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生花》处处惊喜

12、找到亲生父母后

　　妙生一直想着找一下岑和夫妻俩，但总没机会，这来了几个月，总算攒了点钱，可以出发了。这事她不能让李玲知道，只告诉她自己要出去玩两天。
　　现在的车站是二十年后废弃的那个，离市区很近，车票也是纸质的，过了安检到了候车厅，满目全是那种车壳子很薄的大客车。
　　汽车摇摇晃晃的出发了，妙生望着窗外漫山遍野的绿，路边飞扬的尘土。她感慨这二十年瞬息万变，回想二十年后的一切，真的是“质”的飞跃！
　　到了中途转车，车上什么人都有，农民、工人……，有的人挎着篓子，里面装着鸡蛋；有的人肩上搭着毛巾；有的人提着编织袋，你一言我一语，过道里也挤满了人，坐着的，站的着，倚着的，虽然没有超载意识，但确实有生活气息！
　　下了车后到村里还有好远，她只能走着，太阳毒辣，她从帆布包里翻出来了遮阳帽带上了。
　　走了能有半个小时左右，一辆拖拉机驶了过来在她身边停下。
　　一位大哥操着一口熟悉的家乡话：“闺女，你这是要去俺们村儿？”
　　妙生点了点头，大哥黝黑的脸朴实无华，拍了拍身后说：“快！上来，捎着你。”
　　“谢谢你，大哥！”她欣喜的跨上了后斗，车轮碾过展起尘土飞扬，过了一会儿，车影渐渐消失在飞尘里。
　　越接近家妙生心里越紧张，熟悉的地方，陌生的房子。黑色的瓦和大门，记忆中的猪圈和杂屋，院子里摸了水泥，但屋子里仍是泥地，这是她记忆中的没翻新之前的房子。
　　她忐忑的迈进院子，屋里出来一个个头不高也不矮的女人，妙生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许茂玉，这是她的母亲！
　　“你是？”许茂玉上下扫了她，妙生亦一丝不放过面前年轻的妈妈，直到她看到微凸的小肚子。
　　话语晦涩难言，良久，她才开口：“您好！我是来学画画的，来采风的，我渴了能给我杯水喝吗？”
　　许茂玉愣了愣，反应过来：“哦～那你进来吧！”
　　妙生进了屋，屋里黢黑，入眼的一切一下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艰苦又幸福的时光让她鼻头酸涩，眼泪潸然泪下，察觉到自己失态，她赶紧摸了摸眼泪。
　　许茂玉以为是她觉得屋子里有味儿才捂住了鼻子，暗暗的将卧房里的门关上了，但这个动作没有逃过妙生的眼睛。
　　她知道屋子里是谁，是她早年瘫了的姥姥，但她还是明知故问道：“姐，屋子里是……？”
　　“是我妈，瘫了！”
　　许茂玉递给她杯子，局促的搓着双手，妙生苦笑，原来她和妈妈这么像，一样的自卑！
　　很快！屋子里传来孩子叫妈妈的哭喊声，紧接着又传来“嘭”的一声，妙生心头一紧。许茂玉从她眼前着急忙慌的推门进入，将地上的孩子抱起来哄
　　孩子摔到地上愣了愣，很快放声大哭，那哭声有将房子震塌的气势。
　　这么熟悉的画面，妈妈不止一次跟她说过她从炕上摔下来的场景，原来就是这个时候，原来……这孩子是她自己，是她岑妙生！
　　那肚子里的那个又是谁？妙生疑惑！许茂玉将小妙生哄好了，很快姥姥又出了“状况”，她又忙着给姥姥换裤子，擦身子。
　　她现在已经三十多了啊！是高领孕妇，她又要下地干活，又要伺候瘫痪的姥姥，还要照顾幼年的自己，看着妈妈疲劳的背影，她想到了二十年后她有些佝偻的背，妙生顷刻间眼泪纵横，泪水糊满了脸，为了不惊动妈妈，她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偷偷离开了。
　　妙生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收拾了下心情，这是她小时候经常去的一个秘密基地，在村里唯一的河流上游的瀑布，这时候还没有被污染。
　　完事她往回走，刚走到胡同口发现一辆救护车停在门口，岑和满脸汗水的将妻子抱出来放到了车上，许茂玉腿间一片红。
　　“她怎么了，她怎么了？”妙生抓住个人就问，那人看也不看她，语气也有些担心的回她：“摔倒了，我看这胎保不住了！”听了这话妙生急忙想办法去医院，很急，非常急！
　　镇医院走廊上，岑和情绪低沉的用双手捂着脸，走廊，不远处还站了个女人，着急跑到医院的妙生也诧异这是谁？但她并没有太在意，最重要的是许茂玉。
　　“怎么样了！”
　　岑和缓缓的抬头，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出现在妙生眼前的是一张英俊的面容。
　　岑和皱眉问她：“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我刚才还跟你家大姐要水喝的，我担心她所以就来看看，怎么样了？”
　　年轻的岑和担心的很，对她的话也没有什么怀疑，他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医生说孩子保不住了！”
　　妙生呼吸一滞，她终于明白了，这个孩子在现在没了，她却一直不知道。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女人开口了，她安慰岑和别担心，但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妙生却心里打鼓，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人，这不会是我爸的小三吧！妈妈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出事的吧！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怎么也灭不了，她不相信高大伟岸的爸爸是这样的，她不相信！
　　时间漫长煎熬，“手术中”三个字的灯总算暗了下来，岑和率先走上前去。
　　“医生，我老婆怎么样，她没事吧！不会有后遗症吧！”
　　“没事让她好好休息！只要不继续出血就没事，给她吃点清淡的东西，多吃点鸡蛋喝点牛奶。”
　　岑和慌忙的点着头，许茂玉被推了出来，这一路上岑和眼睛都没离开过妻子。
　　没想到他们年轻时的感情还可以！妙生心里激动，但她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病房里岑和一动不动的守着，妙生问他：“你家大姐也离不开人，她有啥忌口的你告诉我，我帮你买回来。”
　　“她不喝奶，什么奶都不喝，奶制品也不吃，别的都行，谢谢你了妹子！”妙生被他这一声妹子叫的险些折寿，她佯装生低头不好意思说：“没事的，你家大姐是个好人，那我去啦。”
　　她当然知道生自己、养自己的母亲不喜欢什么，记得从小开始妈妈只要一闻到一丁点奶味她就会恶心、呕吐、甚至起疹子。虽然知道，但总要装一装，如若不然就太奇怪了，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到了商店她买了好些生活用品，毛巾、牙刷……还有吃的。
　　她回到医院，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
　　许茂玉气若悬丝的说：“我不同意！”而岑和则安抚她，让她别生气，先休息。一时间妙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踏了进去。
　　躺在病房里的许茂玉见得是她，便想坐起来，察觉到她的想法，妙生赶紧扶她躺下。
　　她虚弱的问她：“你怎能在这里啊？”
　　妙生开玩笑道：“因为你疼的时候我有反应，所以我就来了。”但许茂玉并没有笑，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许久……
　　年轻的妈妈并没有笑，妙生有些恍惚，眼前年轻的脸与二十年后慢慢重合，变成了那个她说什么也不懂，说什么也充耳不闻、自以为是的女人。
　　很快！现实告诉她，她想错了。
　　许茂玉轻生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很面善，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们当然见过，几个小时前你还给我水喝的，你忘啦！”
　　她会心一笑：“不，不是，是我一见到你，心里就暖和，但让你进家去，我又觉得不太好，你穿的这样的漂亮，进了屋子好像整个屋子都亮了。”
　　妙生的心像绞的那样疼，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说：“你当我是夜明珠啊！还发光。”
　　“也不是，就是觉得你一进去我就很不适应，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你肯定还没有住过这样破的房子吧！”
　　“哪有啊！我也是住过的，在小时候，我家里也穷，后来……后来才好了，搬到了城里。”
　　妙生从小就觉得撒谎是件让自己极为唾弃的事，在岑和的教导下她逐渐变成一位不懂的变通的直肠青年，她以为她这一辈子也就习惯了，但没想到她今天说谎了，她是住过这样的房子，但最后没有搬到城里，只是家里的房子翻新了一下，地从泥地变成了瓷砖，房子能进去光了，只不过这也是距离现在很久以后的事。
　　尽管她现在用的是陈元的身体，她也不想让眼前之人知道，她的童年其实并不是那么幸福！
　　许茂玉突然想喝水，岑和便拿着妙生买来的暖瓶去打水，岑和出去后，她突然叹气：“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
　　“你就叫我阿元吧！”
　　“阿元，你说城市真的那么好吗？”
　　妙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肯定是刚刚两人争吵的内容，她只能掂量着说：“这个怎么说呢！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都有好处和坏处啊！”而后她试探问她：“你怎么想起问这个啊？”
　　本来只是试探，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外人，但没想到许茂玉猛的抓住了她的小臂：“我也是憋不住了，我家的那个你也看到了，他死活要到城里去打工，说什么为我着想，说我整天要下地，要照顾老人，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孩子，太辛苦了，等到老三再出生了又要罚钱。他说老大是个男孩肯定不能一辈子待在农村，肯定要到城里去要给他买房，他不能再待在老家了他要出去！现在好了，老三没了，他也没有什么压力了，也不用出去打工了。”她变得激动起来，声音嘶哑，但她即使再难过也没有流出一滴眼泪。
　　妙生清楚的知道这便是引发她的父母长达几十年的争吵的导火索，在妈妈出事之前是第一次两人三观的碰撞，但第一次以爸爸的失败而告终，代价是他的一个孩子，即使这个孩子还不是独立意义上的人！
　　照着以前妙生肯定站在父亲的立场上，忍不住为父亲辩解几句，但现在她是半个旁观者，何况妈妈还躺在病床上，她只能耐心劝她！
　　“你消消气，你这还生着病，气大伤身。消消气！”
　　许茂玉还是妙生熟悉的妈妈，一样的犟，一样的偏执，她还想说点什么，幸好岑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