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星》北彡

3、这满墙的鬼画符，你看得懂吗？

　　希文大学由议院、长老院、军部三方共同管辖，拥有蓝星最优质前沿的教学资源，学校的模拟训练室自然不差。

　　只要学生刷光脑就可以快速署名，获得训练室的使用资格，他们可以选择人数限定进入封闭训练室，而本一行人便是强行带了人进去。

　　训练室内呈透明状态，角落里大口吐血的男孩更让人揪心，可周围的一群人只是围着嘴角破皮的高个子青年嘘寒问暖。

　　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本，特里的头号追随者。

　　男孩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使劲握了握拳，极力忽略浑身的剧痛，哑声道：“本，为什么？”明明在这之前还是朋友不是吗？

　　余声的质问让本感到可笑，收起机甲钥匙，慢慢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脸，笑道：“没有为什么。”

　　他笑他的天真，笑他的不自量力，一个低等意识竟然妄想着和高等意识交好，甚至妄想着和特里斗，不得不说他真的和那些肮脏的低等意识不同，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好多事情根本就没有理由。

　　这句话十分流畅的说了出来，男孩脸上似是屈辱似是不忿。

　　不一会儿，特里赶到，朝着本微微点头，随即坐了下来：“余声，是你打得本吐血不止？”明明事实就摆在眼前，可他话里全是对施暴者的袒护。

　　余声本来就没期望大名鼎鼎的学生会长会为自己伸张正义，听了这话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唇角缓缓勾起，这一举动不禁扯到了嘴角细微的伤口，他浑然未觉。

　　“会长不是看见了吗？”

　　话里的讽刺让特里十分窝火，良好的修养没能维持三秒就烟消云散。

　　他气极反笑：“既然你已经当众承认，并且你也不是第一次违反校规，我也不能再包庇你了，收拾收拾东西，学校这边我帮你上报，今天就离开希文，对大家都好。”

　　余声艰难地爬了起来，倔强地看着面前的一群人，眼里有一丝水雾被隐藏得很好。

　　他没想到特里打的是这个算盘，希文就这么容不下低等意识出身的学生吗？

　　他多年的努力就要被他一句话毁了，他们眼里简简单单的一次求学机会是他节衣缩食、夜以继日的几十星年，他凭什么？

　　“我是不会走的。”

　　本见状插话道：“你是想赖着不走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再多待一天，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周围的人也大笑起来，对着余声指指点点。

　　“就是他，那个自视清高的家伙。”

　　“还想和本做朋友，不得不说我佩服他的愚蠢。”

　　一人笑到停不下来，好半天才说了句：“也许他是盯上了会长身后的那位呢。”

　　周围的人脸色阴沉了下来，嫌恶地看着余声，好像他是地沟里逃窜的老鼠，让人恶心。

　　“他也配！”

　　余声听着他们越来越过分的揣测，心里难过极了，但他也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一次次的忍让只是不想惹是生非，结果他们是越来越过分，事已至此，没有忍的必要了，余声看得很清楚，一切都是特里搞的鬼。

　　他看也没看本，绕过本，对特里一字一句道：“我没错，是不会走的，有本事下次打死我。”

　　特里玩味一笑，拍手道：“给你活路你不要，那好吧。不用下次，就现在。”说着就示意本他们动手。

　　“余声擅自闯入他人的训练室，违规操作机甲杀戮同学，不料机甲故障机毁人亡，这个说法不错吧。”

　　“老大英明。”

　　余声瞳孔缓缓放大，指着他道：“你……你无耻！”

　　“动手。”特里眼皮微抬，轻描淡写地命令道。

　　好像这不是一条命，只是扔个垃圾一样简单。

　　几个人再次围了上来，甚至拿出了召唤钥匙，准备召唤机甲，余声吓坏了，却还是倔强地不肯后退一步。

　　意识的高低之分不只是等级地位的鸿沟，同样也代表着量能的纯澈度，即使余声平时多么努力训练机甲实操能力，也无法抹平量能上的差距，这也是特里有恃无恐的原因。

　　“请进！”

　　千钧一发之际，训练室的门突然打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少年走了进来，环视四周后对着余声招手：“你过来。”

　　余声还陷在刚才的恐惧里，半天没有反应，伽蓝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你过来。”

　　余声后知后觉道：“哦。”

　　特里玩味地看着这一幕，本可没有他那么好的耐性，暴跳如雷：“你是谁？未免也太不知死活了点！”

　　特里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你哪里来的权限？”

　　被实名的训练室，除非本人同意或者校方出面强制打开，否则是不可能被其他人闯进来的。

　　当然，极为纯粹的量能也可以做到，但他并不认为低等意识会有这种造遇。

　　伽蓝的不屑毫不掩饰，根本没有回答的打算，本觉得他是在挑衅特里的威严，当着他的面，当即火冒三丈，抛起了召唤钥匙。

　　“你找死！”

　　千钧一发之际，余声挡在了他的面前，试图挡住攻击。要不是为了救他，这位同学也不会惹怒了特里他们，可千万不能有事。

　　伽蓝要比他高不少，看着眼前毛茸茸的头顶，他拍了拍余声颤抖的肩，轻笑一声：“不用担心，该担心的是他们。”

　　片刻后，训练室内横七竖八得躺了好多人，只有特里还坐在那里，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是那个旁观者。

　　伽蓝笑道：“会长既然不愿意切磋，那我们便回去了。”

　　两人也不打算看他什么反应，想来脸色好不到哪里去。

　　特里看着两人的背影，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废物！”

　　出了训练室，伽蓝随手递了一个帕子过去，一缕阳光打在了他的手心，温暖极了“擦擦吧。”

　　余声抬头看见身穿米色高领毛衣的少年笑着，清澈的眼睛不夹杂任何东西，充满了真诚。

　　他郑重地接过了帕子：“谢谢你救了我。”

　　伽蓝摇了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余声。”

　　“我是伽蓝。”

　　从那天起，伽蓝就与余声形影不离，美曰其名：保护我方余声。

　　虽然本时不时会带人来找茬，但看见伽蓝那张纯良无害的脸，他的背就又开始疼了。

　　鬼知道，他足足躺了三天，要不是那事本来就不光彩，老大准备反咬一口，向校方检举两人的提议被那人否决，他怎么也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机甲理论课上，伽蓝开始怀疑人生，因为他根本听不懂！

　　虽然之前被管家恶补过一阵子，可现在他才发现管家已经手下留情了，晶墙里的奇怪字符那是正常人能明白的吗？

　　感到自己受了骗的某人扭头去看余声，想象中小兔子痛不欲生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余声反倒坐得端端正正，手指不停地敲击着光脑，一看就是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他向来好动，一刻也闲不住，伸长胳膊碰了碰余声的肩，正巧按到了桌子上一个凹陷的按钮，衣服下面闪烁着红色的光，只不过神经大条的伽蓝没有丝毫察觉，他放低声音道：“余声，这满墙的鬼画符，你能看得懂吗？”

　　余声僵硬地转过头，眼角抽了抽，伽蓝以为他学傻了，赶忙去晃他，手还没挨到对方的衣服，他刚才说的话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余声，这满墙的鬼画符，你能看得懂吗？”

　　“余声，这满墙的鬼画符，你能看得懂吗？”

　　......

　　环形教室先是安静了几秒钟，然后瞬间沦陷，他的声音到处都是，许多学生默默停了手里的动作，看向红光泛起的地方。

　　就在刚才，全息扩音设备启动的同时，红光包围了发言者所在的区域。

　　此刻的伽蓝万众瞩目，他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不会吧，第一天就出丑......

　　讲台上的教授黑着一张脸，压迫感满满：“02318，请站起来。”

　　余声默默拍了把他的肩，开始为好友祈祷，机甲理论课的唐纳德教授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脾气古怪，就连平时混不吝的特里都退避三舍，在他的课上老老实实，伽蓝惨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伽蓝这才发现自己被教室狠狠坑了一把，看了一眼可恨的按钮，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声音却是软软的：“教授。”

　　唐纳德扶了把厚框眼睛，眉头紧皱，这孩子模样乖巧，看着怎么也不像那种捣乱的，于是他的语气缓和了两分：“你听不懂？”隔着光屏伽蓝也能听出教授的怀疑。

　　他微微点头，眼里滑过一丝失落：“是的教授。”说完便低下了头，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儿，光屏毫不吝啬地将他的表情传了过来，引得余生频频侧目。

　　在场的学生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个奇人：这人谁呀？好眼生，胆子也挺大。

　　此时坐在西南角的本恨不得拍手称快，好啊，这小子总算是犯唐纳德教授手里了。

　　“我确实不懂。”

　　这话一出，教室里的笑声此起彼伏，嘲笑毫不掩饰。

　　唐纳德看他的头更低了，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安静！你们还笑别人，在座的当中能安然通过考试的不足三分之一，不想办法解决自身的问题，却在这里笑，笑谁，在笑自己吗？”

　　他可不想一位乖巧的小孩被一群学生逼得退学。

　　伽蓝一怔，没想到教授会为他说话，进校以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暖意，刚要说些什么，不料就被教授截胡了：“还有你，02318同学，听不懂不是你抱怨的理由！”还有，刚才他那是什么眼神，看得人挺难受的。

　　“是，我知道错了。”

　　他认错认得太快，唐纳德还有点不适应，他将手放到嘴边，状似随意地咳嗽了一声：“知道就好。”

　　不过说实话，这小子说满墙的鬼画符，唐纳德是不信的，能进入希文大学的学生都不是等闲之辈，墙上的文字是机甲理论中再基础不过的字码，学生不可能完全不认识，他又不是走后门进来的，何况现在长老院管查的这么紧。

　　在某一方面来讲，教授真相了。

　　为了给学生树立信心，他挑了个最简单的问题，决定不管伽蓝回答地怎么样，他都要夸一夸：“来，说说这串字码有什么问题。”

　　余声立刻将答案写在了光脑上，悄悄投射了过去，盼望伽蓝能够看见，随后又小声提醒，可伽蓝还是一无所动。

　　“有什么问题？”教授重复道。

　　可惜伽蓝甚至都不会读，注定要让教授的好意落空了，忽略旁边余声的相助，他大大方方地摇了摇头：“抱歉教授。”

　　唐纳德再次受到了冲击，眼镜又下滑了一点，他觉得自己被一个学生耍了，是的，耍了，他沉着脸打开了光脑，找到学生信息库，一阵沉默。

　　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伽蓝，高等意识，教育经历0，量能纯澈，其他未知。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简洁的信息库，唐纳德深呼一口气，关闭了光脑：“02318同学请坐，下课后请到理论室找我。”

　　一节课就这么结束，伽蓝依旧轻松自在，反倒是余声担心不已。

　　回到A区的住所，霍尔莫斯主宅的一通电子通讯传了过来，乔林的脸出现在了他的光脑上：“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