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他所赐》温时雨宁

1、第1章 江鹿 鹿死谁手的鹿

　　在酒吧里待久了，江鹿觉得闷得慌。
　　她问保安大哥借了火，到前面的马路栏杆边上靠着。
　　“嚓”地点燃了一支烟，娴熟地递到唇边，吸了两口，随手把火机放到了一旁的栏杆上。
　　新学期开学前，算上两个月的暑假，江鹿已经快四个月没上过学了，也没摸过书本，她一度怀疑自己已经不再是高中生。
　　保姆说母亲半年前给她办了转学手续，是A大附近的私立高中，她虽然觉得奇怪，都要高三了，怎么好端端地就要转学，但既然是母亲的决定，那必然有她的道理。反正现在上不上学，上哪所学校，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她今天穿了一身红色丝绸连衣裙，极细的肩带一直从胸前延伸到后腰处，一片雪白紧致的后背就这么大大方方的露在外面，只不过被一头浓密的黑发遮了大半，更显欲盖弥彰，略短的裙摆下面是一双纤细笔直的腿，微微交叠在一起，从头到尾，寸寸引得男女路人侧目。
　　光洁饱满的额头下，是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面庞，浓密的睫毛也掩盖不了那双灵动水润的大眼睛，只不过这双眼睛此时染了些酒气，显得雾蒙蒙的，若靠近仔细看的话，这双眼睛内里藏着的更多是纯净。
　　江鹿抽烟的次数不多，但那神韵在任何人看来都像是个抽了几年的老烟民，这大概得益于她的聪明，做事向来严谨细致，就连抽烟照样能依葫芦画瓢，学出个几分神气来。
　　到了新学校没几天，她就已经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一片。同学约她晚上一起来A大后街KTV玩，她爽快地答应了。
　　马路对面就是A大的后门，A大是全国排名前列的大学，后面进进出出的学生可以说是全国各个地方重点高中的尖子生。凭她从前的那股劲，进A大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可在家的闲着的这几个月，她想通了，她想换个活法，什么别人家令人羡慕的女儿，什么老师的掌中宝，什么乖巧听话、逆来顺受，通通都见鬼去吧。她如今只想试试那放浪自由，恣意潇洒的人生。
　　想到这，马路对边过来了几个男大学生，她也刚好抽完手里这支烟。
　　江鹿把烟蒂摁到马路牙子上，很快熄了星火，顺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箱，转身往身后的酒吧走。
　　“等下……你的火机没拿。”有个男生局促地追了上来，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江鹿回头，见面前这个男生羞赧着脸，伸手想把打火机递给她，他身后几个男生也像在看好戏的样子。
　　“谢谢你啊，送你留个纪念吧。”江鹿盯着这男生的眼睛看了两秒，收了刚刚暗沉的情绪，眼眸灵动又轻佻，似在打量，满身勾人的气质，活像个修炼千年的妖精。
　　“啊……谢谢，那可以加……”男生支支吾吾，话还没说完，就见她将食指抵在红唇上，做了个“嘘”的口型，匆忙走开了。
　　江鹿回了KTV门口，跟刚才借火的保安打招呼，“大哥，麻烦给个收款码。”
　　保安大哥一愣，随即又迅速点开手机微信收款码。
　　江鹿用手机一扫，便往楼上去了。
　　保安看着手机上显示“微信到账100元，备注——火机”，他其实想说那个火机不过才一块钱……
　　不过这地方时常有些富家子弟消费，这点小费对人家来说倒也不算什么，他就没吱声。

　　凌晨，一行人从KTV里出来，等其他人都陆陆续续上了自家的车。还剩下江鹿和莫宇，莫宇是她隔壁班的男生，留着一个寸头，外型很是硬朗。自开学以来就跟她表达过几次好感。莫宇虽然看上去高高大大的，可在她面前总是有些害羞，讲话也总小心翼翼的，江鹿倒也算不上讨厌，索性就留在身边做个朋友，便也回回出来玩都叫上他，算是凑个人数。
　　莫宇叫的车到了，却没有直接上车。
　　“江鹿，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等下有人来接我。”江鹿翻开包，找东西。
　　“那我陪你等。”莫宇靠的离她更近了些。
　　“我一个人可以的，再不走，下次玩就不叫你啦。”江鹿停了动作，抬起头笑了笑。
　　“那……行吧，你自己注意安全。”莫宇以为她认真的，只好跟告别，自己上了车。
　　看着车开走了，江鹿卸了身上的力，任由自己靠在一旁的栏杆上，高跟鞋穿久了，前脚掌实在是有点麻。从包里摸出烟盒，可一想到打火机已经送给别人，只好作罢，拿出手机开始约车。
　　不一会，旁边酒吧也走出来一波人，看模样像是A大的学生，打头的男生正好也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
　　江鹿眼疾手快，索性支起麻了半边的身子，缓缓走过去，在距离他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嗨喽，方便借个火吗？”她扬着头，脸上扯出一贯的微笑，同时把烟盒拿出来，用食指和中指夹出一根烟来。
　　“当然行啊。”温逸豪见有美女借火，直接伸手帮她点着那根夹在唇上的烟。
　　烟一下被点着，江鹿吸了一口，神情舒缓不少。
　　“谢谢你啦！”江鹿又对着温逸豪笑，这次脸上算是有了些温度。
　　“害，为美女服务，应该的。”温逸豪见到美女，一贯很热情，“你也是A大的学生？”
　　“不是。”江鹿看向马路对面，吐了一口气。
　　温逸豪还想再问些什么，江鹿约的车已经到了，在马路那边摁喇叭。
　　“我先走了哦，下次再见的话请你喝饮料。”
　　“行，路上小心，有缘再见哈。”温逸豪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对了，美女你叫什么？”
　　“江鹿，鹿死谁手的鹿。”江鹿用手别了别耳边散开的黑发，回头笑地古灵精怪。
　　晋汐泽刚结完账从里面出来，正巧赶上这一幕。
　　暗夜的路灯下，江鹿一袭红裙往马路对面跑，长发飘扬，隐匿在长发下的雪白一片，也随之显露，似是上好的丝绸布，引得后面几个男生看呆了眼。
　　“太好看了吧。”
　　“应该有对象了吧。”
　　“哪个学校的啊？看样子估计毕业了吧。”
　　“怎么我们学校没有这么好看的女生。”
　　“……”几个人议论纷纷。
　　温逸豪眼里还未褪去的笑意很是明显，回头看到晋汐泽出来。
　　“晋汐泽啊晋汐泽，我今天真是桃花爆棚。”
　　“嗯？”晋汐泽收了目光，嗓音有点哑，慵懒里带着些随性。
　　“刚那位美女看到没？”
　　“怎么？”
　　“她说下次请我喝饮料！喝饮料！听到没？”温逸豪激动。
　　“所以呢？”
　　“什么所以？”
　　晋汐泽笑。
　　“她还告诉我她叫江鹿，鹿死谁手的鹿。”
　　“A大的？”晋汐泽咂舌。
　　“我刚问了，说不是。”
　　晋汐泽穿着一身黑，在人群也甚是醒目，夜里的风吹过去，略过眉的黑色碎发被吹得有些乱，下颌线利落分明，脖颈修长有力，他点了一支烟，瞥了眼那抹离去的红色，略微觉得刺眼。
　　下一秒，有女生挽上他的手臂。
　　“阿泽，今晚来我家吗？”女人声音里透露着娇嗔的意味。
　　“就这么想留我过夜，嗯？”晋汐泽用手轻轻拨开女人耳边掉落的长发，凑近她的耳朵，声音里带着轻慢的笑意。
　　“想啊。”女人的双手攀上他的肩膀，身体有意无意地撩拨着。
　　“早上还有课。”晋汐泽也不恼，任由她蹭着，只是言语上有了婉拒之意。
　　女生知道晋汐泽身边向来不缺女伴，再纠缠下去反而惹人心烦，不情愿地说了再见，跟朋友离开了。
　　“怎么不送送人家？”温逸豪逗他。
　　“累了。”晋汐泽将衣领重新抚平，摸出车钥匙，丢给温逸豪：“今晚住洛园。”
　　“跑那么远？你不是早上有课吗？”
　　“调课了。”
　　“得嘞……”又是哄女人的鬼话，他算是明白了，晋汐泽这家伙就算对女人从不留真心，就冲着他这幅天生的好皮囊和那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家产，也会有人前仆后继的往他身上扑。
　　温逸豪看了眼手里的阿斯顿马丁车钥匙，不禁感慨“同样是公司老总，我爹怎么就没你爹这么大方呢？”
　　“问你爹去。”晋汐泽笑。
　　“那要不这样，你都有这车了，你把那辆大G借我开呗。”温逸豪一秒变成狗腿子。
　　“上周送去保养了。”
　　“那回头弄完了，我去给你领回来？”温逸豪两眼放光。
　　“行。”晋汐泽一口答应，不忘加一句：“以后记得叫声爹。”
　　“……”温逸豪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小子耍了，都怪亲爹太不争气。

　　江鹿自开学以来，已经很久没在凌晨前回家了。她不习惯让家里司机去接，回回都是自己打车回去。
　　只要她不回来，家里的灯会一直亮着。
　　“要不要吃点东西？”保姆问她。
　　“不用了，你去睡吧。”江鹿这时候已经格外的累，连说话都恹恹的。
　　随意地换下了脚上的高跟凉鞋，脚后跟已经红肿，但她就是感受不到，或者说任由它那样肿着。
　　这是一套市中心的高楼大平层，大多数时间江鹿都是住在这里，站在落地窗前，能一眼望到江对岸。房子里装修的格外豪华雅致，每一件家具都是当初母亲亲自挑选的，可如今这空荡荡的房子里，除了一个洗衣做饭的保姆，再没有人等她回家，空有这繁华景象。
　　四个月前，她在医院里醒过来，医生告诉她，她经历了一场车祸，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了。
　　她伤势不大，车祸发生时有人护住了她，只不过有些脑震荡，脖子和锁骨之间多了一道划伤。医生说那地方靠近大动脉，伤口再深一点就有可能失血过多，危及性命，所以她是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命。
　　没几天江鹿就出院了，回了家。
　　那些天她被迫接受了一些事实，跟她同车的母亲在那场车祸中失去了生命，这个家里最爱她的母亲，永远地离开了她。
　　而她自己也因此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近几年的事都不记得了。
　　父亲和母亲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常年不在家，也只是在出院那天来接她回家，交代完一些事后又匆匆离了家，一如以往的淡漠。
　　她从不敢对父亲有所要求，有所期盼，正如她母亲那般，这是她积年累月形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