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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以后都不再对他笑了” ...

  •   这场以训狗为名的霸凌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候。

      这也是李念前十六年人生中最为漫长痛苦的两个多小时。

      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下意识的逃避且害怕想起这段记忆,连带着也不肯再过生日。像是软弱的刺猬缩进了虚张声势的刺壳里,怯怯的不敢出来。

      但在每个备受折磨的噩梦里,他却总是逃离不了那个夜晚。

      在无数个无法挣脱的梦魇中,李念一次又一次的又被困在了密密叠叠的人群中,昏暗晃眼的灯光下,一群看不清面容的黑色身影不断的举着酒杯往他嘴里灌,那几个人玩倦了觉得没意思了,就换另外几个人顶上,如此循环不止。偶尔还有几只揩油的手抚过他的脖颈和锁骨,以及更为隐秘的腿侧,像滑腻冰冷的毒蛇。

      他们未必喜欢他,却很享受羞辱他。

      李念慌忙的去躲,哀求他们停下,他们却放声大笑,笑声尖厉刺耳得像是摔碎的玻璃片。几个人架着他的手臂,用力的捏着他的脸掰开嘴往里灌酒,举起手背拍拍他的脸,容易留痕的脸上被刻下了红印,像是在逗弄一条好笑的落水狗。

      一杯又一杯味道稀奇古怪的低度酒,伴着那群富家子弟们放肆的讥笑声,在李念的胃里发出灼烧和刺痛,蔓延的痛苦和疼痛仿佛要连他的四肢身躯一并吞并淹没,消融为一摊黑水。

      他梦见自己走投无路的抱住一个倨傲冷漠的alpha,哀切的恳求他救救自己,但那个人却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了他,冷冷的坐视旁观,将他又推进了那群虎视眈眈的恶魔中,重重狠狠的坠下,再度给予他万劫不复。

      他至此真正陷入永夜。

      那时候,李念倒情愿自己真的能变成一摊水,失去意识和感知,再也不用经受那样的折磨。

      李念曾经以为自己很能吃苦的,亲人的偏心,同学的无视,从小到大数不清的忍让和道歉,还有在楚洛尧身边毫无脾气的任打任骂,他都能承受。

      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他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象牙塔内的小打小闹,远不及现实社会的千分之一残忍丑恶。

      他还是太蠢了。

      可是即使再痛苦再难熬,李念也没有再向楚洛尧求过一次救。

      丢下自尊不要脸皮的最后一次求助被alpha冷漠无视,李念情愿自己痛死忍死,也绝不再对那个人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懦弱如他,也有绝不更改的倔强。

      他目光涣散的坚持着,为自己最后一次对楚洛尧抱有愚蠢的期待和幻想而付出代价,难捱的盼望着这次折磨快点结束。

      等结束了,就可以回家了……晟晟和爸妈还在家等着他呢……

      家里还有人在等他的……

      所以他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等熬过去就好了……

      濒临死亡的痛苦之际,李念只能尽力回想着对当下的自己来说最美好的事情,支撑着摇摇欲坠即将崩溃的精神状态。

      以至于神志不清的恍惚间,他似乎错眼将人群后某个低头倒酒的黑衣服务生看作了自家乖巧又听话的弟弟。

      像,五官实在是太像了。

      但随即李念又白着脸自嘲般的摇了摇头,嘲笑自己又在胡思乱想,晟晟还在家里等着他呢,况且这里进来那么难,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呢?

      这么恶心的地方,他希望李晟永远也不要出现在这里,不要跟这里沾上任何关系。

      他的弟弟那么好,应该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于是李念勉强的勾了勾嘴角,收回了目光,断了自己的妄想。

      他实在伤怕了,不敢再给自己任何不切实际的念想了,希望落空的痛苦,真的太难熬了。

      他宁愿自己一个人痛死,也绝不要将无辜干净的弟弟拉入这摊浑水。

      自认自己看花眼的beta自然没有注意到,那个黑衣侍应生藏在衣袖下攥紧的拳头,以及死死注视着他的方向充血到猩红的双眼。

      还有不远处,那个昂着头懒坐在沙发上,看似满不在乎玩着飞镖,但余光一直在偷偷注视着他的alpha。

      最终结束这场霸凌的不是谁的良心发现,而是李念终于支撑不住的晕倒。

      他本来酒量就不好,又一直都有点胃病,几十杯酒一杯杯的灌下来,胃绞疼得根本受不住。

      起初他还咬牙忍着,到后来实在忍不住,头发和整张脸都被汗水浸湿,嘴唇被咬破皮出血,捂着肚子蜷缩着疼晕了过去。

      清清瘦瘦的一个人,就那么惨白着一张脸,摇摇晃晃的栽倒在了沙发上。

      李念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像一张被雨水打烂的薄纸,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随着淅沥倾盆的大雨冲进下水道中。

      他倒下的那一瞬间,沙发上某人手中的飞镖也猛的抖落到了地上,轻飘飘地砸下重重的回响。楚洛尧脸色一变,险些维持不住置身事外的冷面,扶着沙发扶手就要站起来。

      但林朔的声音却像阴魂不散的水蛭般如影随形,不声不响地按上他的肩膀笑道:“怎么,楚大少爷这就心软了?”

      a级alpha仿佛永远笑脸盈盈,却总是用玩笑的语气讲着楚洛尧最不愿意承认的话:“所以,我们阿尧果然是对那个beta不一样,对吧?”

      花心风流的alpha有一副欺骗性很高的亲切皮囊,可他故作不解的歪歪头却只让楚洛尧感到做作的恶心和被威胁的愤怒,以及心思被点破的点点慌乱抗拒。

      这个聒噪的苍蝇到底有什么毛病,在他耳边嗡嗡地吵个不停?

      厌恶的用力拍开了他碰过自己肩膀的手,楚洛尧嫌弃的脱掉那件外套丢到地上,皱着眉头警告道:“再敢碰我一下,后果自负。”

      alpha的视线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带着无尽的威压,像看垃圾般轻蔑:“还有,不管我在想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再敢瞎揣测我的心思,利用我的反感去达到你的目的,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朔远集团的林少爷到底玩弄抛弃过多少个Omega和beta,更会建议林伯父换个继承人。”

      林朔的父亲林昊鹏跟他一样,是出了名的花心风流,外头的私生子私生女一大堆,当中自然少不了脑子灵光又争气的,楚洛尧不介意伸出援手给他们一个机会当投资。

      楚洛尧讨厌有人成为他的例外,但更讨厌有人利用他的回避和反感去借刀杀人。

      他不是蠢货,自然看明白了林朔这一晚上几次三番的借刀杀人,利用他的避之不及与自我欺骗,笑吟吟的达成所愿。

      为了让李念变得听话一点,在目的一致的情况下,他可以装作不知道林朔那些恶心的小心思,但这不代表这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脸。

      楚洛尧只是想让李念更听他的话,却不想真的让李念受到什么无法挽回的伤害。但林朔的心思显然更恶毒。

      alpha眉头紧皱,眼里的厌恶与怒火仿佛能化为实质,像看垃圾一样轻蔑的扫视了假惺惺的绿茶味alpha一眼。

      楚洛尧从小到大就没有瞧得上过林朔,这人太喜欢装无辜,偏偏心思又很重,恶心的事情没少干,又蠢又作,连信息素都是恶心的茶香味。

      要不是出身好点,甚至连李念都比不上。

      冰冷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看向不远处倒在沙发上的孱弱beta,那人倔到连晕倒也咬着牙捏紧拳不出声,竟远比眼前虚伪爱演的alpha顺眼上千万倍。

      说到底,林朔也不过是一个家世好一点的蠢货罢了,走了运跟他一起长大,又有什么资格仗着对他多了几分了解就来狐假虎威?

      他连当楚洛尧的狗都不配。

      楚洛尧想要的狗只有李念。

      楚洛尧的狠话说得毫不情面,明晃晃的道破了两人相处时一方对另一方的倚靠与讨好,拿着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最看中的家产来威胁。

      没想到这个疯子居然把那个废物看得那么重要。

      被拿捏住命脉的林朔脸上笑容凝固僵硬,险些无法维持,脸色又白又红,嘴里的牙都快咬碎了,却还是捏着拳头低声下气的陪着笑脸:“好的,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自作聪明了。”

      但余光扫过那个昏迷的beta时,他又不由自主的感到一股扭曲的快感,转回眼神望着楚洛尧愤怒又无法掩住慌乱的脸,他怨毒又解气的想,现在知道后悔了?

      可惜啊,晚了。

      那个被他欺负得心如死灰的蠢货beta,可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了。

      旁观者清的林朔早在那时就预见,自负傲慢的楚洛尧注定爱而不得的苦果。

      楚洛尧厌倦了林朔的自作聪明,也无法再忍受李念被欺负得奄奄一息的惨状,决定叫停结束这场起因不纯的所谓训狗。

      在他警告林朔的这短短几分钟内,已经有一群人围着晕倒的李念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到底是楚洛尧带来的人,虽然这位大少爷放任他们去欺负,但又没有把话说绝,也没让他们下死手,谁也说不准这位阴晴不定的大爷会不会又心血来潮还想把这人继续留在他身边伺候。

      毕竟这个beta是楚洛尧身边第一次出现他们圈子以外的人,到底是有点子特殊在身上的。

      要是楚洛尧事后气消了管他们要人要不到,后果全得由他们来承担。

      虽然他们本来也没做什么好事。

      胆子小的和脑子聪明的,不想沾染这趟浑水,装作没事人似的搂着自己怀里的人不声不响的慢慢走远,若无其事的偷偷看戏。

      最后沙发边只剩那几个闹李念闹得最凶的面面相觑。

      几个人下意识的往楚洛尧的方向看去,却不巧撞见这人正神色冷厉的警告身侧的林朔。

      林朔勉强算得上楚洛尧的发小都被训得那么难看,那他们要是得罪了楚洛尧就更不用说了。

      一时间,几个人很有默契的围挡住了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李念,试图掩耳盗铃。

      当中那个胆子最大脾气最暴的直接上去抬手拍了拍李念的脸,不耐烦的催道:“喂,才喝了这么点就不行了?你小子不会是装晕吧?我告诉你,要是装晕被老子发现,你只会被灌得更惨!”

      李念当然没有醒来,颊上被人不知轻重的拍出了通红的指印,他仍然蜷缩着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肚子,额上的热汗涔涔的往下流,脸色苍白的轻声叫着疼,像只苟延残喘的流浪猫。

      胃里像被烈火灼烧一样,连绵不断的翻涌着无尽的疼痛,身体却又时冷时热,上一秒还在地狱烈焰中煎熬,下一秒却仿佛置身于天寒地冻的冰霜中,两个极端来回跳跃的反复折磨。

      疼,真的好疼……

      李念感觉自己在一遍遍死过去,又一遍遍活过来。

      唯一提醒他自己还活着的,是身体里无尽无止的痛苦。

      李念全身烫得厉害,正常人的体温到了他这里反而成了解热的冰,纨绔的手拍得他脸疼,但冰凉的体温却让李念下意识的想要靠近。

      像是干渴的人在沙漠中渴求来之不易的水源,昏迷中的李念抓住了那只手,把热到糊涂的脸贴近手心里,解渴般的一下下轻蹭,轻轻的发出喟叹般的喘息。

      ——好冷,好凉快。

      一时间,周围寂静一片。

      被李念抓住手的那个小纨绔alpha像是突然熄火了般,愣愣地不知道挣脱,呆呆的咽了口口水。

      他看着手心里那张依恋般蹭着他、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苍白面孔,第一次觉得清秀的长相居然也有蛊人的效果。

      他下意识的想要将另一只手也放到李念脸上,却被空气里突然爆开的海盐薄荷信息素味道压得几乎跪地。

      s级alpha的信息素威力不容小觑,带着铺天盖地的威压在室内蔓延,即使抑制贴和抑制环也无法彻底隔绝,除去闻不到味道的beta,其他人皆是面色苍白的看向楚洛尧的方向。

      alpha面色阴沉,双眼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嘴角气极的勾着,死死的盯着alpha放在李念脸上的手,不紧不慢的缓声道:“我最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哪怕是我不要的垃圾。”

      被李念亲手刷洗过的限量款白鞋在黑色的地板上留下轻轻的落地声,于所有人惊恐害怕的眼神中,一步步缓缓向李念所在的方向靠近。

      小纨绔瞬间面如死灰,发着抖将自己的手从李念手里抢回,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对不起……楚少爷,我没有……是他自己贴上来的……不是我……”

      这些人不敢得罪楚洛尧,却敢毫无顾忌的将所有黑锅往李念这个受害者身上推。

      楚洛尧嗤笑出声,心头那股怒火越发浓烈,不知道是在替谁抱不平,锐利桃花眼里的阴郁更甚:“你的意思是,我的狗看不上我,抛下我去倒贴你,是吗?”

      李念会放着他不要,看上这个又蠢又怂的废物?简直可笑。他以为他刚才没看到就属他欺负李念欺负得最过分吗?

      楚洛尧冷冷一笑,目光里的嫌恶溢于言表。

      “白植,你好大的威风啊。”alpha抬脚,轻蔑又用力的在跪地的纨绔膝上踢了两脚,好似在踢一只路边的破易拉罐,眼神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

      吓到说不出话的白植只是磕头,连膝盖上粉碎般的疼都顾不上,一边扇自己巴掌,一边不停的道歉,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

      楚洛尧却懒得再给他一个眼神,垂眼看着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小声叫着热的李念。

      离得近了,自然也看得更清楚了,视力很好的楚洛尧甚至能清楚地看见,李念苍白脸颊上被汗湿的黑色睫毛湿哒哒地在颤动,像只被雨水打湿的蝴蝶,奄奄一息的扑腾着翅膀。

      楚洛尧看得入神,心脏也伴着那微弱的张合一并在颤动。

      一下一下的,在胸前蔓延开阵阵酸涩的疼痛。

      好奇怪,他又没受伤,为什么会觉得痛呢?

      楚洛尧不明所以,但看向李念的目光却没有移开过。

      身体里仿佛有无数个细胞在叫嚣着渴望,下意识的,他想要向李念靠近。

      但下一秒,周遭无数道注视的目光却让他止步。

      那些或害怕或吃瓜或探究的眼神,全出自于那些平时他根本瞧不上眼的人。

      自负的好胜心和不肯低头的要强在此刻适时发作。

      楚洛尧不能也不愿意在这么多人的眼前承认他对李念的心软,这意味着将他的弱点公之于众。

      于是他硬生生的逼退回前进的本能,抬起头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在无数双或惊恐或疑惑的眼神中开口宣告这场训狗的终结:“都玩够了吧,这条狗我还要留着慢慢玩,今天就到这吧。”

      一屋子人赶紧点头称是。

      说到底,这事因楚洛尧而起,也只能由他来叫停。他一发话,其他人不管愿意与否都只能作罢。

      心头很奇怪的松了一口气,楚洛尧继续扫视着周围,像是在寻找些什么,半晌后,他锁定了离李念最近的一个黑衣侍应生,命令道:“你,带他去医院,别让他死了。医药费我报销。”

      这人是个生面孔的beta,看上去年纪不大,心思也不太歪,给够钱就能拿捏。

      黑衣侍应生点头说是,接过楚洛尧递来的卡,应声上前抱起李念,一个公主抱将人严严实实的搂进了怀里。

      李念仍然处在昏迷中,迷迷糊糊间被人抱起,下意识的伸手勾住了那人的脖子,害怕掉下去。额头无意间蹭到那人冰凉的脖子,他像发现水源般忙不迭地贴了上去,小声呓语地叫着热。

      那个黑衣侍应生竟也不嫌弃他蹭了自己一身热汗,纵容地让他贴着自己,低下头温柔地擦干了他脸上的汗,轻轻颠了颠,将人搂得更紧了点。

      那种安宁平静的氛围,泾渭分明的与周围其他人划开了界限,仿佛他们是亲密无间的一对恋人,在魑魅鬼影中依偎救赎。

      楚洛尧刚轻快一点的心又猛的沉了下来,阴冷的垮着一张脸,死死的盯着那个侍应生搂在李念腰间的手,还有李念贴在别人脖颈上的脸。

      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眼看那人要抱着李念离开,楚洛尧破防般的感到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急切和被背叛的愤怒。

      他故作不在意的扬起下颚,抱着手臂在身后补充道:“这条狗我还要留着以后慢慢玩,今天就麻烦你暂时帮我照顾好我的这条狗,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帮我”和“我的狗”这几个词,楚洛尧说得特别重。

      黑色的身影未作停留,笑着应了声好,头也不回的抱着怀里的李念离开。

      云淡风轻的,仿佛一副主人做派,看着就让人心烦。

      还有那个李念,他是一天不勾引男人就会死吗?怎么看见一个男人就抱着一个男人的脖子?真下贱!

      楚洛尧暗暗的咬住了牙,额角青筋若隐若现,像是利齿咬破小鱼喉管的凶恶鲨鱼,目光一瞬不移的锁定着李念揽住黑衣少年的手臂。

      真是越看越烦。

      直到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楚洛尧都站在原地没动。

      片刻后,毫无前兆的,他突然一脚踢在了一旁堆满瓶杯的酒桌上,各色的酒杯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最讨厌丢脸的人,终于难以维持体面,在人前暴躁失态。

      不远处的蒋离佯装乖顺的躲在陆时怀中,在小少爷心疼的一句句“宝贝别怕”中,看着楚洛尧气到发红的眼睛,笑眯眯的无声骂了句活该。

      这种口是心非、随便伤害人的蠢货,注定会失去看重的一切。

      另一边,黑衣侍应生,也就是李晟,已经抱着李念坐上了去往医院的出租车。

      他先扯了个谎给爸妈打电话报了平安,说今晚有事要跟他哥在外面呆一晚,而后慢慢抚上了他哥苍白憔悴的脸颊,在他神志不清的胡乱呓语中,轻声哄道:“哥哥不怕,晟晟来了,晟晟陪着你呢?”

      听到在意的人的名字,昏迷中的李念像是突然有了力气,猛的抓紧了李晟的衣角,没有安全感的重复道:“晟晟来了?真的……是晟晟吗?”

      李晟心头像被针扎了一样疼,轻轻覆在李念攥住他衣角的手上,点头道:“嗯,是晟晟,晟晟陪着哥哥呢,哥哥不怕。”

      李晟其实早就混进“燁”了,他有同学先前在班上炫耀自己跟着家里的哥哥来过这,正巧他今天又来了,李晟给他打了个电话求助,很容易就混了进来,装成了侍应生。

      李念被那群人围着羞辱嘲讽的时候,伪装成侍应生的李晟就戴着面具在旁边看着。

      中途有好几次他都差点忍不住冲出去,打断那些阴阳怪气的污言秽语,赶走那些嘻嘻哈哈捏着他哥下巴灌酒的混蛋,他恨不得将那些酒杯砸个稀巴烂,杀了那些在他哥施以伤害和强迫的禽兽。

      他们怎么敢?怎么配?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连说句重话都不敢的哥哥啊!

      挚爱被人伤害欺辱的愤怒让李晟几乎失智,整个人都被愤怒和怨恨吞没。

      但他还是咬牙强忍下心头的怒火,攥紧的指间在手心划破一掌的血,双眼猩红的逼着自己按捺不动。

      哥哥只有在外面受了伤,才会知道其他人都是坏人,才会彻底的对不该喜欢的人死心,乖乖回到他身边,心甘情愿的只相信他,只依赖他。

      所以他必须先任由这些蠢货伤害哥哥,然后在哥哥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向他伸出援手,让他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他,再也不敢松手。

      李晟很清楚自己骨子的恶劣与自私,他从来算不得好人,只有在他哥面前才能真正的流出几分真情,勉强有个人样。

      但为了得到他哥,他也不介意让哥哥吃些苦头。

      李晟几乎是在看到楚洛尧看向李念的眼神的第一秒,就确定这个人对他哥哥存着跟他一样的心思。

      同类之间总有一种互相察觉的本能。

      或许连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少爷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看向李念时,眼神里那盛怒和冰冷之下,掩藏不住的渴求占有和诡异的温柔关切。

      没有人会在讨厌的人被欺负的时候,怒不可遏的教训欺负他的人;也没有人会在讨厌的人晕过去时,急得差点方寸大乱。

      而他哥哥愿意在深夜拒绝亲人的陪伴来赴约,连手表壁纸都是他的照片,显然是很喜欢这个人。

      但他要多谢这个蠢货,为了所谓的面子肆意伤害在意的人,无视了李念濒临崩溃的绝望求助,一点点的耗尽了他哥对他的最后一点喜欢。

      碎裂的镜子无法恢复原状,死透的心也不会再爱。

      李晟要谢谢楚洛尧,亲手一点点的把李念推回了他怀里。

      抱着怀中疼晕的李念赶往医院的路上,李晟享受着他的依赖和脆弱,轻轻的伸手抚顺他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的凌乱发丝勾到耳后,小心的擦干了他脸上的汗和泪水,黑黝黝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他,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心疼和愧疚。

      他哥的性子本来就弱,被人随便说句讨厌都能一个人内耗瞎想很久,今天听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心态怕是崩溃了无数次。他胃不好又被灌了那么多酒,一个很能忍疼的人都疼晕了过去,可想而知是有多疼。

      李晟只要稍微一想李念会有多痛,心脏和胸口就连着设想一并起起伏伏的疼了起来,双眼一片狰狞的猩红,有恨,有泪,又像血。

      但低头看到李念即使睡着也依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不肯松开的手,和皱着眉头在噩梦中不安着呼唤的“晟晟”。李晟很清楚的知道,他不会后悔。

      只要能让哥哥眼里只有他,李晟就不会后悔。

      大不了,以后他再用一辈子去补偿治愈他哥。

      李晟无声的抱紧了怀中的人,在他惨白的额头上一遍又一遍的亲吻,像是赎罪许诺,又像是自我安慰。

      对不起啊,哥哥。

      但是我不后悔。

      李念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气味时,他就已经猜到自己身在医院。

      虽然昨晚醉酒后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被人灌酒的事情。

      毕竟那么惨烈痛苦,想忘也忘不了。

      他下意识的舒展身体,才发现瘦到隐约能看见骨头形状的手背上扎着注射的针头,头顶的输液一点点往下滴。

      李念撑着疲乏疼痛的身躯侧头一看,看见了闭着眼睛趴在床头小憩的李晟。

      即使在睡梦中,他还是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李念的手腕不肯松开,像是抓住了什么宝贝。

      李念心头一软,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慢慢落下,摸了摸李晟的头发。

      下一秒,李晟睁开了眼睛,扑进了他的怀里:“哥哥,你醒了!”

      李晟穿着外套在床头睡了一宿,双手和脸颊都是一片冰冷,李念一边点头,一边心疼的哈着气替他暖手暖脸,拉开一侧被子让他躺了上来:“你守了我一夜是不是?小傻子,这样多冷啊,你会感冒的!快到被子里来暖一暖。”

      李晟本想拒绝,但又舍不得放弃一次睡在他哥身边的机会,最后还是乖乖听话躺进了被窝里 。

      李念的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在阳光下晒过的植木味道,李晟从小时候经常被哥哥抱在怀里的时候就很喜欢这股味道,它总让他觉得很安心。

      仿佛他是一片小小的叶子,生来就应该长在这棵名为李念的大树上,融进他的枝叶脉络,永不分离。

      他搂紧李念蓝白病服下消瘦的腰,靠在他的胸前,哑声叫他:“哥哥。”

      李念温柔而心疼地轻轻抚着他的背,用暖和的手心贴着他的脸应道:“嗯,哥哥在呢。”

      “会一直在吗?”他难得有些幼稚的追问。

      而李念从不让他的期待落空。

      “嗯,哥哥会一直在。”

      挤在一张床上休息了一会儿,确定李晟的体温恢复正常了,李念才开始询问昨晚的情况,和李晟出现的原因。

      一听到这个问题,李晟好像忍耐已久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满脸委屈和愤怒的牵着李念的手喋喋不休。

      李晟说他给他的朋友们看过哥哥的照片,昨天晚上他们班有同学跟着哥哥去了“燁”玩,正好看见了李念被人领着往里走,就拍照告诉了他。

      李晟因为担心李念就拜托同学帮忙,假扮成侍应生混了进来,结果刚进去就看见李念被很多人围着在灌酒,李念都快被灌吐了,那群人还跟看笑话似的哈哈大笑。

      李晟还来不及发火,就看见李念晕了过去,赶忙冲上前抱住自家哥哥赶来了医院。

      李念有些不敢相信事情居然如此简单,抓着李晟的脸和胳膊来回扫视确认:“他们没有拦你吗?你有没有受伤?”

      那群人折磨了他那么久,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肯放人吗?

      李晟乖巧的摇了摇头,脸贴在他哥的手心里蹭了蹭,宽慰道:“我没事。”

      “他们没有拦我,有一个看上去冷冰冰但是很厉害的哥哥说什么这条狗他以后还要留着继续玩,不能玩死了。所以让我带你来看医生。”

      长相单纯的beta不解地歪了歪头,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不过,哥哥,那个哥哥说的狗是什么啊?那个屋子里也没有狗啊……”

      李念脸上为数不多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一片惨白。

      他自愿给楚洛尧当狗是一回事,被楚洛尧的朋友欺负也可以没关系,但被人当着亲生弟弟的面说是一只供人取乐戏耍的狗,李念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再讨厌一个人,也该在他的亲人面前给他留些自尊。

      李念几乎可以想象到楚洛尧说这话时脸上的轻蔑和傲慢,那双锋利的桃花眼里,一定装满了讥讽的笑意。

      即使已经对楚洛尧没有任何希冀,但这个人总能在他熄灭的余烬上再添一捧沉重的灰,将他那颗死去的心埋得更深。

      李念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摇头道:“那个哥哥说的是玩笑话,你别当真。”

      李晟点点头,一副李念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样子:“好,我都听哥哥的。”

      李念又摸了摸他的头。

      “不过,”李晟低头看着自己右手里小心握住的李念扎着针头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的给李念揉着胃,珠子大的眼泪说流就流:“哥哥,他们让你受伤了,他们不是好人。”

      他哽咽着,用那双红透了的眼睛看着李念,心疼的求道:“所以,哥哥,你以后不要再跟他们接触了,好不好?”

      “连那个冷冰冰的哥哥也是。”

      “我不想再让你受伤了。”

      “我会心疼的。”

      字字恳切,满是关心。

      手背砸下几颗李晟滚烫的眼泪,李念蹙眉沉默的看着他,心中满是愧疚,几秒后,他点了点头,替弟弟擦去了眼角的泪。

      “好,哥哥答应你。”

      李念剩下的月假是在医院度过的,爸妈忙着工作,叮嘱了他几句转来了医药费。他被李晟摁在医院老老实实的打了一天点滴,回家时还开了一堆胃药。

      期间王阳和402的其他人都给他发过信息,李念找了个赶作业的理由敷衍了过去,王阳还很贴心的给他拍照发了答案。

      李念没敢告诉他们楚洛尧把他叫出去灌酒的事情,怕他们担心,更怕他们因为这事又跟楚洛尧起矛盾。

      毕竟以过往经验来看,吃亏的总会是跟楚洛尧敌对的那一方。

      他不想连累对自己好的朋友们。

      那天晚上被灌的酒太多,李念的身体其实没好全,从医院出来后脸色还是苍白得没有血色,胃痛隐隐约约的没断过,连饭都不怎么吃得下。

      李晟心疼地说要给他请假,被他拒绝了。

      第一是不想耽误学习,第二是楚洛尧既然说了还要继续留着他这条狗慢慢玩,那如果见不到他的人,就一定会找别人迁怒。

      生气的楚洛尧很难哄,李念不想任何人因为他受到伤害。

      是他痴心妄想,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招惹了不该闯的祸,那就理应由他一个人来承担。

      反正楚洛尧已经伤害了他那么多次了,再多些也没什么关系。李念都能忍的。

      等到楚洛尧腻了烦了,把他从身边赶走,他就可以自由了。

      返校的那天晚上,李念躲在宿舍被窝里,将手表壁纸从楚洛尧的照片换回了一只大眼睛的卡通狗,默默期待得到解脱的那一天。

      第二天早上楚洛尧意外的来得很早。

      李念从食堂拿着包子和一杯绿豆粥边走边吃,绿豆粥吸到见底的时候,他在班门口看见楚洛尧已经穿着校服在座位上开始刷题。

      饿了一晚才难得有的胃口在看见楚洛尧后瞬间消失,李念突然觉得嘴里没了味道,有些庆幸自己已经喝完,不用浪费粮食。

      他没有直接回到座位,而是先去教室最后边丢垃圾。

      从自己的课桌擦肩而过的时候,埋头做题的某人嘴角一僵,抿得紧紧的,用余光盯着他的背影。

      说实在的,李念真的不太想见到楚洛尧。

      爱是不敢再爱,恨又恨不彻底,让人心烦意乱。

      他对着垃圾桶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才木着一张脸慢慢走回了座位,一坐下就装作很忙的翻书拿作业,仿佛全然没看到身边的那个人。

      楚洛尧捏紧了黑色水笔,习题册的纸都要被划破,面色越发难看。

      今天李念没有对他说早安。

      明明前天晚上他都教过他要听话了不是吗?他被灌了那么多杯酒还不长教训吗?他凭什么不改,甚至更加过分呢?

      李念是他的狗,凭什么不对他说早安呢?

      楚洛尧突然感到很愤怒,转过头,迫不及待的想拿住这个错处对李念进行审判。

      可当隔着不到十厘米的距离看到李念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时,他又突然生不起气来了。

      才一两天没见,李念就瘦了很多,原先他脸上多少还带着肉,偶尔发呆的时候甚至让楚洛尧有想要捏一捏的念头,现在却已经清减得能看清下颚线的弧度了,透出一种易碎的不好接近。留长了的头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剪,贴着后颈,衬得脖子越发惨白越发细。

      被蓝白色的校服包裹着,连冬季打底的毛衣和卫衣也掩不住他的清瘦。

      那双曾经总是带着笑意和光亮的圆眼里已是一片枯槁的死气沉沉,暗幽幽的像个吞噬情绪的黑色漩涡,动作机械的写着作业。

      而楚洛尧再清楚不过,李念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时间,楚洛尧心里的火气消散得无影无踪,再也没了生气的立场。

      从小到大不知道歉为何物的大少爷,第一次清晰而缓慢的,感觉到了歉意和愧疚在心里蔓延开来的感觉。

      酸酸涩涩的,一点都不好受。

      可骄傲惯了的人是不会道歉的。

      alpha慌乱的收回了视线,愤怒又不安的陷入了一场独角戏般的冷战。

      李念不跟他说话,那他也不要再理李念了。

      第一节课下课后,李念拿着水杯准备去接热水吃药,动身前,他犹豫了几秒,还是一并拿走了楚洛尧桌上的保温杯,给他也接了一杯子热水。

      算不上什么特别关心,单纯是顺手的事。

      他现在毕竟还是楚洛尧的跟班,不想惹他生气的话,该做的还是要做。

      而满脸漠不在意写着试卷的某人,在李念放回水杯后,终于舍得放下笔左右活动了一下肩膀,无比自然的打开了水杯,连喝了几口热水,躲在水杯后偷偷扬起了嘴角。

      他就知道,李念果然还是关心他的。

      只是胆量见长,跟他在闹小脾气罢了。

      与此同时,李念躲在堆垒起来的书本后面偷偷就着热水吞下了药片,揉了揉有些疼的胃,完全没有发现他这场自娱自乐的独角戏。

      楚洛尧的这点小得意一直持续到了午饭的时候。

      午饭铃声一响,李念照旧沉默的跑到校门口给他拿来了便当,一声不响的给楚洛尧打开摆好。

      楚洛尧坐在座位上满意的看着,拿起未拆开的那个饭盒,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递给李念:“喏,给你的,里面有补血的猪血和鹅肝,吃吧。”

      李念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接。

      楚洛尧显然觉得自己做得很好,满脸施舍的得意与自满,仿佛笃定李念一定会感恩戴德的接受他的恩赐。

      李念静静的看着他,突然很想笑,又觉得讽刺,又觉得荒缪。

      他想,楚洛尧这个人真是奇怪啊。

      前天晚上才在自己生日的当天把他叫出来纵容他的朋友们羞辱他给他灌酒,让他躺在医院打了一天的点滴,撑着病体来上学。今天却跟没事人一样,没有任何解释与歉意,一如既往地使唤他轻视他,然后轻飘飘的拿出一份补血的饭菜,以居高临下的施舍姿态说是专门为他而做的。

      一个人怎么能对一个人既残忍恶毒,冷漠的施加给他伤害,又在一些没用的小细节上留心照顾呢?

      李念低头,扫过饭盒里透出的爆炒小米椒的味道,心头的讽刺更加浓烈。

      如果楚洛尧真的关心他的话,稍微愿意多想一点点的话,又怎么会不知道,胃受了刺激的人,根本吃不了辛辣食物和刺激性食物。

      楚洛尧的所谓关心,永远只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一时兴起罢了。

      但勉强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被楚洛尧喜怒无常的伤害时,李念心中的厌恶与生气已经远比伤心难过要多。

      李念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因为楚洛尧一个厌恶的眼神而自我厌弃了。

      他一直知道楚洛尧这人不如外人想象中那样完美,显赫的家世和优异的成绩下是自负冷血的淡漠,和高高在上的唯我独尊。s级alpha的帅气皮囊下,也不过是一个好胜偏执,脾气暴躁,视除他以外的人皆如草芥的自私普通人。

      可从前李念喜欢他,所以即使知道楚洛尧有很多缺点,他还是毫无保留的喜欢他,一并喜欢着他的所有缺点,连带着对他施加的伤害也一并甘之如饴。

      但当这份卑微又无望的喜欢终于被楚洛尧的一次次伤害和践踏所熄灭,当李念用理性的态度去面对楚洛尧时,他有些可悲的发现,这个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值得他为之难过。

      他甚至有些可悲又恍然的想,他过去为什么会为了一个这样的人而那么那么讨厌自己呢?真的有那个必要吗?

      李念并不看重金钱和权势,因为这些东西他本来也没有,他的物欲并不高,因此也没有什么非得到不可的执念。楚洛尧在别人面前引以为傲的家世和财富,在李念这里没有用武之地。

      楚洛尧身上真正能困住他的,只有那份一见钟情的喜欢。

      因而当去掉那层喜欢的滤镜后,李念后知后觉的发现,楚洛尧也不过如此。

      李念承认过去的自己很贱,但他不想再继续贱下去了。

      李晟在病房里抱着他时滴在他手上的眼泪似乎还在发烫,灼烧得李念的五脏六腑一并疼痛,也烧尽了那些残余的点点心软。

      亲人的心疼和在意让李念无法忽视。

      说他是圣父也好,滥好人也罢,李念可以作践自己,也可以一点点虚伪的好而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但他没法接受关心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因为他爱上了一个总是伤害他的人而难过。

      至少,他不会再在楚洛尧身上犯贱了。

      所以李念没有去接楚洛尧递来的饭盒,反倒笑脸盈盈的朝他扬起了一个笑,拒绝道:“谢谢你,但是不用了,我去食堂喝粥就好。”

      楚洛尧脸色瞬变,不知道是接受不了李念居然敢拒绝他,还是看不惯李念脸上那虚伪又陌生的假笑。

      他丢下饭盒,猛踢了脚桌腿站了起来,恶狠狠的捏住李念的下巴,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怎么样?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给你脸不要脸,没完没了了是吧?”

      楚洛尧都肯放下身段专门给他准备便当了,他还有什么好生气的?他李念到底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端架子啊?故意笑得那么难看是想恶心膈应他吗?

      李念早就习惯了这人的喜怒无常,因此被他捏住下巴的时候倒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反倒有种“果然如此”的平静死感。

      s级alpha的体力不容小觑,李念的下巴被捏得很疼,火辣辣的像是要碎裂。他试着回想沈辞、林朔跟楚洛尧相处时的样子,故作开朗地扬着一张明媚的笑脸,谄媚又讨好的朝他笑着:“我说,谢谢您。但是我胃病还没好,暂时吃不了油腻辛辣的食物,所以,我去食堂二楼喝粥就好。”

      他不是讨厌他吗,那他努力学着他喜欢的模样,是不是就能少受点折磨呢?

      李念有些麻木的想。

      他没有奢望被楚洛尧喜欢,他只是想活得稍微不那么痛苦一点。

      可看到李念的笑容,楚洛尧却只感到害怕和心慌,和事情失去控制的愤怒。

      真正的笑容,不会是嘴角弯弯,眼里却毫无笑意的。

      到底是谁教坏了李念,让他也露出了这种世俗谄媚的表情。

      一时间,楚洛尧脑海中闪过无数张笑吟吟的可憎面孔,每一张都让他想撕碎。

      该死该死,全部都该死!他们居然敢教坏他的小狗!

      楚洛尧讨厌李念不听话,讨厌李念太听话,更讨厌李念像其他人一样,谄媚的迎合讨好他。

      他只是想让李念变回从前刚到他身边时那副愚蠢爱慕又无条件盲从的模样,没想让他跟其他人一样因为害怕和利益而对他百依百顺。

      李念是不一样的。

      他是他的小狗,小狗应该永远真诚而愚蠢,满心满眼都是他,不该沾上任何市侩谄媚,也不该害怕抗拒他。

      所以楚洛尧无法接受。

      他捏紧李念的下巴,愤怒到有些掩耳盗铃的吼道:“别笑了!我不许你再笑!”

      楚洛尧害怕又茫然的想,不要再对他露出这种陌生又可怕的笑了……

      这对他根本不是讨好,而是惩罚……

      李念本来就不想笑,脸上又疼,被楚洛尧这么一凶,也就顺着他的话瞬间敛了笑,看着那张攥住他脸颊的近在咫尺的愤怒面孔,乖巧地垂眼,盯着花岗岩的地板说好。

      看来他果然很招楚洛尧讨厌,别人明媚一笑能得到楚洛尧的喜欢和亲吻,而他东施效颦的模仿别人,却只能得到楚洛尧变本加厉的厌恶与喝止。

      李念苦涩一叹,心想,大抵自己真的跟楚洛尧天生不合吧。

      所以他说:“好,我不笑了。”

      以后都不再对你笑了。

      哪怕是假笑也不再笑了。

      彼时种下的孽,总要到许久后才能品到苦果。

      几年后,好不容易找到李念将他囚禁在自己身边的楚洛尧,看着不哭不笑的心上人,苦求多日终于问到了李念为什么连个假笑都不愿意施舍给他的原因。

      原来是他自作自受。

      他惨白着脸,干脆利落的给了自己两个巴掌,流着泪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哽咽的跪着想往李念的怀里凑。

      而枯瘦憔悴的李念下意识地往后退躲远他,眼里满是抗拒和死寂,手腕和脚腕上的铁链哐当作响。

      他已经对楚洛尧的眼泪无动于衷。

      ——

      ·李晟这家伙也不正常,我只能说……楚洛尧更是癫中癫,林朔更是十八掌!这本文里除了阿念基本没一个好人……后面阿念也被这群癫公折磨得有点发疯了……

      ·我发现这文虐攻也虐受,读者也受罪,作者写起来也受罪……但咱就喜欢这酸涩狗血味……

      ·写完这本应该会写破产小少爷攻被酷哥学霸受捡回去养的那本,大家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那本是互宠,两个人都很惨,攻很乖,受很宠,虽然估计开写还要很久哈哈哈哈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以后都不再对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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