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柳归》客怀墨

1、正式道士

　　天上的太阳快落了，勤奋的仙女又织了漂亮的红霞挂在天上，耀眼的光芒照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实打实的美，若是没有吵闹的人群，那便真是一副美不胜收且充满烟火气的水墨画了：
　　京城的某处大街上，几抹显眼的白格外引人注目,敲锣打鼓声更是震耳欲聋，唢呐平白增添了几分凄凉，惹得街上行人纷纷避让在一旁，窃窃私语声也愈发的大。
　　一卖菜的胖女人却毫不顾忌，大着嗓门道：
　　“嫁进富贵人家又怎样？还不是没过多久就死了丈夫，呸！你个丧门星！”
　　经过女人这么一闹，许多未知全貌的路人也停了下来，对着送丧队伍的漂亮女人指指点点，那女人显然是死丈夫的妻子。
　　那可怜寡妇披麻戴孝，穿着一身白，面对着这么多人的冷嘲热讽，她一弱女子寡不敌众，只得拿着帕子不停的抹眼泪，发出阵阵抽泣声。
　　可旁人却不吃这套，指点声反而越来不堪入耳。
　　人群中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有着一家不显眼的客栈，店门口摆着廉价的木桌和木凳，其间，坐着一俊朗且高挑的公子。
　　公子身穿玄衣，眉眼冷峻，挺翘的鼻子下是锋利的薄唇，正冷眼看着街中央受人批判的女人。
　　突然，公子好似看见了什么，微微皱眉，喃喃自语道：
　　“这女人……不对劲。”
　　公子思考片刻，便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转头走进了客栈。
　　他径直走向柜台，骨节分明的手敲了敲桌面，低声说：
　　“老许，别睡了。”
　　原本趴在桌上睡的正香的老头立马惊醒，条件反射的从凳子上跌了下来。
　　咚的一声，老头发出的动静立马吸引了整个客栈的目光，这一下可摔得不轻，老头一把年纪了，疼得龇牙咧嘴，揉着屁股撑着地板起来，看着客栈的人都在盯着他，只得尴尬的打几声哈哈：
　　“哈哈，没……没事！大家都吃好喝好啊！”
　　直到客栈里的人终于转移了注意力，各干各事去了，老许才满脸怨气的看向矗立在他柜台前的年轻公子，不耐烦的问道：
　　“干嘛呢干嘛呢！有屁快放，我的时间宝贵的紧！”老许如此说，又小声嘀咕着，“都是你言锁秋干的好事，把我老脸都丢尽了……”
　　被唤作为言锁秋的公子心虚的用手摸了摸鼻子，见老许骂够了，才厚着脸皮将话题切入主题:
　　“外头那女人怎么回事？她身上的‘缘’看着可不简单。”
　　老许重新坐回在了木凳上，正懒散的摆弄着他柜台上历经许多的水壶，看上去已有不少年岁了。直到听到言锁秋所说的话，他明显的顿了片刻，猛然抬头看向言锁秋，又慢慢放松下来，将手中的水壶返回原位：
　　“你说那女人啊，啧……”
　　“怎么了？”言锁秋追问道。
　　老许止住了话音，一脸狡诈的看着言锁秋，双手一摊，坏笑道：
　　“十两银子。”
　　“……我要把你这破店砸了。”
　　“哎！行行行，不闹了。”老许接着说，“那女人原本是个织坊的织女，因着外貌被徐家的宝贵嫡子看上，便被娶去享福，可她一嫁过去徐家就变得十分倒霉，突然的一场火灾把徐家父母全烧死了，扫把星这个词就冠她头上了。富家子弟一看，也不敢碰这女人了，夜夜沉溺在青楼，但这青楼从前传闻闹过妖，听里头人说女人丈夫就是被妖吃了，那青楼老板可花了大价钱才把事情压下来，哎，就是店家旁边的芳春楼呢！”
　　“然后呢？”
　　“什么然后不然后的，然后就是现在内寡妇正在大街上哭呗！”
　　言锁秋若有所思，眉头下意识一皱，回想起街上那寡妇身边所围绕着的“缘”，所谓“缘”，便指一个人一生接触到的缘分，而“缘”又分为“仙缘”“凡缘”“孽缘”，再看那寡妇的“缘”，怎么也分不清是“凡缘”还是“孽缘”，只是交融一起，决定了她注定悲惨的一生。
　　“小子，你真的确定要走这条路？”老许突然开口，打破了两人安静的氛围。
　　言锁秋闭口不语，只是眼神坚定，双手紧握成拳的看着地板，此举之意老许自然知道，他欲言又止，晦暗的看了言锁秋一眼，泄气般道：
　　“你就是死倔！行了，你师父给你的，拿了赶紧滚！”老许转身去柜子里拿出来了一个盒子，恼羞成怒的丢在桌子上，催着言锁秋赶紧离开。
　　盒子是崭新的，一看就被人精心保存过。言锁秋轻轻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个玉佩和一柄长剑，他拿起玉佩，上面纹着复杂的花纹，下面装饰着墨色流苏，其间，最显眼的还是用金墨细细描绘的那个大字：
　　降
　　“还没走呢？小何！送送你的倔大哥！”
　　“来喽！”
　　老许喊完人后便回头干自己的事了，一个眼神也不屑分给面前的“倔大哥”。还不知道有了新外号的言锁秋正用手轻轻抚过玉佩，此时此刻，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他神识中想起：
　　礼成，言锁秋，正式继承……
　　“大哥！走啦”
　　意识回笼，他将玉佩收回手里，仔细挂在了腰封间，拿起盒中佩剑随在小何身后离开了……
　　客栈外，黑云早已布满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唯有几缕微光透过云层，不知还能撑多久。
　　小何将言锁秋送到客栈门口，笑嘻嘻的与他招呼几声，便被拉进去伺候客人了。
　　言锁秋抬头最后看了两眼客栈，呼出口浊气，毅然决然的消失在夜幕中，灯火通明的“逢缘客栈”也便被他抛在身后，潜入了夜色之中。
　　街上受人唾弃的送丧寡妇早已离开，大街冷清下来，言锁秋迅速思考着。
　　从小，他便与常人不同，能够看清天下人的“缘”，看得见妖魔鬼怪，因此，孤儿时期便被一个老道士带走，收为了徒弟，跟着他捉妖抓鬼，学了不少本领，脑子也变得格外好……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寡妇身上若隐若现的“孽缘”……不可能是她自己的！
　　“到了。”言锁秋轻声念道，“果然如此，芳春楼。”
　　他抬头看向前方，深邃的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眼子，嘴角且微微弯起。眼前，女人浪荡的胭脂气从华丽堂皇的春楼中飘散而出，里头娇俏的笑声更是勾起人身下汹涌波涛的□□，不少风流的男人已经压不住欲望，迫不及待搂住外头拉客的女人纤细的腰肢步路蹒跚的走进芳春楼，却无一人发现，外表光鲜亮丽的芳春楼早已蒙上一层名为“欲望”的“孽缘”。
　　芳春楼外，几个女人注意到了一位站在门口抱胸“观望”的英俊公子，剑眉星目，若隐若现的匀称身材藏在玄色衣衫下，从他身上挂着的玉佩便能看出是从有钱人家出来的，加上他英俊的面貌，那几个女人当时忍不住扭着腰肢挺着傲人的胸脯拥了上去，甜腻的说道：
　　“公子~进来玩嘛……”
　　“哎呀不要害羞，跟着姐姐来 ~”
　　……
　　言锁秋看似耐不住，且害羞的跟着女人们进到了春楼内，实际暗地里避开女人的接触，打量着芳春楼，眼神所到之处通通记入了神识中。
　　芳春楼内，老鸨一见女人们簇拥着言锁秋进来，直觉便告诉她言锁秋是个巨款，于是收拾收拾笑容，笑得一脸谄媚的随了过来：
　　“公子您可有需要？奴帮您……”
　　“谢了。”言锁秋毫不客气的打断到。
　　老鸨愣了半刻，立马反应过来，掐着尖锐的嗓子，大声喊道：
　　“雅间一位！”
　　说完，她微笑看着言锁秋，姿态放的更低：
　　“公子，随奴来。”
　　言锁秋点点头，大步跟上老鸨。到了雅间，将他安排好后，老鸨暗示着搓搓手，满脸期待的盯着他的荷包，言锁秋随手从袖口出掏出几块碎银，稍有肉疼地放在老鸨的手中，老鸨眼睛一亮，立即丢下了尊严：
　　“那个……不知公子您可有那位看上的姑娘？若是没有……”老鸨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还故作神奇的停顿几下，钓足了他的胃口。
　　见前戏做足了，老鸨接着道：
　　“今晚，可是我们芳春楼的花魁艳怜姑娘要表演，您看，这些人都是为了一睹姑娘容颜的人。” 她指着楼下以花魁表演的台子为中心，自觉围成圈的男人，言锁秋便顺着她的手看了过去，不止这些，还有些富贵人家一掷千金，直接包了看台，许是他运气不错，落座的雅间刚好正对戏台上方，是个绝佳的观赏位置。
　　“妈妈！这边……”
　　“真是抱歉公子，奴这边实在是忙的不可开交，只能暂时先离开了。”
　　听到有人大声喊着老鸨，她忙不迭的说，尖锐的嗓子遮住了呼喊的话语，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言锁秋十分体谅，毕竟谁没有些小秘密呢？
　　老鸨眼珠咕溜溜转着，临走时，还拍着马屁道：
　　“公子如此玉树临风，正是小姑娘爱慕之时，艳怜姑娘定是会喜欢公子的，到时候，奴就让她来伺候您！”
　　老鸨走后，不忘带上门，到给了言锁秋探查的机会。
　　他坐在茶桌旁，佩剑便也放在一旁。言锁秋用手轻叩桌面，充满探究的看向今晚花魁表演的戏台，上面隐隐约约缠绕的“孽缘”便直直闯入眼帘，他勾起一个俊朗的笑容，眼里却是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吃人的妖吗……未免有些棘手了……”
　　看来今晚，是男人肆意潇洒的夜晚，是艳丽花魁表演的夜晚，是一个——
　　不眠之夜。