名和本科出生,如果你是一流大学的毕业生,那么你的工资是一档,如果你仅仅只是二本,同一个岗位或许只能开到他年薪的70%。
      跳槽最容易涨工资,编写简历和面试新公司的时候,会被各种排行榜淹没,一旦陷入其中,便会引来无尽的焦虑,或者盲目地朝着一个别人编织的目标前进。
      评价一个人的成功与否,社会影响力,往往十分单一?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人力资源足够丰富的地方,需要一些数字化的评价维度来证明一个人的能力。
      拥有着雄厚资本的公司不断合并、投资新兴企业,身价上亿的人们屡见不鲜,或许就在某栋写字楼的31层,或者是某个星巴克的座位上,但我也都没见着。
      好像成功的人很多、成功的梦很多,我因身处其中感到热血沸腾,又因非我所属而泄气沮丧,来回之间,这两种情绪反复踩踏我的心脏。
      这里也像是人才市场那般,只是这里展出的不是公司与岗位,而是一个又一个电影项目,有的是成形了,已经在影厅里展映;有的还只拍了片段,等待进一步的投资;有的压根只有一个概念,等待有缘人一起成长。
      我走进一家面店,点了晚餐。
      一群穿着黑色T恤的年轻人也跟着进来,看起来都朝气蓬勃,学生气十足。
      听他们聊起很多,每个人的专业都不尽相同,什么中文、传媒、电影、制片都有,还有的,在法国、英国、美国留学。他们聊纪录片、小众的电影,分享留学经验、片场经验,场面热烈,面对这些陌生的经验,我没什么大的兴趣,已经不是会标记豆瓣TOP500的时期,恍如隔世,刚毕业时的无所畏惧没有了,一头热血、赤诚相待也少了许多。
      如果此刻,让我讲述新一季度的选品方向,或许我还可以跟你掰扯几句,但对于这种谈论理想和过去的事情,我已然没有心气再分享。
      看着他们朝气蓬勃,我突然想到,今年已经是我到北京的第三年,再过几个月,也就满了三年之约,而我应该作何选择?我有了一些存款,但细想我刚开始来的想法,并未有实现;有时充满着希望,意犹未尽;有时又觉无望,反复交替,尽管因为业绩翻了两番,得到“年度优秀员工”,也还是焦虑起来。
      二十几岁确实是一个尴尬的年纪,心高气傲,充满热情,却除了年轻以外,没有足够的挥霍资本。想要玩耍的年纪,却偏要奋斗,积累资本,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却没办法实现。
      就像胡青青说的,人生的二十岁到三十岁,马不停蹄地遇见和失去,一切都像走马灯般。
      但若要转行,做曾经设想的文化行业,我已经足足是个外行人。
      和这些年轻人比起来,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和业内人士聊天也没有话题,也没有那个开公司的女孩有那般勇气和努力。
      对于转换行业,我心里隐隐打了退堂鼓。我不适合,我进不去,如同刚毕业那会儿一样,我就这样对自己下了定论。

      我去到周子扬说的那家咖啡馆,见他们聊得高兴,我便自己一个人去散步。
      我走向地铁站,往曾经去过的CBD商圈,出了地铁口,我经过天桥,前方的这座城市,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灯火明亮,人潮熙攘。
      多好的城市啊,却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落寞之感油然而生。曾经我想成为其中一员,我努力追赶,试图享受和积攒,如今多绚丽的霓虹灯,也只能带给我片刻的兴奋和满足,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旅人,只是路过此地,并未在此扎根,也无法扎根。
      北京很大,它属于很多人,但不属于我。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无尽的虚无。
      以前我无法理解,为何一定要买房?国外租房也很流行。
      现在我明白了一点点:家是一个人的安息之所,它需要稳定存在,才能持续供给给住客养分。而我所处的北京,因外来人员增多、互联网大厂的房补、第三方平台的统筹,租房市场一场混乱,房东肆意地抬高房价,租客无法承受房租,频繁搬家的局面数不胜数。房租不再以新旧或者小区安全与否为主,而是地段为王。若想要低价房租,则要搬到很远的郊区,挤一两个小时的公共交通,换乘再换乘。独居的女孩子则需要担心安保问题,谨防不法分子;合租的女孩子要担心室友带男友回家,在你面前暴露身体,甚至被□□的风险。
      对于以上这些,我除了愤愤不平,什么也改变不了。
      二三十年前,从农村到城市的父辈是否也曾有同样的感受,拥有相似的遭遇?只是那时的他们,没有退路。相对低廉的房价,咬咬牙,东拼西凑还是可以买得起。
      “唉——”我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回了地铁口,坐上往出租屋方向的地铁。

      “回来了?”我刚一关上门,听到周子扬淡淡地说。
      “嗯。”我没有心情回复他,特别是看到,他坐在电脑桌前镇定自若的样子,似乎还在写作。
      你不关心我去哪里了吗?我想问出口,但实在没有力气,今天已经非常疲惫。他见我这样,应该已经猜到了我情绪不佳,拿出了往常的包容,没有再多询问我什么。
      “累了吗?睡吧。”说着,过来抱了我。
      我并没有回应他的拥抱,只是拖着他的身体倒在了床上。接着,我往上缩了缩,靠在了枕头上。
      他轻轻吻了我,帮我盖上了被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各自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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