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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棋盘 ...

  •   “呵,故技重施。”

      一暗,一亮,亮起又暗下。

      第九重天的光景,是阿嬗在天牢里数着扶奂离开姜午的光景,是扶奂在问天台上一剑刺进阿嬗心口的光景。

      应佚手里的黑子不紧不慢地落去,每一步都与另一边的一致。沉业手里的白子亦不紧不慢地落去,每一步都陪着他与另一边的一致。

      第八重天的仙神皆被沉业下了禁制,在帝崇的大殿上,被白泽统一看管。

      沉业的目光撇到又一个试图解开禁制结果吃了苦头的仙神,笑道:“终究只是些靠着供奉才能爬到第八重天的新神,也就如此了。”

      应佚并未言语。毕竟能被沉业牵制至此的,确是无能。

      沉业资质平平,飞升后与阿嬗、单琼差得许多,白泽动起真格来,他怕也得费些气力。

      应佚并未言语,还因他在古神中,算是最无能的一个,沉业动起真格来,与他能耐相当的帝崇一齐动手,他们怕也得费些气力。

      于是应佚只是下棋,连个余光都没给过昏在一旁的尉迟皞。

      沉业已经疯了。对他来说,回去是既定的。

      既定的,那阿嬗如今多少苦,于往日,都没有干系。

      阿嬗也好,天下的每一个都好,都只是他在无聊的末世,所观的一场无趣的杂耍罢了。

      群海失守。鬼魇侵袭洞山,第一道结界成了虚设,很快便破了。

      沉业看着被应允踏入姜午的龙子龙孙,聚在交界的断崖边上,手忙脚乱地再撑起结界继续抵挡着鬼魇的场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应佚又一致的一子,沉业也一致的一子。

      “哟,蝴蝶。”沉业浅啜了口茶,问道,“你上一次说要教与我的,不会就是拿这棋,摆只蝴蝶给我吧?”

      应佚仍未言语,取了颗黑子,缓缓落下。

      沉业神色微微一凝,落了子。

      应佚提速,沉业紧跟。但很快,沉业捏着棋的手,便停了。

      “两次反打,左右双吃,我必输一块。”沉业的棋没有落下,而是掷回了棋罐,“但你忘了,我已经输过一次了。所以,这一次赢的,该是我了。”

      说罢,一障自心口而穿。应佚捂着伤,无力地吐着血。

      “阿嬗在第九重天时,负过很多伤,但最致命的,当属你刺在她心口那一剑。今日,我替阿嬗还你。”沉业手腕用力,隔空的一障将应佚彻底钉在了地上,“单琼和天帝的鬼魇已尽数在阿嬗身上了,她撑不住了。现下,我该去接她了。”

      第二道结界在沉业来前就撤了下去。单琼与天帝的仙体歪倒在两侧,等着消陨。

      第三道结界根本挡不住沉业。满载鬼魇的仙体就是一具无主的傀儡,轻易地,就会落到谁的手里。

      “阿嬗。”

      阿嬗昏在沉业的怀里,作不出半点回应。

      也好,也好……或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只有这样的阿嬗,才会听他言语,才不会阻扰他……

      沉业将阿嬗抱起,目光撇向了单琼,选择用仙术浮空了天帝的仙体,一并往第九重天再去。

      沉业没有立时带阿嬗和天帝的仙体去天轨,沉业的仙力还够与阿嬗再这样静静地相处上片刻。

      于是,他将阿嬗带回到谛君殿,扔下天帝的仙体后,抱着阿嬗进了殿内一间一直闲置的屋子。

      这间屋子,与阿嬗古时住的那间如出一辙。

      甚至包括阿嬗养在花盆许多日子却依旧枯蔫的花茎。

      “阿嬗,”沉业坐在床沿,为阿嬗掖了掖被褥,“等回去了,我就去找你。扶奂为你做过的,我都会为你做,扶奂没能为你做到的,我也会为你做。我会照顾你、教导你,你不喜欢背书没关系,我们就去前山,你想玩到几时就几时。阿嬗,阿嬗?”

      阿嬗没有回应,沉业忍不住往四周看去。

      他上过一次当了。

      在上一次,应佚扇画诡境,用对付那只狐狸的方法来对付自己,让他以为他带走了阿嬗。

      要不是他注意到了意铃的声音,他也不能再利用阿嬗舍不下的单琼仙体,强行剥回了阿嬗身上的鬼魇。

      只可惜阿嬗太执拗了,最后关头他也心软了,一个不慎,只回到了阿嬗与那只狐狸结缘那年。

      太短了,他能做的也太少了。他只能故技重施,再狠下些心来。

      ……对了,这一次,故技重施的是他,执黑子的是他,应佚那招,只是……

      沉业有些不安。

      很不安。

      他没有听到意铃的声音,带走阿嬗的时候也没有箫的声音……这屋子和这屋子外的院子,也不像上一次那样,与自己布置的有所出入,院子里的吊椅也是在的……不,不对,他不是想着这一次索性早一点……

      “阿嬗?阿嬗,你醒了?”

      阿嬗只是半睁了眼,沉业也不多强求什么。

      他握住了阿嬗的手,轻轻地又唤了几声。

      阿嬗只是先遇到了扶奂,先遇到了狐。换成是他,也会一样的……

      “单琼的仙体我留给应佚了,等回去了,你还能见一眼她。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少厌恶我一点……还是算了,反正,很快就会结束的,往后那些,也都不会发生了。你就像那位一样,喜欢什么兽,就造什么兽,想要什么样的世间,就造什么样的世间。你会是世间最初的、最尊贵的存在,谁都无法再伤害到你……我也是。”

      沉业缓缓将那只手贴向脸颊,覆着冰凉……

      更多的厉鬼冤魂,附着更多的鬼魇,正往这边来。

      尉迟钦府上,豺狼看着结界叹着一口又一口的气,蒋湉儿屋里不断传来孩子的哭声,怎么都哄不好。迟钦与豺狼站在一起,站在府邸门前,看着绕在洞山的鬼魇,像是搅在毒汤里的毒蛇,明摆的不可靠近的危险。

      魔域祅魔与洞山祅物已撤入洞山,终于察觉到不对却不敢再闯的仙道各派在山口赖了一阵后,还是跟着也撤了进去。

      仙神也好,祅魔也好,他们对付不了鬼魇,也对付不了有鬼魇加持的鬼魂。这些鬼魇像是生来就是克制他们的,像是存在于此,就是要他们覆灭的。

      直到他们,成为和他们一样的存在。

      摇摇晃晃的身影间,几个熟悉。熊罴定睛一看,有洞山的祅物,有群海的上仙。

      这些祅物和上仙都负了伤,伤上缠着鬼魇,神智似乎不稳,但明摆着是和那些鬼魂一样,是来对付他们的。

      “喂,你们!”熊罴冲着仙道各派的道士喊道,“你们立结界,那些交给我们!”

      熊罴身后的祅魔有不赞成的,熊罴身前的道士亦有不赞成的。

      “魔尊说了,有计划外的状况,全权由老子负责!”熊罴又冲身前的道士们喊道,“你们呢,敢不敢?!”

      道士们不屑地骂了两句,动作却又神速。

      有鬼魇漏了进来,有鬼魂、祅物和上仙伤了熊罴的下属。

      他们撑不住。

      他们没有撑住的本事。

      负伤的祅魔很快也被鬼魇缠上,那结界根本抵挡不住。还是很快,第二个祅魔,第三个祅魔……第一个道士,第二个道士……

      要救吗?

      放任不管,有机会让这些以恶行事的祅魔和以善示人的道士都葬身在此。

      论善恶,他们不全为善,也不全为恶,魔域是,仙道是……论立场,他们发现了姜午所在,若是有朝一日……

      救,是心肠好……不救,也情有可原……

      左右,横竖,都留不得了……

      何况,姜午自身难保。就算他们心有余、力有足,姜午结界,祅魔也进不来。再何况,姜午已经接纳了群海,也算,也够……

      “熊罴老弟!”

      “龙王老兄?!”熊罴欣幸地大声令道,“全都往后撤!撤!”

      姜午的和群海的依尉迟夫人和龙王之令,依次而站,在新一道结界立下后,齐齐跃下。

      熊罴领着魔域的和仙道的退至他们身后,随后又有从姜午跃下的,给他们疗伤。

      “龙王老兄啊!”

      “少来这套!滚去找个厉害的给我,替我撑一下。”

      熊罴注意到了龙王的伤势,收起假得离谱的哭嚎,连忙应道:“哎好好好。”

      换下龙王后,熊罴又挨起了龙王。

      “能挡多久?”

      龙王的目光顺着天梯至第一重天,良久才虚弱道:“不好说……”他的手搭上了熊罴的肩,满脸的挚诚,“放心,到了那时,我们会即刻退回姜午的,绝不多留。”

      “……”熊罴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龙王的手,“那这些呢,真的没有对付的办法吗?”

      “没有。鬼魇,我们杀不了,鬼魇役使的鬼魂和活物,我们也杀不得。杀了,鬼魇更甚。”

      熊罴一句脏骂出了口。

      “算了,不管了,至少咱们能先歇口气了。”

      龙王看着漫在结界外的鬼魇,又是一句“不好说”。

      熊罴正想问龙王何意,就瞧见了往这边追来的步子却缓得诡异的鬼魂和活物,走着走着,挨个儿地倒下了。

      在他们倒下之后,还有着什么……

      危险……兽,感知到了莫大的危险……

      一个跟天塌一样的,会没命的危险……

      “……蝙蝠祅……”大福。

      鬼魇虽盛,但魂魄零落不齐……是靠着执念撑着,是靠着执念成形……

      漆凡忍不住向断崖上看去,而崖边很快也出现了尉迟嫤的身影。

      “……嫤儿……小狐狸……呵,老子的。”

      尉迟嫤看着那越来越甚的黑雾之间逐渐清晰起来的巨大身影,虽捏紧了双拳,但身子仍不住地颤抖着。

      ……不能去,不能去。她这一莽撞,可能会拉上在场的一起遭殃。

      “怎么了,见到老子,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关系,老子来告诉你~就用你那些狐媚姿态,趴在老子脚下,取悦老子~怎么了,这么多人在,害羞了?”

      目光落过来了,知情的,不知情的……私语传起来了,悖言的,乱辞的……

      “业走了?”

      有道声音有些无奈地回道:“那是沉业。”

      “总之我们可以动手了。”

      那道声音越发地无奈起来:“对对对……等等,栩笔?”

      “……什么玩意?”

      “古时的仙器,定一切不可定形之物。”

      “不认识。”

      “……写嬗罪行的笔。”

      “认识了。”

      “……”

      成形的大福发现前方半道出现了一个身影。姜午之外,洞山之上,也有一个身影出现。

      “那位漂亮妹妹,笔不错,借我?”

      “……你是谁?”

      那个身影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后头那个丑玩意,跟你有仇,对吧?”

      “对。”

      “我能给你报仇。笔,借不借?”

      尉迟嫤低了低头,随即跃下姜午,走到结界边界。那个身影这便落在了结界外,接过了尉迟嫤抛来的栩笔。

      她顿了顿,又回过身来,目光落在尉迟嫤的身上,道:“能为局势忍,亦可谓强矣。我中意你,这一场,你且看好。”

      黑雾汇于笔尖,一笔千军,一笔万马,势难挡。

      “丑玩意,认罪吗?”

      “认你老母!”

      “呵~就替你老母教训你。”笔下又一步辇,渝落座,撑着脑袋,悠悠道,“打。”

      感觉一时用不到自己了的锐退到一侧,道:“别闹太过了。”

      “我有分寸!再吵,连你一起打!”

      “……”就多嘴提那一句栩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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