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由的翼鸟》箬瑛AWind

3、心程

　　“唐，你等等我！”“你快点,这么慢！”

　　不知不觉，唐晓翼已经在希哈姆庄园借住了半个月，还丝毫没有要回去的迹象，他和温莎的关系也愈发融治，两人整天形影不离的。
　　关于互相对对方的称呼，唐晓翼开心的时候，就喊人“莎莎”；犯坏时，称呼人家为“呆子”“爱哭鬼”，虽然事实上，是唐晓翼更容易哭。总之，就是看他的心情，随心所欲的想叫什么是什么，反正温莎也不反感，任由他称呼自己。
　　而温莎是直接叫唐晓翼的字，后面可能因为关系密切，当然也可能因其他人喊唐晓翼也是喊字，温莎不想与他人一样，换成了姓。唐晓翼说过他几次，最后随他而去了。
　　每天，唐晓翼想的都是怎么哄骗出去玩，整天呆在这半大的院子里，是只鸟都不大乐意进来。温莎对于某魔王的哄骗则表示很顺从，经常不到星月当空是回不来的。
　　在外玩耍时，总有些调皮的孩子欺负温莎，扔石子过来，按照温莎的说法，大概原因于性格孤僻，不受待见；唐晓翼则把原因归决于，父母没有教他们做人；然后当场替他们父母管教他们——扔回去。
　　除此之外，温莎还发现这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恶魔，非常容易落眼泪，基本上只有唐晓翼哭的时候，温莎才会跟着哭，因为对方听到身边多了另一种哭声，就会停住了，然后转头亲亲跟着自己哭的温莎的脸。
　　负责照顾的公爵夫人则欣慰的表示，看着两个可爱且难舍难分的小团子很养眼。

　　“温莎，”唐晓翼站在石墙上，朝下方面露担忧的小伙伴挑了挑眉，毫不担心自己是否会栽下来，他甚至还在上面走独木桥，随即又问温莎，“你要不要上来，我拉你。”
　　“唐，你小心点。”
　　话音未落，唐晓翼突然失去平衡，脚一崴，直接从上面跌落，温莎脸色霎时间苍白，下意识冲过去，伸手抱住摔落的人。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扑倒在地，好在有草地做缓解，两个人并无大碍，温莎只是手肘处形成擦伤，而唐晓翼由于被温莎护在怀中，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温莎把人扶起来时……
　　“呜呜呜，”唐晓翼应是被刚才的事所吓，坐在柔软的草地上，低头在哭泣。温莎坐在他旁边，确定他不是因受伤而哭后，轻轻抱住身旁哭泣的朋友，安慰似的亲吻他的额头。
　　唐晓翼茫然地抬头，还挂着泪珠的眼睛望向温莎。半响，才像个小傻瓜样的眨了眨，凑上前，回复般的回吻担心的小伙伴。

　　虽说唐晓翼只来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却几乎跟附近年龄不一的小朋友玩到了一起，部分是由于唐晓翼那开朗的性格，还有一部分是被教训怕了。
　　只不过他们都有个共同点：视温莎为怪物，接近都怕会传染。
　　所以平常他们来找唐晓翼玩时，温莎则在树下看他们欢声笑语。自然唐晓翼是不会让他一个人无聊的，玩了一会儿就带着温莎去到的地方玩耍了。
　　每次看到那欢乐的场面，听到那些刺耳的笑声，温莎承认他嫉妒了，倒不是嫉妒唐晓翼比他受欢迎，而是在嫉妒他们凭什么跟唐晓翼一起玩。
　　他们凭什么？唐应该只跟我玩才对，他不该靠那些人那么近，他是我的朋友，就我一个人。好受欢迎啊……怎么做才能让他变成我一个人的所有物；关起来，这样谁也找不到了……
　　温莎惊恐的发现，只要他看到唐晓翼与其他人说话，玩乐，就不受控制地冒出这些偏执的想法，去思虑一些会伤害自己朋友的做法。温莎很害怕，他不想伤害唐晓翼，也不想因为想法暴露而导致他愈加远离自己，也将他视为怪物。
　　他将偏执、疯狂埋进内心，不留痕迹，只为留住自己唯一的朋友。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唐晓翼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对方握着他的手腕，将他带往别处，他却注视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及腕部，想套上铁链的话，这样子，对方就去不了了；有时，唐晓翼过来询问自己是不是不舒服，那双担心的眸子映入眼中，温莎强颜欢笑表示自己刚才只是在想别的事情，走神了，内心则害怕对方会看透自己的想法。
　　随着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这种心理就越强烈，对大人看来的形影不离，如胶如漆，是温莎对唐晓翼的过分依赖罢了。
　　当然，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唐晓翼是半点不知晓的，依旧是该怎么玩就怎么玩，从某种程度来说，单纯的可以，毕竟才四岁，哪有那么厉害发现自己好朋友的不对劲。

　　希哈姆家族那个小儿子天生体弱多病，这是左邻右舍都知情的，也是其他小朋友欺负他的原因之一。
　　温莎并不能像唐晓翼那样“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甚至跑几分钟就得停下来喘半天，更不要说像唐晓翼那般，面对比自己还大几岁的男生时反抗回去。
　　“好欺负”是那群人给他的代名词。前提是，来自希哈姆家族的温莎得真是好欺负。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美好的一天从唐晓翼忽悠温莎出去开始。
　　“走嘛！出去玩！”唐晓翼仰面躺在温莎的腿上，笑嘻嘻地哄人出去透气，斑驳的光影洒在唐晓翼脸上，迫使他不得不伸出手挡住了碍人的光斑。
　　“不去，你走开，我要看书。”温莎用书盖在唐晓翼上方，更大面积的挡住光线。
　　在唐晓翼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说诱骗下，温莎还是没有去，但是陪人走到了大门口，看着那蹦跳着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温莎抿了抿嘴，忽地觉察胸口没由来的发闷，无意识地感觉到些许不安，他情不自禁地望向唐晓翼消失的方向，那股不安越发强烈。
　　已经下午8：00，太阳早早回家休息，月亮都上班了，而某个出去玩的人还未归家。
　　于是乎，公爵夫人，管家和一众佣人眼睁睁的看着小少爷从门右边踱到门左边，又从门的左边踱回门右边，还时不时抬头朝门外望……如此反复，仍不见人回来。
　　公爵夫人不忍心看到自家儿子再继续焦急的等待，走过来低声安慰道：“母亲已经让两个人出去找晓翼了，我们先吃饭好吗？肯定没事的，莎莎，乖，先吃饭吧……”
　　温莎倔强摇了摇头：“我不饿，谢谢母亲，我想——”喉头忽然发涩，整整一下午折腾他的不安再度袭来，“出去找唐，我担心他。”
　　公爵夫人突然发觉自己有点看不透这孩子了，仿佛隔了一道坚固的钢墙，她无法越过这堵墙去触碰那熟悉的身影，“好，”她在温莎看不见的地方，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努力使声音与平常一般。
　　“好，”她说，“那母亲陪你一起去。”
　　她没听到温莎的回复，因为在前方被灯光所照亮的区域外，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几乎在这道人影出现的一瞬间，原本还在她怀中的孩子便冲过去，毫不犹豫抱住了他。
　　“唐，你去哪了？！”温莎抱住唐晓翼，却发觉唐晓翼的身体冰的吓人。
　　“温莎……”唐晓翼在晕倒前，嘟囔了句模糊不清的话，离他最近的温莎都听不太清。
　　温莎莫名地想要抚摸他怀里人的脸，冷不防地触到黏稠的液体，恰好公爵夫人提着灯跑过来，本来被黑暗笼罩的地方，出现一片光明，也刚好能让温莎看清怀中人——
　　唐晓翼长相秀气，且五官未长开，经常被误认为女生；但此时这张脸上流着鲜血，使整张脸看不清五官，那些鲜血一直顺着唐晓翼的脸往下滴，有些滴到他的领子，有些则滴落在温莎的手上。
　　“唐晓翼……”温莎视线逐渐模糊，连母亲的呼喊声也变得不真切，像隔着一层水雾，把他与周遭隔绝开来。
　　他不知道怎么了，听不得任何声音，也感受不到任何人和事物，只有一片黑暗和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温莎听到了“嘀嘀嘀”的机械音，很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类似的。很快温莎就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熟悉却又真实感受过的感觉，从何而来——
　　黑暗的环境何时变为一个白色的房间的，温莎没有注意，他的视线被房间里的另样东西吸引：白色的床上躺着一个单薄的人，他的身上插着数不清的管子，连接床边的电子仪器，仪器发出“嘀，嘀，嘀”的声音，床边还有一个人，背对着温莎，一直在哭，随着哭声来的还有一句模糊的话：
　　“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莎莎！”幻境如被打破的镜子般，雪花似的碎落于黑暗之中；随即温莎如同坠落冰冷刺骨的海水，不能言语，动弹不得，他努力朝那一点光芒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明明母亲焦急的声音就在耳边，他想回应母亲，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莎莎……醒醒……快醒过来啊！……”
　　“温莎……”
　　虚弱的声音混杂于其中，不引人注意，却像破空袭来的一只手，将坠落无尽深渊的温莎，拽出了水面。

　　温莎猛得从床上坐起来，在梦中那窒息感让他喘不过气，好一会才缓过气。
　　“莎莎……”温莎有些发愣，朝旁边看去——公爵夫人红着眼坐在他床边，与之同在还有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母亲，”温莎开口示意自己无事，又想到一个人，“唐晓翼呢？”
　　公爵夫人擦拭着眼角的泪花，闻言回道：“晓翼在隔壁的客房里——你刚刚突然昏倒，吓死母亲了。”
　　医生拿着报单，补充道：“他额头出血，只是因为出血过多，这才昏倒，现在已经包扎好了，正在休息。”
　　“谢谢，”温莎扭头又看向公爵夫人，“我可以去看他吗？母亲。”
　　公爵夫人表示他也需要好好休息，她去照顾就好了。
　　温莎极为乖巧地点点头。随后两人便离开了房间。
　　当公爵夫人回房休息后，客房门口闪进一个幼小的身影，房门便被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